第三章: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第三章:山穷水尽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乾隆四十五年的六月,实在令福建按察使卫山愁眉不展,茶饭不思。
概因连日来东南数省暴雨不停,江水不断上涨,淹没河堤,导致多处护堤决口。洪水席卷全福建,千倾农田遭殃,庄稼歉收,过万灾民开始不断涌向省城福州,触目皆是饥莩不堪的老百姓。虽然已接掌福建按察使一职,可卫山一想起眼前的局势来,依旧内心凄惨不已。
追忆当年,自己也曾是流民中的一员,若不是干爹段世野收留,早就饿死横尸野外了。而这最大的仇家高恒则还逍遥法外,甚至庇护于和珅门下,升迁至两淮盐政的高位。
让卫山稍微感到安慰的是,由于受暴雨所牵连,英船被迫继续逗留于澳门港内躲避,大约会再推迟一个月抵达福州马尾港,这就让卫山有足够的时间来调动人手。
当林宾日深一脚浅一脚地从依旧阴雨绵绵的大街上打探消息归来时,一进大厅卸掉雨具后便抱怨开来,
“这老天还叫人怎么活哦,雨都已经下了足足半个月,我看一时半会是停不了了。街面积水已有膝盖高,柴米油盐都在上涨,苦的可全是老百姓。逃难到福州的百姓都已接近一万了。再这么撒手不管下去,省城迟早也要乱上一乱了。”
“嘿嘿,现在当官的哪会想到老百姓?不赈灾也不去加固堤坝,倒是个个忙于转移财产。光瞧那抚衙门前的车水马龙,便知姓苏的家底有多厚了。
我看闽省实在应该好好乱上一乱,百姓们趁机打劫一下官员,也让普天下的人都瞧清这些官员家底有多厚。”
林爽文是个直肠子的人,想到什么就说什么,哪会有好话奉承当官的。
‘这林爽文就是脾气急,好比三国时的张飞,说话不动头脑。也不想想,这百姓要是都去打劫,天下岂不都乱了套?官兵可不是吃干饭的,有战打那还不是赚钱的良机!’
卫山想归想,抬眼又望着厅外落下的豆大雨滴,甚是伤神。
可不是嘛,凡是天灾,受苦的总是老百姓。就算是在承平时日也足够官府忙上一段,更何况是吏治不清的年代,百姓们绝无可能安居乐业了!官府如再不出面制止的话,真要引发大规模骚动。
连日的暴雨,并夹杂着阵阵入秋的寒意,着实让卫山感觉到一丝丝的冷意,他有些忧心忡忡地对众人说道,
“雨季一到,这逃离家园进了福州城的难民该如何安顿,真成了个大问题,你们都想想有何良策可以安顿这些难民。”
“大人,我看确实不能再等官府做决定了。天寒地冻的日子,他们办起事来拖拖拉拉,等真救起灾来,可能逃难百姓都已饿死得差不多了。”杨遇春说道。
“大人,我等都听您的,您说什么我们就去做什么。”林爽文不知是狡猾还是直爽,这句话倒让众人都点头称是。
在厅内转了数圈,卫山作出了个决定,吩咐杨芳道,
“诚斋兄,你马上去凌叶分堂,让他们调拨些粮草,在福州城各紧要街头设立粥厂,先让那些挨饿的百姓有活命饭吃,暂时暖暖身吧。再派几十人去购置帐篷,”
“我这就去办。”杨芳也是吃过苦日子的人,对挨饿的事特别有体会。
“大人,只单靠我们一家恐怕难以救济这过万的灾民。”林宾日提出自己的看法。
“是啊,我们的粮食就存得不多,再加上为了要打劫那洋船,从外地调来的人手还源源不断进了福州城,本身也已是相当吃紧,只够坚持两个月。
就算马上去外地购粮回来,也要个把月。再加上水路已堵,只能走陆路,时间拖长,难以及时运抵。我们也只能尽自己的心力罢了,能救多少人算多少人。”杨遇春无奈地答道。
“官府不赈,我们自己就想办法来赈。”卫山心中已有谋划。
“大人有何高见?”林宾日代表众人问道。
“这些富人都是欺善怕恶之辈,反正我们的人也已齐聚于福州城内,可以开始动手修理他们了。
对付这些大富,就需要点雁过拔毛的精神。看他们个个嗜钱如命一钱不拔我就火大,正所谓羊毛出在羊身上,今日这当口就让这些小羊羔们出点血。”
卫山的嘴角缝里透出来的都是带着无穷寒意的冷笑声,若让那些福州的大富商听着,恐怕都会整晚做恶梦。谁让卫山是从苦日子里过过来的人,毕竟心中还装着劳苦大众。
“爽文,你可是老福州了,说说这福州城里都有哪些为富不仁的家伙?”
