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前程似景花相对,雷霆万钧叶凋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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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前程似景花相对,雷霆万钧叶凋零
刘翼刘子安,福建龙海人,三次考科均落榜而归。其人确有真才实学,皆因主考私下收受贿赂,擅更名次,故令其产生愤世嫉俗之意,其思想也逐渐与传统儒道大相径庭起来,相对来说更能接受西方新思维。他翻阅了不少当时介绍西学的书籍,成为国内为数不多的西学研究者,并加入了天主教会。
借着落榜空闲的一段时光,刘翼周游全国,沿途详勘起地形来,各处关隘要地、当地驻军及五金矿产均详细记录下,妄想着有朝一日局势动荡之时能派得上用场,以清廷的说法乃是其心可诛矣。
自被卫山收为幕僚,刘翼眼前又浮现出一片前程似景的仕途。对于卫山交办的事情,刘翼那是削尖了脑袋去钻。
这不,由于卫山要推动革新运动,而刘翼正好又周游过全国,对各地的矿产可谓是知根知底,且思想开放,便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希望能凭此成为卫山手下的第一谋臣。
其文大意如下:
以船炮而言,乃防海剿匪所必需,虽一时难以猝办,而为长久计,亦不得不事先筹维。吾省煤、铁矿虽小有规模,尚不足以自给自足,且西洋火器需向夷人添购,转运艰且价值贵,且恐遭夷人所恃,糜费白银。以吾之愚见,不若以通夷之银,量为制夷之用,资取洋人长计。现呈三策,一为在他省开采煤铁及五金,二为在闽省创办新式军械所,三为派送优等生员出洋学西法。此三策乃是利国之举,保我中华百年不衰之法云云……
卫山在书房中呆了起码有三个时辰之久,依旧在详阅翻看着这有百页之多的文章并随附的全国矿产图。对于刘翼所提出的三个策略,在看完通篇文章及矿产分布图后,卫山还是很赞同的,但令卫山需反覆斟酌的是,前期投入颇大了些。
像刘翼所提第一策,在他省多开五金矿产,而五金矿产就包括煤、铁、金、银、铜、锡、铅等,可选便有如山东登州、淄川铅矿,热河土槽子遍山线银铅矿,热河平泉铜矿,云南东川铜矿,河北鹤峰铜矿,贵州青溪谿铁矿,湖北汉阳铁矿,黑龙江漠河金矿,平度招远金矿,热河承德三山银矿,广东香山天华银矿等地。若真如他所说一一投资下去,怕没个三四百万两不成。
第二策则又建立于第一策之上,若没有原料产地的供应,开个新式军械所容易,但真正开工运转起来就难上加难,更别提造出新式枪械来。
“雪儿,叫刘先生进来。”卫山打算把刘翼招来亲自详细询问一番,也好理出个头绪,再作定夺不迟。
刘翼自早上递来这份文章后,便一直呆在抚衙内等候消息,听到银雪的传唤,赶紧三步并两步地跟随在银雪身后直奔卫山的书房。
“刘先生,请坐,没想到你是如此的深谋远虑,我从前可是小看了你了。”
“这是子安身逢明主,千年修来的福份。”
卫山摆了摆手,示意不听这些奉承话,正色说道,
“子安,我们就直入正题吧。你的折子我已看过了,只是我对有些问题尚把握不住,故把你叫来再详讨一番,以便最后做出决断。”
刘翼精神一振,大喜道,
“大人您真乃英明神武之人,日后必是我大清中兴之重臣也。若按我策略行事,必让天下重归太平。”
“你还是先再详细叙述一番设想,我可不想如你折子上所说,到处无谓扔钱。”
刘翼舔了舔舌头,神情谨慎地道出一番大道理,企图说服卫山,
“大人,这五金煤铁等项,既有利益所在,也与军事胜败有关。铜铅矿可造子弹,铁矿可生产兵刃,金银矿则可扩利源
窃以为今日自强之端,首在开辟利源,杜绝外耗。举凡武备所资,枪炮、军械、战船、炮台、蒸气动力机车船等项,以及民间日用、农家工作之所需,无一不取资于五金。五金若有,则一切皆可为,何愁新法不成。
只要积之日久,我朝孱弱之势必移于无形之中。”
卫山听了这一番解释,倒也满意,更认同刘翼所说的‘自强’二字,不住地点头赞许,但到得最后,眉头还是稍微轻轻一拧紧,说道,
“那依你之意是要让这自强运动全面铺开大干一场了?”
刘翼也是个善于揣摩别人心思的人,他意识到卫山不想冒太大的风险,一次性投资过多的银两,于是投其所好地说道,
“大人,俗话说得好,饭要一口一口的吃,路要一步一步的走,我们这自强运动当然也无法一步到位!”
刘翼中间停顿了一小会,撇了眼卫山,见其并无不悦之感,也就放大胆地说道,
“我们大可挑上三四处地方作为试点,能成则最好,不成也损失不大,无碍大局。若成功,则再广开军械所及其他自强项目。”
“子安心中必有腹案,那就一一道来吧!”