林爽文见要整地主老财,高兴得不得了,嘴巴一抹,眼睛眨了眨,毫不迟疑地便说出一长窜的名字来。
“文儒坊甘国宝、光禄坊陈林、衣锦坊杨修善、黄巷王备均、塔巷高时节、安民巷蔡大玢、郎官巷严干侗、宫巷沈英、吉庇巷刘知渠、杨桥巷林应寅。这三坊七巷十大富再加上鼓楼张广、铺前林光美,一共也就这一十二人在福州城里还有些财力,身家都在百万巨之上。平日里为非作歹,有事就与官府窜通一气。我还听说这十二人都开始囤积居奇,打算高价出卖粮食,狠赚黑心钱。也该到他们倒霉的时候了。”
林爽文对富有的人历来有些偏见,就如康熙朝的于成龙,断案时始终站于贫民一边,认定你富户与穷人打官司一定是富户的错一样,一杆子打死一船人。
卫山并不了解福州的详情,他只顾扳起手指开始盘算开来,
流进福州城的各地灾民,总数大约在一万人左右。以一人每日需6两计算,一月就是180两,即约12斤,也就是需一石。一万人则需一万石左右的粮食。分摊至这十二人头上,则每人也只要出一千石。以富豪人家日常囤积粮食的藏量来说,一千石自不在话下。连这尚算清水衙门的按察司内的粮库都存有一百石粮食,更何况他们!
“我们就来个先礼后兵吧,拿我的名帖先去拜访这十二位大善人,与他们商讨一番救济灾民的事情。可以按地域来划分救济的范围,一人设一粥厂,十二人也就十二厂,把整个福州城也都覆盖了。灾民有所吃,就不会发生暴动,本官也是为他们着想,免得危及省城治安。如果他们不从,我们再来硬的,逼他们就范。”卫山冲着林宾日说道。
“是,大人,小的这就立刻过府与这一十二人说说看。”
林宾日才走没多久,一个衙役便匆匆从外面进来,一脸土色地朝杨芳嘀咕了几句。杨芳听后大为震惊,不敢怠慢地走至卫山跟前,禀道,
“大人,牢房内发生巨变,一干证人全部离奇死亡。”
“什么?”卫山没想到才把那苏秀文一案有关证人全部关押进按察司大牢才三天,便发生如此事端。
“速速前往按司大牢一探根源。”
卫山等人急匆匆地出了按察司,也不坐轿直接冒着小雨向位于北门的按司大牢前进。沿途虽有无数流离失所的百姓向其乞讨,卫山也无心再驻足片刻。
当赶到按司大牢前时,那里早已围满了衙役兵丁。见到按察使大人来了,都自觉地让开一条道。
刚进入按司大牢,迎面扑来一股发霉的潮味,让卫山不由自主地掩了下鼻子,随后更是数股阴森森的冰冷之气袭来,弄得卫山打了个冷颤。
杨芳在旁关心地说道,
“大人,您要不要加件外衣?这按司大牢乃是依山而建,深入地底三十米,共三层。久不见天日,故阴森无比。”
卫山摇摇头,笑话,就下次大牢还需添加衣物?传了出去真让人笑掉大牙。
在狱头的带领下,卫山下到了第二层。
“大人,您看,这些犯人乃是三天前被囚禁于此处的。今日早上小人来此查班,却发现这些人都已无端倒毙死亡,故不敢怠慢前往按察使府上禀报。”狱头指着数间牢房内的尸体仍心有余悸地说着。
卫山示意杨芳上前勘查一番,看看有何蛛丝马迹遗留下来。
杨芳领命走进其中一间牢房在一具死尸面前半蹲了下来,先是剥开其衣服,验看有无外伤。随后又撬开口腔仔细详查了一番后立起身来,对卫山说道,
“大人,此人乃是中毒而亡,可能是食了这里的饭菜才致死的。”
卫山一听可就火大了,这狱头是干么吃的?被人在犯人的饭中下毒都不知晓,要他何用?弄不好还是个里应外合!
“我说王狱头,你这尽职可是尽得非常不错哦,居然让我的犯人离奇死亡。你自己说说看该如何惩罚。”
王姓狱头见按察使大人如此阴不阴阳不阳的讲话,脸被吓得苍白,身子直哆唆开来,两腿抖动得厉害。只挨了片刻,便整个人软在地上,半哭着说道,
“大人饶命呀,都怪小的一时贪财。昨晚收了一人贿赂,把那人给放了进来。谁曾料想此人心怀叵测,暗中在这批证人的饭菜中下毒。还请大人开恩呀!”
“开恩?”卫山想了想,又答道,
“想要我开恩也行,你就把昨日那人详细底子都给我交代了,本大人自会酌情处理的。”
“大人哪,昨晚那人趁着夜色而来,走入大牢后总躲藏于阴暗处,小人确实无法仔细认出他的样貌。”王狱头哭丧着副老脸说着。
“那他凭什么进入按司大牢的?我按司大牢可非任何人皆能随意进出的。”卫山极其不满地驳了他一句。
“大人您有所不知,那人有抚衙的腰牌,小的就算有天大的胆也不敢拦呀。”
卫山飞起一脚,把那王狱头给踹翻在地,骂道,
“像你这等人,贪生怕死,我按察司要你何用?来人,把这厮给我拖下去关进大牢。”
话音落下,自有三班衙役出来把这王狱头给捉了下去。
当听到有抚衙的人牵涉其中,卫山心中颇有怒气,看来这苏桂芝帮定那福州将军葛哈隆了,也真应了句‘官官相护’的老话。想要把这下毒之人捉住还有些难度,不晓得其样貌,难以入手。
卫山正在原地来回踱着步子想着对策,此时已经把所有被关押的证人的尸体都一一检查一遍的杨芳,快步走到卫山身旁,禀道,
“大人,天幸那控诉人代义权并未毙命,只是中毒甚深而已,暂时昏迷。”
这可是喜讯一条,卫山眼一亮,赶紧尾随着杨芳来到那代义权的牢房内。
杨芳指着双唇发黑的代义权说道,
“这代义权看来事先一定先吃了什么解毒药,才能最终保得一命。我看那毒甚像天横旗的宝贝,花聚散。服食者三日内若无解药必死无疑。”
天横旗?这不是桑老哥哥曾经提起过的那南武林三大帮派吗?怎么也掺和进这江南官场中来了?
卫山有些捉摸不定那福建迅抚苏桂芝的底细,若这苏桂芝真与那天横旗有所瓜葛,仅凭自己的天鹰队,尚不知胜算有多大,况且天鹰队还无法全部迁移至福建。遇事不做无把握的事,卫山毕竟老成了许多。
“大人,您看这个代义权该如何处置?”杨芳问。
“把他暂时带回按察府上,免得又遭暗算。”
“看来你这新来的福建按察使也是个怕官怕势之人呀,未能免俗哦!”从代义权旁边的另一间牢房内传过来一句话,虽声音小可却让人听得真。
“大胆犯人,居然敢对按察使大人如此出言不逊,不想活了不成?”站在牢房外的杨遇春听后火冒三丈,马上教训起那犯人来。
卫山却让杨遇春暂时停止训话,饶有兴趣地隔着铁栏杆打量起隔壁的这名囚犯来。
这人大概关押在此地有些时日了,头发披散开来,长至腰间。面庞尖瘦,甚是灰白,大概是久已不被阳光照射的缘故吧。身材相当的干瘪,仿佛一阵风都能把他给吹倒似的。只那双瞳虽然深陷可还有神光。瞧其年岁,可能在五十上下。而那充满坚毅的轮廓但略带疲惫的神态,一望便知他是一个惯于劳心而少劳力的人。
卫山召过一名狱卒问道,
“此人乃是何许人也?因何事被关押在此?”
这个狱卒见狱头都被关进大牢内,哪敢再怠慢,紧凑地答道,
“此人姓戴名文正,乃是于干隆二十六年被关押进按司大牢的。至于因何罪被关,小的也不明白。”
干隆二十五年!至今已是二十个年头了。卫山的好奇心被挑了起来,极想知道这人到底因何事被关进大牢,正要到隔壁的牢房内摸清那人的来历时,那囚犯倒似未卜先知般,先行开口说道,
“不劳大人关心了,老朽久居于此,也不想再外出见人了。我大清的气数将尽,出也无济于事,徒增饱尝战乱之苦,夷人之迫也。”
“大胆狂徒,你好大胆,居然敢诅咒朝廷。”初闻此言,卫山恼怒不已,已是阶下囚的犯人也如此张狂,实在令人气愤。
不过转念间卫山想法又变了一下,这隐世高人层出不穷,说不定这人便是所谓的隐士,知道某些天机。而这代义权能幸免于难,很大可能是因这老者之缘故。
“来人,把此等逆贼给我带回按察司去,我要挑灯夜审。”
有人上前把那奇人以及代义权给带了出来。
一回到府中,卫山马上开始询问起那奇人的一切来。
“这位老人家,下官乃是新任福建按察使卫山。因路见这代义权受了冤屈,便把他给保了下来。谁料想,这抚衙的人居然立刻来杀人灭口。我想定是你老人家出手相救,这代义权才能免于一死的。”老者一副孺子可教的神情,继续看着卫山。
卫山见他不吭声,只好继续唱起独角戏来,
“老人家,你是否见到那下毒之人?他与天横旗有何关系?您老又是因何而被逮下狱?这些问题甚是让晚生疑惑不已,还望能赐教一番。”言语之中卫山显得非常的恭敬。
老者终于动了动身子,把那微合的双眼睁开了一小条缝,一时间,卫山察觉出充满了智能的且非常锐利的目光直锁住自己,在那道强光注视下,连那如卫山有着坚不可摧的毅力的人差点都快崩溃了。
卫山强硬坚持挺立着身躯,平日如白驹过隙的时间顿时慢了下来,仿佛被地心给死死拖住般,变得异常的慢。一盏茶的功夫在卫山脑海中简直就如一年般难熬。
总算那老者留情,放弃了对卫山的控制。卫山上半身摇晃了几下,终于一坐在坐椅上,直至那刻,卫山的脑袋还在旋晕不已。
只听得那老者简单扼要地讲了几句话后,又重归于闭目养神之中:
“代义权确实是我所救,从他口中我也晓得了大人乃是个为民请命的好官。可惜在大清朝,好官都不长命的。
那下毒之人乃抚衙中人,也是抓我入狱之人。他叫范崀,当年是天横旗的十二护旗手,目下早已沦落为苏桂芝的走狗了。
至于老夫为何被捕下狱,则是因说了大清如不研究西学,则迟早被夷人奴役一句话,而被前任福建按察使张直丹捉拿下狱。
大人若想知我的身份,亲自去牢房中仔细搜索,便有答案,到那时我再与大人详谈不迟。”
见老者不再说话,卫山也只好暂时作罢,挥挥手示意让差役先行把这老者押下,好生伺候。对于迷一般的老者,卫山还真有莫大的兴趣来研究一番。
不过眼前还有急事需卫山解决,原来林宾日已经回到按察使府上,早已在外等候多时。卫山也不忍大雨天的让林宾日立于门外。
召进林宾日后卫山便急切地询问道,
“怎样了,此去收获如何?”毕竟卫山关心这些富户的反应。
林宾日摇了摇头,有些愤慨地答道,