“我是这般打算的:
在云南东川开铜矿,云南淄海开铅矿,贵州龙西开金矿,贵州青谿开铁矿,四处同时办厂。只要这四处能办得好,则在数月后再寻其他处多开工厂来采矿,以量来保证随后的钢铁厂及军械所、船政局的顺利上马。所谓星星之火可以燎原,到那时朝廷见我们把实业办得如此兴旺,包不准会来请教大人一番的。”
听着刘翼的说词卫山也同时在思量着,他总觉得像刘翼这般会不会把事情都想得太简单了些,疑虑重重地说道,
“子安,我现在是福建巡抚,还可以亲自坐镇省城福州,四方统筹安排调度,给予马尾炽山矿尽量多的便利。可一旦那些要开的矿身处他处,有事发生的话,就难以兼顾得上,你可要全盘规划清楚才是,免得到时手忙脚乱。”
能把所谓的自强运动弄起来并初步获得成功,那自己在卫山的心目中的地位便能提高一大截,很有利今后的仕途发展,故刘翼是无比的热心,不断地鼓动卫山。
“大人,此事我也早有考虑。我们可以与当地官府合办,把所得利益分一点给他们,那样便可获得一定的助力,也省心多了,而且这四处均集中在云贵两省。”
“那你估计每一处需花多少白银?”卫山开始问到关键处。
刘翼沉吟片刻,谨慎答道,
“大概需花30万两左右。”
“那就是120万两白银了。”卫山喃喃自语。他颇有些下不定决心,毕竟这事乃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事,没有任何经验可以借鉴,一切皆要摸着石头过河。若成功了,当然好。但若失败,则这一笔钱便可是要打水漂了,分文收不回来。
“大人,办大事者需果敢坚毅,千万不能优柔寡断,这世上哪有既轻松又得利的事。依小人看,此事应是越早办越好,还请大人速断才是。”看出卫山有些心疼银子,刘翼不由一急,出言说道。
卫山下了决心,对刘翼说道,
“好吧,一切就依你所讲,你速速回去准备一番,明日即可离闽。若要用人,尽管开口,我会调人来帮你的。
你要切记,云贵二省矿务动关大局,一涉颓沮势必使洋务裹足不前。”
刘翼面呈喜色地走出书房,而一直立在书房外的银雪则悄然走进,见卫山正背负双手,立在书桌旁冥思苦想着。
银雪小声出言问道,
“少爷,您真的就那般信任这刘师爷吗?”
卫山一扫脸上的阴云,自信地答道,
“这刘师爷乃是个热衷功名之人,现在能攀上我,已是千幸万幸,怎会还心怀叵测呢。你就放心吧,这点我还是有把握的。”
“那120万两可不是个小数目呀。”
卫山欣赏银雪这种忠心为主的性格,不介意地答道,
“120万两可能在平民百姓眼里是个不小的数目,但在我眼里也不算是太大的数目。我主要考虑值不值得付出。
既然整个革新计划是由我提出的,我是没理由不进行下去的。成则利国利民利己,不成最多罢官归田,你就别多担心了。”有时身边多一个能关心自己的人也是种幸福,卫山并不在意银雪的多管闲事,甚至还很喜欢。
银雪听到这儿也不好再说什么,很安静地呆在一旁。
“你先让二杨从军中派一批能干的人,随那刘翼前往云贵。然后再飞鸽传书与那张闽榕,要他即刻抽调小部分的天鹰队精干鹰卫骑快马跟上。
你再拿着我写好的信函让刘翼带着,叫他到了云贵两省后,先去拜访我的干爹云南巡抚朱硅,再由我干爹分别引见云贵总督及贵州巡抚,让他们在设矿上能行个方便。”
卫山从案桌上堆放着的一堆信纸中抽出一张来,潇洒地挥毫泼墨写起给干爹的信函来,信中先是询问一下朱硅的身体近况,而后就直入正题,云自己将派一个亲信前往云南开办矿厂,恳请干爹多加照应。
信纸被装入信函中后,卫山郑重地交给银雪,嘱咐道,
“立刻让人转交给刘翼,希望他别让我失望。”
乾隆四十九年七月,刘翼带着卫山的满腔厚望抵达了云南。他在第一时间拜访了朱硅。在云南巡抚衙门,朱硅热情地接待了刘翼。在看完卫山的信函后,朱硅二话没说,便领着刘翼拜会了云贵总督德保。
当着朱硅的面,刘翼谨尊卫山的嘱咐,只与那德保进行场面上的客套,表述一下要在云贵二省建矿的意思,而德保则不置可否,只顾低头喝着闷茶。
对于官场上陋规的理解,刘翼远胜愚腐的朱硅。趁着朱硅不注意时刻,便暗自塞了张三万两的银票给德保,德保眼都不眨一下毫不迟疑地立刻收了下来,二人此时是心领神会。
当朱硅再次为刘翼请求德保批准在云贵二地建矿时,刚才还不发一言的德保已是阴转多云,面色和蔼地说道,
“既然是朱大人的面子,本官当然要给足。放心,你尽管在这云南、贵州两地建矿,但凡有需官府出头的时候,地方上均会给予照应的。云贵两地贫瘠,除了矿产还是矿产,我也想不出你们行商的还能为何而来了。呵呵呵。”
打通云贵总督德保的路子后,刘翼马上带着朱硅的信函,星夜兼程地赶往贵阳府,在那里又拜会了贵州巡抚杨景素。丝毫不费吹挥之力,在甩出张两万两的银票后,杨景素与刘翼也成了一对可以同生死共患难的弟兄。
卫山虽然身在遥远的福建,但他时刻都在关注着刘翼的所作所为,每日均有飞鸽从云贵秘密返回,带回最新的信息。
刘翼的一举一动皆在卫山的监控之下,若刘翼有不轨企图,卫山已授命随行的鹰卫对那刘翼可以予以当堂击毙。
这时握在卫山手中的信函是刘翼从云南发回的,他详细地讲了近两个月来筹建矿场的诸多事宜并递上自己的治矿心得,要求卫山给予自己全面的大权以便能管理好云贵两省矿务。
卫山才看了几行就极其不悦,这刘翼胆子甚大,敢向自己要权,独揽云贵矿务。若允了这事,那刘翼就成了大清朝里的明朝矿监了。想那明朝末年,便是因明廷监控矿监不利,以致宦官们权力过大,到处胡作非为,惹得民不聊生,大明朝摇摇欲坠,自己岂能重蹈覆辙。但又不能拿这个道理来跟那刘翼说理,说自己是因怕刘翼权力过大,而不给他这个权力吧。以一人而能毕天下之能事,其不能有成也必矣!这是至理名言,不能对刘翼明说而已。
卫山左手托着腮膀冥思苦想起来,应该想出个什么说词来堵刘翼的嘴呢?苦想半天,老理不出个头绪来。
服侍在旁的银雪见卫山闷闷不乐,也在为卫山操心,出言询问道,
“少爷,何事弄得如此不开心呀,告诉雪儿,多一个人多一份想法。”
卫山瞧了眼银雪,心想,这丫头倒甚是为主分忧。卫山本不想告诉银雪,可自己又实在想不出好法子,说出来也能排解一番苦闷。于是卫山一五一十地把缘由都告诉给银雪。
银雪冰雪聪明,只眨了眨凤眼,嘻笑着说道,
“少爷,您可能把事想得太复杂了。像我这般头脑简单的人就用简单的方法来处理。”
卫山精神一振,好嘛,这么快就有法子了。还真不愧是自己的贴身丫环。
“快说来与我听听。”
“既然不能让一人独当一面,那就再找个人来制衡刘翼。”
“另外一个?”
银雪颇有主见地说道,
“我们可以让地方官府参与开矿之事。少爷您打一开始也有要与地方官府分利的想法,何不在此时给办了?”
“说得容易,做起来难呀。”卫山一肚子的牢骚。让地方官府一同参与也不是没想过,可这要牵涉到甚多方面的事,没有通盘考虑是不大可能进行下去的。
“少爷有没想到过用官督商办的法子来经营云贵矿务?”
这官督商办乃是个新名词,卫山一听觉得很是新鲜。
嘴上念叨了几句官督商办后,便饶有兴趣地问起银雪来,
“何为官督商办?你把你的想法与我细细道来。”
见卫山终于不再愁容锁面,银雪也很高兴,便把心中所想的官督商办的想法一股脑倒与卫山听:
“少爷,您的此类创举,责之民办,而民无此力;责之商办,而商无此权;责之官办,而官不能积久无弊。依奴婢想来,唯有商集其费,民鸠其工,官总其成,而利则商与官、民共之。这样,您的矿务才会一帆风顺。”
这番话不蒂于醍醐灌顶,把身处迷局之中的卫山震醒。
是啊,这银雪的话真是一针见血呀。不仅可行,而且还必须马上实行。没想到这丫头还真是头脑灵活,比自己想得更为周到。
卫山不由刮目相看,又多瞧了几眼银雪,此时卫山突然发觉原来看不上眼的银雪,怎么像变了个人似的,楚楚动人,那瓜子脸略施脂粉,周身散发着一种知性、淡雅的气质,丝毫不逊色于名门闺秀。
有时卫山很想也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恋情,自古英雄那是爱美人胜过爱江山,但内心始终还是放不下名与利。对于卫山来说,事业永远占据头一位。
很快,从福建巡抚衙门发出一道指令给刘翼,而云贵二省的矿务则都按卫山的指示,以官督商办的形式开展。