“那些人还真是抠门。除了四家富户答应出粮赈灾外,其它八户都直接予以拒绝,并且还理直气壮地说什么定要在巡抚大人的英明统筹安排之下,才能出粮赈灾,否则怕被某些奸佞官员钻了空子来个中饱私囊而坏了救济灾民的大事反而不妥。还说什么在商言商,在如此世道下,莫如囤积起来卖些银子则更是上算。反正一句话,以巡抚大人马首是瞻。”
卫山没来由便从心中冒起一团火来,这都是些什么样的人渣呀!不知赈灾,反而大发难民财,真是岂有此理。搞不好那苏桂芝早与这些人渣窜通在一起发大财了。
卫山重重砸了下椅子的扶手,腾的站起来,面色铁青的问林宾日道,
“那出粮的四户叫什么?还有八户是谁?我们要分清好坏,然后逐一惩治。我看是他们人厉害还是我这个新任的福建按察使手腕高明。就算苏桂芝是巡抚,有把柄落在我手里,一样叫他滚蛋。”
“那答应出粮的四户分别是杨桥巷林家、文儒坊甘家、宫巷沈家、郎官巷严家,其余八家都拒绝出粮。”林宾日答道。
“爽文,那杨桥巷林家、文儒坊甘家、宫巷沈家、郎官巷严家大概在福州城内风评不错吧?若不是心地善良之辈,怎会答应得如此爽快呢。”
林爽文一向对富户都无任何好感,因为在他心内总认为他们得来的银子不正道。但既然卫山问起来了,也不好胡乱作答,老实地答道,
文儒坊甘家当家人乃是甘国宝,雍正十一年中武进士,被授为殿前侍卫。后来曾两度当过台湾总兵,倭寇慑于他的声威,竟不敢来犯,威望甚高,现正致仕在家。
至于杨桥巷林应寅,宫巷沈英、郎官巷严干侗也都是些没什么恶行的乡绅。”
“既然如此,过些日子我要亲自上门拜访一下这几人,表彰他们的乐善好施之行,以让闽省乡绅百姓共仰。
对了,时斋兄,这劫船事宜都准备妥了吗?”
“大致差不多了。天鹰队从甘肃调来了三百人,而几处邻省的凌叶分堂都纷纷抽出精干人手来增援福建,约摸有四五百人左右,再加上明扬堂的二三百人,估计几处合并有近千人吧。我想只要那英船进了马尾港就别想再威风凛凛地出来了。”
卫山自有打算,开口说道,
“先别急着打那洋船的主意,我看时间还有的是,先把眼前这些吝啬老财给搞定。
我看就定于三日之后的子时对那八家的富户动手,你们几个先摸清他们各有什么嗜好及心爱的宝贝,然后再一一下手。我要让他们拿出一万石的十倍之数,也好给他们个教训。
都下去准备吧。”
一夜相安无事,整个福州城显现出一片暴风雪来临前的寂静。
在床上的卫山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脑海中时不时浮现出那奇怪的老者身影来。在户外雨声的陪伴下卫山思绪不断:
这老者会是谁?居然语出惊人!怎么看也不像平常人。真会是因为说了大逆不道的话而被捕入狱吗?
实在睡不着了,卫山一咕碌从床上起来,披了件外衣,推开门窗,深深吸了口气,让自己的脑袋清静下来。
风雨交加的夜晚,不仅风大,雨势也猛。只站立窗前片刻的卫山便被淋了不少,赶紧把窗户关紧,在书桌旁点上蜡烛,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本卷宗无聊地翻看开来。
这卷宗乃是一起长汀乡绅吞并佃农土地,导致佃农一家六口服毒自尽的案子。不看则已,一看后卫山又进入沉思默想中。
福建冤狱丛生,还真到了不治理一番不行的地步。不仅大官贪,小官贪,连衙门的书吏、捕头也在贪。密密麻麻的大小贪官都如吸血虫般付在百姓身上狠命地吸。
单从福建近两年的土地兼并来看,就知百姓的生活有多苦。这百姓被弄得家破人亡,背井离乡的事例多如牛毛,占山为王之事也层出不穷。再发展下去,民变是必然的。从福建当可推广至全国,贪没之风甚行,百姓生活疾苦,大清已不是二十年前的强盛时的大清了,现在就犹如一艘在风浪中飘泊的大木船,其船身正在一点一点地腐烂,直至最后覆没。
真应了干爹朱硅的一番话:朝廷承平日久,已然无可避免。若再无强力的新鲜血液注入,以改变当前的状况,覆灭在即,也应验了怪人的话。

卫山推开卷宗,口中又在念叨着,怪人呀怪人,你还真是个如迷一般的人呀。等八大户勒索事了,我定要再会一会你。说不准还要抽空去趟按司大牢,好好找找你所藏起来的东西。
六月二十四日晚亥时时分,从卫府的后门陆续出来一大批人,个个身着黑衣,极有秩序地在后门分道扬镳,朝各自的目标前进。
等人都走光后,卫山的身影才出现在后门,林宾日则在一旁伺候着。
“宾日呀,你说这次行动之后会否引起省城福州的震动?”