刘翼很是用心办事,一切皆照卫山的指示办理。连续数日都泡在云贵两省有关司道衙门内商讨着如何官督商办及利益分沾的比率。为了能办好矿务,他还特地专门请了个英吉利工程师马师敦,在云贵二地勘探,以保证最有效率地挖掘出矿产来。
在刘翼精心治理下,云贵两省四处矿场的运转都走上了正常运营轨道,可谓费尽了刘翼的心血。
云南东川铜矿所产铜砂成色优良,与英国红铜相埒,极合制造之用。两年间,解往福建军械所净铜10批,约合500万斤。
云南淄海铅矿因京局铸钱争购,导致货缺价昂,在刘翼的督促下每日人工生产量可挖矿砂7—8万斤。乃至化验矿石每千两约可得净铅七百数十两,内可提炼白银三两二钱。
贵州龙西金矿地处贵西南,与众多苗、瑶族群居地相接壤,屡有人偷挖盗金。在刘翼倡议下,贵州巡抚杨景素作出派兵保护开采的决定,官场上客套说法,龙西金矿之举,重在防边,兼筹利国,故特调二营绿营防范周边。“防边”,不仅仅是防苗、瑶人偷挖金矿,而且要防止它“駸駸东逼之势,侵吞汉族地盘”,这皆因龙西金矿以西土地贫瘠,以东汉族居住区则肥沃千里之故。
因龙西临穷崖绝壑,密菁深林,皆乃终古未开之道,又非月役千人,期以周年不能就功。在这样遥远荒僻人迹罕通之地开矿,招募职司亦非易事。至于“矿夫四集,良莠杂处,易滋事端”,也不是一般管理者们所能驾驭得了。但刘翼毫不畏难地担任了筹建龙西金矿开采的责任。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只有把四矿场办得红火,才能赢得卫山更大的信任。刘翼也是个下得起本钱的人。
在生产中也是很艰苦的。监视刘翼的鹰卫在向卫山汇报时也谈到这种艰苦情形说:“取金之硐,夏则积水,冬则层冰,凿险鎚幽,艰难万状。”这绝非虚语。然而,在矿区沿江之地垦种,屯牧并兴,广集商贩,很快“以绝域穷荒、人迹罕到之地,兵民辐辏,商贾繁兴,屹然为贵西南重镇”矣!而龙西金矿则每年让卫山有100万两的稳定收入,这个勋绩固然是全体职司矿工的努力结果,但首功应推刘翼。
青谿铁矿投产后,日产铁4万余斤,月可得铁120万斤,约可售银2.2万余两;月支出铁砂、煤炭、薪工等费1.8万余两。每月可余银3000余两。即使销路有畅滞,市价有增减等情况,但出入相抵,有盈无绌。
总体上讲,这云贵矿务办得非常成功,令卫山岁入三百万两,且又获得大量的原料。
乾隆四十九年十一月,刘翼又风尘仆仆地从云贵赶回福州。
在一切步入正轨之后,卫山便让刘翼把云贵矿务的事情移交给另一从福州派出的鼓山书院学生师盛楚后火速回福州面议其他革新细节。一方面卫山生怕刘翼在云贵胡作非为,上下窜连,此时调一个初出茅庐的学院学生过去更好控制;另外此时的刘翼在卫山眼中的份量也逐渐重了起来,不由得卫山不借重他渊博的西学理论。
刘翼一到抚衙,来不及换洗,,立刻便去见卫山,卫山正坐于书房内等候着刘翼。
“子安,真是辛苦你了。这两三个月可把你给忙坏了,你看你都瘦了整整一大圈。”卫山好一番感人的说词,足足让刘翼眼框湿了再湿。可不是,在那人迹罕至、鸟不生蛋的鬼地方开矿场,简直是活受罪。若不是荣华富贵的念头支撑着他,恐怕刘翼早就病死于云贵了。
“能为大人效劳,是子安的荣幸,此等辛劳实算不得什么。日后大人定会凭着福建维新的功绩而名垂青史。”刘翼这话听得卫山那是心花怒放。谁都爱听奉承的话,卫山自然也不例外。
卫山报之以桃、还之以李地夸赞刘翼道,
“子安此次劳苦功高,此次云贵矿务能大功初成,全赖你的调度有方。这是张一万两的银票,你先收下吧。”
“多谢大人厚赠,子安愧领了。”刘翼也不再推辞,不客气地把银票纳入衣袖中。
“我已向吏部帮你捐了个道台衔,过不了多久,批文便会下来。子安好好辅佐我,这好处必不会少得了你的。”卫山也懂得皇帝不差饿死鬼的道理,狠狠笼络了刘翼一把。
刘翼眼光甚高,哪会把这候补道台放在眼里,不是实缺、肥缺的官职他是根本看不上眼的。不过刘翼还是礼貌地又口头答谢了一番卫山。
卫山在客套了一番后终于言归正传,说道,
“子安,你看这矿务之事可告一段落,我们是不是可以把全部的精力都转到开办军械所及船政局上来了?”
对于卫山的想法刘翼很是了解。办矿务的根本就是为了办军械所及船政局,故刘翼没有任何反对意见地说道,
“大人,我看是时候了。若再不办,那前面的一切投入都打了水漂,着实可惜。”
“你把你的想法讲讲。”卫山自为官以来,经过官场的熏陶,也逐渐养成了个习惯,喜欢听取别人的意见,善于隐藏自己的想法。这样做的好处只有一个,为将来推卸责任打下良好的基础,并可以看出哪些人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反正是别人献计献策,用与不用都由自己说了算,坏事的时候大可把责任一推了事,朝廷顶多判自己一个失职的罪名,此法甚是好用。
刘翼的阅历尚逊卫山一筹,自然警觉性也没他高,毫不迟疑地便道出自己心中所想,
“大人,西洋诸邦均以机器轮船横行海上,英、德诸国又各以船炮互相矜耀,并伴之以鸦片倾销吾国达其鲸吞蚕食之谋。乘虚蹈瑕,无所不至。
今至杭属及宁、绍、台、温滨海之区,更有海盗时有出没,我大清水师直同虚设,船炮全无。针对此种状况,吾以为欲治海盗以固海防,固然必须造炮船以资军用,而防洋人入侵,尤应仿造轮船以夺彼族之所恃。”
嗯,刘翼这番话说得大有道理,听得卫山不住点头。‘夺彼族之所恃’,特别的精辟,只要自己把西洋人的长处全都学到手,还怕他们日后再在自己地盘上耀武扬威不成?
“故吾以为迟做不如早做,这军械所及船政局实乃顺应潮流而出,且在大人您的英明指导下,必如北海大鹏般扶摇直上千万里,名震中外。”
卫山越听越舒服,就如吃下百颗人参果般心头甜滋滋的,趁着高兴劲便下了决定道,
“好,那这开办军械所及船政局的事就全权交由你去办了,人手不够大可从鼓山及螯峰两书院中调取,那边的学生可都是吾朝的精英。”卫山站立起身边说着话。
“子安必是累乏得很,来,我亲自送你回房。”卫山破天荒的如此热情关切起下属来。投了相当的精力,没理由马虎了事。卫山可是亲身体会到了西洋坚船利炮的威力,故对船、炮的建造十分的重视,也顺带重视起刘翼的健康来。
福州船政局于乾隆四十九年十二月成立,设址于风西庙,这是比较理想的港口。因为此地距闽海口约50里,数百米宽的沿江两岸形势险要,易于设防;水清上实,深达12丈,可停泊巨舰;福建省之木材,台湾基隆等处之煤,都近而易得;通过水路运送,云贵的矿产资源也易于运到。
卫山为减缓资金上的压力,对清廷则以防海盗为说辞,通过游说申请来一定的补助金。
整个船政局的建造贯彻了卫山的一个思路:
1)造船厂不是买西洋的轮机等件来装配成船,而是要用自制的轮机造成轮船;(2)不仅能自造轮机,而且要系统的学习萃于一船之中的“奇秘”,即期以五年“求其精、求其备,而尽其所长归之中土”;(3)办造船厂不是为了单纯造船,而是通过造船学习科学技术,以“兴别项之利”,“相衍于无穷”,即提高整个国家民族的科学技术水平,以发展工农业生产。为了以上宏伟目标的实现,故“虽难有所不备,虽费有所不辞”。
卫山的可贵之处,还在于他在创船政局之初,即意识到绝不能满足于仿造,而要做到自己能创造性地设计制造,这才能赶上和超过西方,而仿造只能永远跟在别人后面爬行。要做到创造性地设计制造,就非学习西洋新的科学知识不可,就非办新型学堂培养新式人才不可。卫氏对此有一段自己精辟的论述,他对刘翼说过几段话:
“执柯代柯,所得者不过彼柯长短之则,至欲穷其制作之原,通其法意,则固非习其图书、算学不可,故于船局中附设实艺局,招十余岁聪俊子弟,延洋师教之。
夫习造轮船,非为造轮船也,欲尽其制造驾驶之术耳;非徒求一二人能制造驾驶也,欲广其传使中国才艺日进,制造驾驶展转接受,传习无穷耳。故必开艺局,选少年颖悟子弟习其语言文字,诵其书,通其算学,而后西法可衍于中国。艺局初开,人之愿习者少,非优给月厚不能严课程,非量予登进不能示鼓舞。”
这实艺局与两大书院中的海军院有所不同,实艺局偏重于教导战船制造、设计方面,而海军院则侧重于海战。
卫山充分认识到培养新型技术人才才是船政局的首要任务,故把实艺局搬到福州乌塔寺内,靠抚衙相当近,方便自己随时过来抽查。并定下学习要求高而且严;物质待遇是优厚的;学生的出路前途是好的、有保证的总原则。
为实现这些原则规定,艺局采取了以下一些具体措施:
(1)挑选本地资性聪颖,粗通文义,年龄在15岁以上18岁以下之子弟入学。入实艺局学习制造及驾驶管轮者名曰艺童。实艺局招考膂力壮健子弟分派各厂学习工作者,名曰艺徒。他们除端午、中秋给假3天和年假外,星期天不休假。晨起、夜眠均有定时。上课必须专心听讲,不准在外嬉游,致荒学业;不得请长假,不得改习别业,以取专精。
(2)在待遇上,学生除日给饭食费七钱五分外,“每名月给银四两,俾赡其家”。另外医药费也由学堂供给。这种优厚待遇固然是为了让学生专心致志地学习,也是打破士子不屑从事技艺工作的传统的一种手段。
(3)“开实艺局之日起,每三个月考试一次,由教习洋员分别等第,其学有进境考列一等者,赏银一两,二等者无赏无罚,三等者记惰一次。两次连考三等者戒责,三次连考三等者斥出。其三次连考一等者,于照章奖赏外,另赏衣料以示鼓励。”
(4习年限为5年。学成后,准以水师员弁擢用。“其有由文职文生入局者,亦未便概保武职,应准熙军功人员例议奖。”“学习监工、船主等事,非资性颖敏人不能”,“各子弟之学成监工者,学成船主者,即令作监工、作船主,每月薪水照外国监工、船主辛工银数发给,仍特加优擢,以奖异能
这种从不拘出身、广求社会贤慧子弟,对学生优给廪饩,优奖劣汰,到优予拔擢,与洋员同等给薪等等规定和措施,集中到一点,就是加速培养优秀新式科技人才,以便将“彼之所长”转变为“我之长”,并进而达到“驾西人而上之”。
这实艺局可谓是卫山另一版本的螯峰书院,只是归在卫山名下亲自管理。虽然所学以海战为主,但至后期学生足以与鼓山书院相抗衡,一并成为卫党中坚力量。
船政局开工后在2年时间内造出了七艘与中国级战舰同级的战船,这些都并入到日不落舰队中,成为骨干力量。
忙完船政局的事,时间已经到了乾隆五十年的元月十五,这两个月忙得卫山、刘翼二人那是精疲力竭,连个元宵佳节都没好好过,只能各自躺在床上静养才缓过劲来。也因刘翼的突出表现,出谋献策,大力辅助卫山完成船政局设局工作,他终于得到卫山的认可。
在几次详谈后,卫、刘二人又规划了一下军械所的远景,一致认为向卫山的新式陆军提供优质火器及弹药才是最为关键之事。只有供给得当,卫军才有战斗力,也才能为卫山效死力。到此时,卫山终于授权与刘翼便宜行事。
在受到卫山重用后,刘翼哪敢休息,拼着老命又把精力投入到福建军械所的筹建工作中去。刘翼打算从选人材、择厂址、购机器三方面同时进行。
刘翼将选人材视作办厂的第一要事。他曾这般跟卫山说过:“练兵必先利器,制造尤贵得人。”
于是他调用了鼓山书院格致院的留院一等生徐天章。
此人通晓多种语言,翻译过各种书籍,于化学、机器、枪炮、讲求有素,而于中外情形尤为熟悉;又把“于机器、洋务颇能讲求”的鼓山书院前一等生,补福建泰临道缺的薛凯之也调来了。
刘翼委派徐天章为军械所总办,薛凯之为会办,凡事皆与徐、薛两人商量,他们也确实成了创建福建军械所的得力人物。
第二,选择厂址。刘翼对此是作过一番慎重思考的,最后决定在省城外靠闽江的荆口相度形势高亢之区,价买民田三百余亩作为厂址。他之所以把厂设在荆口,是因为有此三利:
设厂内地,不为洋人所觊觎,万一别有他事,仍可闭关自造,不致受制于人,利一也。
附近长汀等县煤铁矿产素饶,民间久经开采,纵有闭关之时,无虞坐困,利二也。
由闽江可溯流而上至秦、晋、豫、燕、湘、鄂各省,将来制造有余,而卫军因卫山升迁调动而调动时,转输易达,利三也。
厂址择定后,刘翼就派人采买木石杂料,开窑自造砖瓦,并先造了工务堂一座,供委员、司事人等办公休息。
第三,购买机器。刘翼在着手建厂的同时,即速派徐天章通过相识的英国恩道尔公司购买制造洋火药和洋枪的机器。
由于刘翼抓紧了选人、择厂、购械三件大事,故福建军械所的建厂工作办理神速,全厂告成,为期不逾半年。业将机器厂、生铁厂、熟铁厂、木样房、画图房、物料库、东西厢、文案厅、工匠住房大小十余座,一律告成。其火药各厂,如提硝房、蒸磺房、煏炭房、以及碾炭房、碾琉房、碾硝房、合药房、碾药房、碎药房、压药房、成粒房、筛药房、光药房、烘药房、装箱房,亦次第告竣。其各厂烟筒高自四十丈至九十丈,大小十余座,亦俱完工。
乾隆五十年五月,福建军械所在荆口成立,为掩人耳目,对外宣称此处乃是间由抚台大人捐赠的私人寺院,名为法海寺。