林宾日晃了晃头,肯定地答道,
“我看不会,这福州城依旧是波澜不兴。”
“为何?”卫山明知故问。
见卫山考量自己,林宾日精神一振,答道,
“现在巡抚衙门的人的注意力全在马尾港那边。留在省城的人并不是很多。再怎么弄出声响,也要等苏桂芝及陈辉祖返回之后才有的说。现在主政的是藩台胡德彪,表面为人甚是狡猾,善打太极。”
诚如林宾日所言,现在省城福州治安力量甚是空虚。大多数衙役都被巡抚苏桂芝给调动到马尾去了,概因此次洋船无敌号携带了将近两年的量的鸦片入了马尾港,是数年来少见的一次,陈、苏二人都不敢太大意。
目不转睛地盯着夜幕的卫山,口中轻念着,
“是啊,不烧则已,一烧惊人。
在黎明时分,派出去的黑衣人全部都回来了,未见损失一人,行动进行得极其顺利。
卫山坐于厅堂之上听着主持此次行动的杨遇春、杨芳的汇报:
“大人,此次行动劫持了八户大户的公子及小姐共十六人,击毙四十二名护院。在我们撕票的威胁下,这八户大户终于全部答应各捐出三万石粮食另加三万两白银以赎回己方的家眷。而我方因准备周密,而未损一人。”
“大人,三万石粮食及三万两白银,也就是共二十四万石粮食二十四万两白银哦,这下灾民可以安稳地渡过此次大灾了。大人您可是普渡众生的活菩萨呀。”林宾日有些激动了。
卫山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道,
“他们这是要跟我比厚黑学嘛,那就比比看谁的脸皮更厚,心肠更黑!最终他们都不如我,栽到我手里了!”
说到此,大厅众人都笑了起来。
“大人,福建布政使胡德彪胡大人求见。”门房来报。
卫山于是转身朝众人说道,
“你们看看,这看门狗的嗅觉还很灵哦。前后这事件发生了还不足七个时辰,他姓胡的就冲到我府上来了。说不准还要丢根骨头给他,安定一下他那颗焦急滚烫的心。呵呵。”众人又笑成一团,可不是,又有好戏瞧了。
卫山停顿了下,对门房吩咐道,
“让胡大人在客房稍候片刻,本大人换完官服即刻与他见面。”
此次卫山并未让胡德彪久等,不过半盏茶功夫,卫山便出来会见福建的这位藩台大人。
“啊,这不是藩台胡大人嘛,真是不好意思,被小事给耽误了一会功夫,让你久等了。”
“哪的话,我们同省同城为官,这也是缘分。相互拜访拜访,联络一下感情理所当然。你是主我是客,等上一会算不得什么的。卫大人太客气了。”胡德彪脸上堆出副虚伪的笑容。
卫山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福建的布政使,第一眼便觉得此人乃是个油滑之辈。光秃秃的脑门直泛着青光,想来定是油水吃太多的缘故。
双颊处尽是赘肉,笑起来的时候很是滑稽不堪。
双眼眯小,不时打量自己。那眉毛又粗又黑,怎么看怎么不像地方大员,很像街边卖猪肉的。
听差的不久便送了两碗茶上来,卫山小饮了一口,趁此机会也多瞄了几眼胡德彪,想看透此人的心机,也好见招拆招。
据卫山在朝中的了解所得,这胡德彪在福建地界已是为官十一年,伺候过三任巡抚。让人称道的是,这人居然如不倒翁般始终占据着布政使一职。要知道,布政使管着一省财政大权,历来与巡抚同穿一条裤子。若不是巡抚的亲信,是做不上布政使一职的。由此便知这姓胡的很懂得为官之道,厚黑学绝对一流。
还是胡德彪先开口说话道,
“卫大人,您到省城福州也有数日了,延迟至今才过府看望,实在是要务缠身,抽不得空。”
‘还不是在拍那陈辉祖的马屁,见我砍了姓陈的亲弟弟,为怕遭惹上陈辉祖,才故意对自己不理不睬。’
卫山边想心头也有些窝火,到了福建接掌按察使一职少说也有六日,居然未见福建任何一名官员前来拜见,谁碰上了都会气,忍不住还是讥讽了一句道,
“没想到胡大人居然忙成这般模样,需要在大清早,天刚蒙蒙亮之时冒雨造访我按察使府第。哎,我大清要是多有几个像胡大人这般勤政为国,何愁天下不太平呀!我福建哪还有那么多的冤案丛生。”
这几句话尤为刺耳,听得胡德彪那是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表面又不好再辩解什么,只好岔开话题道,
“卫大人如此说,实在令我汗颜不止呀。卫大人您才是真正为民请愿的好官,想当年那陆州封尚宾杀官案、山东巡抚国泰贪没案以及震动京师的冒新圆反控封疆大吏案还不是由您亲手破的,您早已是名动天下的人了。
福建按察使一职能由卫大人接任,实实在在乃福建百姓之福,我这里先替八闽乡亲父老谢过你了。”
胡德彪真是很能作秀,毕恭毕敬地向卫山作了个揖。卫山也非等闲之辈,你能做作,我也能。
卫山慌忙掺扶起胡德彪说道,
“胡大人您真是太爱民了,我还真自愧不如哦。往后有关闽省的案子还需多向胡大人讨教一番,我可是人生地不熟哦。”
“卫大人这说哪的话。只要卫大人一开口,我胡某人定会竭尽全力的。像卫大人般国家栋梁之材,实在不可多得。我老胡非得结交一番不可。”
“那就太好了,能在福建交到像胡大人般的知己太难得了。”
“可不是嘛,千金易得,知己难求呀!”二人相互拍着肩膀,一副热情劲。外人一看还真以为两人是老友,谁能料到二人骨子里在明争暗斗。毕竟官场乃是个超级大染缸,要想在那里面生存,就必须见人讲人话,见鬼讲鬼话。
客套了一番后,胡德彪终于切入正题说道,
“卫大人,你晓不晓得昨晚省城连续发生绑票勒索案件?”
卫山肚子里可笑开了花,表面装出副丝毫不知情的神态,夸张地反问道,
“真的吗?我还一点都不晓得。这省城治安居然乱成这般模样,实在令人痛心疾首。”
胡德彪早就预料到卫山会作如此表态,故继续打探问道,
“这昨夜里一共有八户大富遭劫,各被勒索了三万石粮食及三万两白银,匪徒说要他们立刻开始赈灾。只要赈灾得力,所绑之人将在一月后毫发无伤地送还。”
“哦?”卫山眼一亮,开始漫无边际地瞎扯开来。
“居然有如此义贼?难得难得,在此天灾之下,这批匪徒居然还能想到百姓,异数呀!比起有些地方官员来说,真要好上万倍不止,大灾到时却只顾自己的家产。我想胡大人绝不是这般样子的哦!”
胡德彪很是尴尬,这卫山所言,简直是在指桑骂槐,大雨漫过城堤时,自己也是急着转移财产。
“那是当然,我这人别的没有,心中也只装了个忠君爱民的思想。”没法子,胡德彪只好自吹自擂一番。
“那有无何蛛丝马迹可寻?”卫山问道。
胡德彪答道,
“到目前为止匪徒尚无任何踪迹可让官府寻找。观其行径,很像有人在背后操纵一般,组织严密,进退有序。但若讲是那般灾民所为,就实在令人感到不可信服了。”
“依胡大人所见,当是何方神圣所为呢?”卫山想着法子摸清这胡德彪的底。
胡德彪话锋一转,锐利地提道,
“卫大人,我听说前几日,你还派人到这八大富户府上商借粮食,却被一一拒绝,可有此事?”
想从我身上挖出点东西?没门。卫山嘿嘿冷笑几声,滴水不漏地答道,
“确有其事。我是见这百姓生活过得十分疾苦不堪,大雨天露宿风餐的,再没有粮食的话,可能会饿死一大批。故我便派人去这八大富户府上商借粮食,以作救济灾民之用。等朝廷的赈灾粮款下来后再一一还给他们。”
“然后呢?”胡德彪焦急地问。
“哪还有什么然后呀,这八家富户都予以拒绝,说什么需在苏巡抚的调度下才能出粮。我见闽省乡绅意见是如此的同一,也只好作罢。
难不成胡大人在怀疑这昨晚之事乃在下所为不成?”卫山怒视着胡德彪。
没有真凭实据,胡德彪哪敢把这屎盆子往卫山头上扣。连红极一时的和珅和中堂都拿这卫山无法,自己一个小小的布政使哪还会有想整他的念头。若不是八大富户联名控诉卫山有纵匪抢劫的嫌疑,自己万不会如此匆忙地上这按察使府上来打探消息的。
“我卫山乃是朝廷命官,断无行此烂策之想。就算真有此念,也不会在派人索粮遭拒后的第二日便动手恐吓勒索。胡大人,你说我说得对吗?”
“对,对德彪头点得跟鸡吃米似的。
“当然,我毕竟是一省主管刑罚治安的主官,但实在是刚刚才上任还不满七天,你胡大人以及苏巡抚也总得要给我点时间,我才好侦破此案!