为便于管理,卫山特地把整个军械所分东厂与西厂。东厂的任务是从事铸造炸炮、制作炮车,修理小型军器,制造铜帽、炮弹,以及许多其他军用品。西厂则从事制造品质优良的火药和军器——包括枪弹、炮弹和水雷。
东厂的标准生产量为年产前膛枪160把,西厂的标准生产量为年产子弹15000粒。
由于火枪的产量得到了保证,第一时间内卫山便开始扩军,终极目标是把他的新式陆军从两标升级至两镇,总兵力也要由8000扩展到16000人。但因卫山的新式陆军已非从民间直接募人,而是从天鹰队收取人员,故扩充的速度不是太快。
就在卫山积极投入办厂的同时,也就是乾隆五十年的二月,在福建发生了一起轰动八闽的扑朔迷离的大命案,并由它带起了众多令人意想不到的连锁反应,并直接使得乾隆五十年成为卫山地方洋务维新的终结点。
乾隆五十年二月初六,卫山正在抚衙内的一处凉亭内与刘翼边下着棋边聊着有关洋务维新的最新进展,银雪从外匆匆而来,来到二人身前对卫山说道,
“少爷,安民巷蔡大玢让人送来一份请柬。”
从银雪手中接过请柬后翻开一看,原来是安民巷蔡大玢过六十大寿,特请卫山于二月十二日赏光。
卫山现在哪还有闲功夫去给别人拜寿,自己这边维新事务都忙得不可开交了,便随意地把帖子丢还给银雪,嘱咐道,
“跟送帖的讲,就说本官这几日忙于公事实在脱不开身,还望蔡老先生见谅。”
银雪刚要转身照办,却被刘翼给拦了下来,他从银雪手中要过请柬后正色对卫山说道,
“大人,学生认为这般做怕不太妥当。”
“怎么?我还要怕他不成?”卫山也是很奇怪,不就是个土财主嘛,何必还要顾这顾那的。
刘翼一副非也的表情,摇着头劝说道,
“大人,这蔡大玢自张广及刘知渠相续死于非命后,已是福州首富了。自您出任福建巡抚以来,与福州绅矜的关系已几近破裂,而这蔡大玢又是福州绅矜中的元老级人物,他的寿宴非去不可的。能得到他的鼎力支持,对大人的维新运动不无俾益呀,还望大人三思。”
一说起福州首富这四字,银雪便暗自发笑。可不是嘛,这福州首富一旦与卫山沾上边,往往都难逃一死。从前的张广及前月刚暴亡的刘知渠皆如此,就不晓得那蔡大玢会不会一样命运坎坷。
“你在笑什么?”卫山注意到银雪的表情,银雪哪敢把心中所想道出来,只能是拼命地甩头否认。
卫山也不在意,直接答复刘翼道,
“既然子安如此认为,那我就去一趟蔡府。”
“其实大人去蔡府还能观赏我福建三大戏之一,闽戏,不妨趁此机会好好散散心。”
对于福建三大戏,闽戏、高甲戏、莆仙戏,卫山是早有耳闻,只未曾抽空观看而已。卫山此刻欣然应允。
二月十二日戌初时分,福建巡抚卫山的四人抬绿呢大轿刚一停在安民巷口,满头银发的蔡大玢便率着一众家人从府里直冲了过来。
“抚台大人能亲临寒舍,实在是蔡某人天大的福气呀。”
对于这蔡大玢,卫山一个照面都没见过,今日算是初次相逢。仔细地朝蔡大玢脸上端详了好一阵,这感觉却并不是太好。
蔡大玢那张脸可称得上布满了岁月的沧桑,已皱得不成样,就如同瘪了的桔子皮般,没半点光滑样。
人颇有些臃肿不堪,走起路来摇晃不定,身边还需一个丫环扶持着。一双眼昏沉而暗淡无光,显然是被女色给掏空了身子。
“哪里哪里,蔡老先生可是福州的名人,您老过六十大寿,本抚怎能不来捧场呢?”一阵寒喧后卫山与蔡大玢携手并肩走向蔡府。
紧随卫山身后的银雪对蔡大玢身边的几人突然关注起来。蔡大玢身边的贴身丫环,怎么看怎么水灵,最多才二八年华模样。不过从那丫环偶然撇向蔡大玢的目光中银雪敏锐地察觉出了仇愤,那是种与蔡大玢仇深似海的神情。
站在蔡大玢身旁的二男一女则分别是他的大公子,四姨太,及管家蔡少标。
管家蔡少标与蔡大玢年岁接近,也都是快五、六十岁的人了,却显得异常的干练,一路上都在向卫山介绍着蔡府的杂事趣闻,不时还逗得卫山开怀大笑,偷闲的时候还小瞅了下蔡大玢,生怕他丢了似。
而大公子才30好几正壮年,但脸上总是那么古板,无丝毫表情,好似经历了过多的坎坷似的,不声不响地跟随着蔡大玢。那四姨太最为年轻,估计比那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岁数更小,虽然只化着淡妆,可那神情即哀怨又多情,只轻轻回眸朝银雪微微一笑,便让同为女人的银雪看了都心动不已。