这样吧,胡大人您去转告那八大富户,先按绑匪要求的去做,我这边也调配人手去查线索。”
这分明是推卸责任,而且胡德彪已经可以认定卫山与勒索案定然有着密切的关联。但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自己何必强出头做坏人?先看看风头再说。听说总督大人与这卫山结下了不小的梁子,弄不好这卫山连那苏桂芝及陈辉祖都给撬倒了,还是看清形势再行决定下一步的走法,靠山可是很重要的。
卫山端起茶开始送客,胡德彪只能打道回府。
等胡德彪出府后,二杨及林宾日、林爽文等人才从后堂内出来。
“大人,我觉得这胡德彪应是嗅到什么了,今日才这么一大早赶过来。”林宾日不无担心地说着。
“这胡德彪看来便是那种风吹两头倒的人,定会小心行事,对大人应构不成多大的威胁。”杨遇春对人性很是了解,非常直接地便看穿了胡德彪的为人。
杨芳说道,
“我怎么总觉得这胡德彪乃是两面三刀之人,弄不好在暗处给大人您一刀,那才真正致命。”
“不管那么多,这边的事已解决差不多了,时斋兄,你要多派几个人守着人质,并要让人盯着那八家是怎么放粮救济灾民的。
诚斋兄,你去继续准备劫船事宜。日期即将迫近了,那洋船大概就在这几天便会抵达马尾港的。
宾日,你可与抚衙、藩司里的人打上关系,我们也好提早知道他们的动向。
爽文,你就留守府中吧。”
一切似乎都按着预料中的进行着,抚衙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而那八个富户也兑现承诺,开始放粮救灾。
七月,卫山下令释放在押的十二名人质后,便领着林爽文去了按司大牢。卫山想在出发前弄清那怪人的真面目。
新任的狱头见到是卫山到了,赶紧三步并两步地来到跟前,一脸媚笑道,
“大人,打从您上回来过这按司大牢后,小的便仔仔细细地又重新整顿了一番大牢秩序,这次绝不可能再发生毒毙囚犯一事。”
卫山没好气地斜了眼这新狱头,骂道,
“再有这种事,你可以下地狱反省,也用不着再来见我了。”说完便自顾自地走下大牢。狱头知晓马屁拍到马腿上了,不敢再多吭声,紧跟着卫山也进去了。
下到第二层时,卫山在让林爽文向狱头索要完钥匙后,便把他打发上去了,自己与林爽文二人一起进入到怪人的牢房内。
进入牢房后,卫山先四处打量了一番,并无任何异常状况。与其他间牢房一模一样,有床、有马桶的,有桌子椅子,哪还有不同呢?
卫山在房间内绕圈子,不断地走动着,东瞧瞧西看看,把林爽文的头差点搞晕了。
“没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呀。莫不是那老头蒙我?不大可能,骗我又得不到什么好处!”自言自语中卫山坐在椅子上。一坐上去卫山便觉察出不对劲的地方,这椅子怎么不太结实呀!
卫山起身后把椅子翻转过来,用手指敲了敲椅腿,发出扣扣扣的空心声响。
嘿嘿,原来把椅子腿给挖空了,东西藏在那里面呀。
卫山招过林爽文,吩咐道,
“爽文,把这桌子、椅子及床腿,都给我折断,可能有物藏在里面。”
经过一番折腾,林爽文共找到四本小册子。
第一本:《戴梓火器集》,讲述的都是些火器的基本知识以及该如何打造火器。小册内还付有各式各样的精巧火器图,按册上所说,威力应都不算小。
卫山一见到戴梓二字时,愣了一下,这戴梓二字在哪有见到过,很眼熟。可能与那戴文正有所关联,要不然他不会当宝贝深藏起来。
想了片刻,卫山终于想起了这戴梓的来历。
这戴梓乃是康熙朝的人,因张献忠的养子向其索诈,而妒忌戴梓的人乘机陷害而导致发配铁岭。此案因涉及康熙朝大红人南怀仁,故迟至十年后才翻案,在刑部的纪录中留有存档。卫山在刑部作律例馆主事时曾浏览过该卷宗,故还算有些记忆。
对于火器,卫山的思想则停留于狩猎用枪上,对它并不是太留心,毕竟满清是以骑射取天下的。
而以卫山对明史的研究来看,前明部队中装备了那么多的所谓精良火器,却在萨尔浒一战中,全军覆没,依然胜不了满人,这便足以认定火器不堪一用,放置于战场上则丝毫无所補,理当淘汰。
“原来是这姓戴的写的,我看这火器也无什好处。”卫山略过此册,继续往下翻。
第二本:《中西全面之差距》,戴文正著。
卫山随意翻看了几页,发现通篇主要内容讲的是一个叫英吉利的国家的近百年来的高速发展史,并拿此时的西方科学技术及生产与本朝来横向对比,得出如若满清不进行全方位改制,不出百年将被夷人所灭的奇论。
这是什么狗屁论断?我大清就算再不济,岂能被洋人所欺凌乎!卫山的脑袋瓜里还存着中华乃泱泱大国,天朝之邦,岂会被人凌辱的陈旧落后思想,依旧以程朱理学为主学,根本不容其他思想,丝毫不晓得外面的变化已是翻天覆地。
第三本:《天体运行论》,哥白尼著。
第四本:《自然科学的数学原理》,牛顿著。
对于三、四本书卫山根本是不屑一顾,什么地球每日绕着地轴转动、每年围绕太阳运转时,简直是在发表左道邪说。什么万有引力定律,宇宙中物质的每个粒子都对其他每个粒子有引力;引力与两个粒子之间距离的平方成反比,与它们质量的乘积成正比。简直叙述得莫名其妙,与自己在干爹府中所看到的经史子集、孔孟之道完全相反,有悖于中华五千年博大精深文化的真髓。
“大人,是否还要去见见那奇人?”
卫山不屑地说道,
“我看不必了,像这种崇洋媚外之人不见也罢,满脑子都是妄想,白日做梦。等洋船事毕,便送此公回按司大牢继续呆着吧。”
卫山此种想法只停留在脑海中不足一个礼拜,便因洋船事件给自己带来的重创而彻底改变,广取中西学术精华,卫山也成为提出‘师夷长技以制夷’口号的第一人。三十年后的魏源及林则徐则是转用了他的口号而已。
注:1、文儒坊甘家:甘国宝:祖籍屏南,自幼习武,武艺精熟,后随家人搬到文儒坊。雍正十一年(1733年)甘国宝中了武进士,被授为殿前侍卫。后来曾两度当过台湾总兵,第一次于1759年赴台,常亲率小船在海上巡逻。干隆三十年(1765年)再度任台湾总兵,依然率船出海巡防。他一共在台湾驻防了四年多,倭寇慑于他的声威,竟不敢来犯。人民感其为民御敌过上安稳日子,当他升任广东提督离台时,百姓“送万人伞、万民旗,同舟送行至鹿耳门,不忍分手,挥泪而别”。而干隆也对他赞赏有加,诰封他为荣禄大夫。
他也是福州评话和闽剧《甘国宝和王莲莲》中的男主角、老福州市民皆知的甘国宝。
2、杨桥巷林家:在福州曾是大名鼎鼎,其核心人物是林尔康和林熊祥父子。林家祖籍福建尤溪县,在其祖父林平侯与人合伙销盐发财后才一跃成为富户。
平侯死后,其二儿子国华于1853年迁居台北板桥,号称“林维源”。1879年督办台北筑城得了不少钱。1886年台湾巡抚刘铭传办理全台开垦、抚番等事宜,林维源帮办并乘机扩展了不少土地,成为年收租谷20万石的大地主。
1895年台湾人民奋起抗日,林维源跑到厦门。林尔康是林维源的侄儿。林维源曾来福州为林尔康向省垣望族求婚,曾做过清逊帝溥仪老师的陈宝琛的父亲陈承裘遣媒与林家撮合,把二女儿陈芷芳嫁给林尔康。
林尔康早死,其妻陈芷芳常带着年幼的男儿女儿来往台、厦间。陈芷芳的二儿子林熊祥娶了陈宝琛的小女。林家十分富有,北洋军阀时期和国民党时期,福建当局每遇财政困难,都曾向林家借过债。当然,林家在慷慨解囊、助解燃眉之急的同时,也藉债权人的身份得了不少的好处。
3、宫巷沈家:最出名的人物当属沈葆桢。
沈葆桢,(1820—1879),福建闽侯(今属福州市)人。字幼丹、翰宇。道光进士。授编修,迁御史。以言官奏事,深得咸丰帝赏识。
1856年任九江知府,后随曾国藩管营务。曾同太平军作战。1858年起,历任广、饶、九、南兵备道,赣南总兵,江西巡抚,福建船政大臣。1874年日军侵略台湾时,任钦差大臣,办理台湾等处海防,兼理各国事务大臣,带船舰前往台湾,部署防务。日军撤退后,主持开采基隆煤矿。1875年任两江总督兼南洋通商大臣、扩允南洋水师,参与经营轮船招商局,并派船政学堂学生赴欧留学。著有《沈文肃公政书》。
4、郎官巷严家:最出名的人物当属严复。
严复,(1853——1921),原名宗光,字又陵,后改名复,字几道,福建侯官人。少年时期,严复考入了福州马尾船政学堂,接受了严格的自然科学的教育。1877年到1879年,严复等被公派到英国留学,倡新叛旧,尊民贬君,在当时思想界产生了振聋发聩的影响。同时,他翻译《天演论》,以“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生物进化理论阐发其救亡图存的观点,提倡鼓民力、开民智、新民德、自强自立。其后,他又陆续翻译了亚当?斯密的《原富》、斯宾塞的《群学肄》、孟德斯鸠的《法意》等,首次把西方的古典经济学、政治学理论以及自然科学和哲学理论较为系统地引入中国,启蒙与教育了一代国人。辛亥革命后,京师大学堂改名为北京大学。1912年严复被任命为北大校长,
5、戴梓:字文开,浙江钱塘人。少有机悟,自制火器,能击百步外。
康熙初,耿精忠叛,犯浙江,康亲王杰书南征,梓以布衣从军,献连珠火铳法。下江山有功,授道员劄付。师还,圣祖召见,知其能文,试春日早朝诗,称旨,授翰林院侍讲。偕高士奇入直南书房,寻改直养心殿。
梓通天文算法,预纂修律吕正义,与南怀仁及诸西洋人论不合,咸忌之。陈弘勋者,张献忠养子,投诚得官,向梓索诈,互殴构讼。忌者中以蜚语,褫职,徙关东。后赦还家,留於铁岭,遂隶籍。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