银雪凭着女人的直觉,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出了异常,有股怨恨始终跟随着蔡大玢,可每当自己注意的时候,那个怨恨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想到深处,银雪没来由地颤抖了一下,虽然戏班锣鼓喧天,络绎不绝的祝寿人到访,把整场寿宴的气氛推向,但难掩死神一步步的逼近。是不是自己太多心了?银雪也蒙心自问。
“在想什么呀,这么专注?”卫山也注意到银雪的表情,不由问了她一下。
“也没在想什么,少爷您就只管与那蔡大老爷攀谈吧。”银雪不敢把自己的感受告诉给卫山,生怕卫山笑自己杞人忧天。
在蔡府的寿宴上,卫山坐了首席,而主人蔡大玢则坐次席相陪。由于有抚台大人亲临,这寿宴的气氛更加热烈,来宾都交头接耳开来,夸赞蔡大玢面子大,居然能请得动抚台大人。这些议论声都不由使得蔡大玢有些洋洋得意。
在觥筹交错之后,便是一场传统闽戏大戏,真假美猴王,这是由有着闽戏第一大班之称的风华戏团主演的祝寿大戏。
卫山此人虽不爱看戏,但因今日是喜庆的日子,总不好推脱,便坐了下来与那蔡大玢一同欣赏闲聊起来。
“卫大人,您应该没看过闽戏吧?”蔡大玢随口问道。
“呵呵,本官长久居于京师,闲暇之余只好看书,对这戏曲嘛,倒是不太在行。再加上你们这闽戏用的又是福建方言,更加如雾里看花般,一窍不通。”卫山客气地答道。
“其实这闽方言并不难懂,哪天有空我蔡某人情愿当一回抚台大人的老师哦,绝对在一天之内教会大人您听闽方言。”
有这必要吗?真是吃饱撑的没事干。卫山可不大理蔡大玢的人情。
“对了蔡老,您膝下有几子?”卫山开始转移话题。
蔡大玢摸了摸下巴,望了眼长子蔡文智,口气不满地说道,
“老夫有三子,老大蔡文智,老二蔡文礼,老三蔡文信。”
“怎么不见其他二位公子?”卫山奇怪地问。
作为人子,老父作寿,居然没现身,还真是奇怪了。
蔡文智代为出面答道,
“文礼于去年得病身亡,文信现居京师,因同文馆核对一事,今次无法赶回替老父祝寿。”蔡文智此刻面无表情地答着,那话冰冰冷冷,丝毫无半点替父祝寿的喜气,反而还微透出不满的神态。
卫山哪理得起这家事。清官难断家务事,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说不定这蔡家内部早就分崩离析。
“原来蔡文信蔡大人是蔡老先生的三子呀。本抚在京师之时便想拜会拜会素有八闽第一才子之称的蔡大人了,可总是无机会。”
一听卫山这般言语,蔡大玢来劲了,抓着卫山的手激动地说道,
“那还不好办,等下回小儿回家省亲之日,老夫必亲携其过抚衙一叙。”
卫山哪会真心想要见见那蔡文信,更何况在京师也有耳闻这蔡文信与和珅过往甚密,是和府的御用文人。
卫山打起官腔来说道,
“那真是太好不过了,下回一定要会会蔡文信蔡大人了。”
咳咳咳……就在这当口,蔡大玢突然剧烈咳嗽了起来,脸色极度苍白。要不是身边的丫环紧抓着,他那身子都差点滑到椅子底下去了。
丫环拿出一个小药瓶,从中倒出点绿色粉末,掺入水中给蔡大玢服下。过了良久,蔡大玢才缓过神来,虚弱地朝卫山说道,
“卫大人,请见谅,老夫要回房小休片刻了。”
“请便请便。”卫山可能认为这蔡大玢有疾病缠身,也不大放心上。等扶持蔡大玢的丫环及陪伴他一同回房的蔡夫走远了之后,才礼节性地询问蔡文智道,
“我说文智贤侄呀,你父这是身患何病呀?”
蔡文智一字一句地答道,
“家父久病缠身,不劳抚台大人挂念,回房休憩片刻即恢复正常。”
卫山见寿星都走了,留下个半死人与自己相陪,真是多待片刻都是受罪。故很快便借故离开主宴厅,要那蔡少标作陪到处走动走动。
由于宾客都集中于主宴厅上,其他各处倒是少有人走动,卫山很自在地在蔡少标的陪同下散着步。
由于蔡少标风趣无比,卫山一路闲逛下来倒不感到寂寞,并聊起了蔡府的家常。
“我说蔡大管家,你到蔡府有几年了?”
“回抚台大人的话,小的到蔡府做事已经整整十一个年头了。”

“十一年了,还真是长呀。看来你是蔡府的老人了,这蔡府中的秘辛定然知晓不少。”
“抚台大人真会说笑,我们蔡府哪有什么秘辛可言呀,蔡府可是正经八百的经商之人呀。”蔡少标也笑着回话。
“对了,我怎么觉得蔡夫人对蔡老先生的寿辰不是那么的关注?”
卫山观察仔细,与银雪一样看出些门道来。这蔡府一家下下都透着古怪,现在趁着无人时机便问起蔡少标来。
“抚台大人真是好眼力。我们四少奶奶是老爷在五十寿辰时派人强掠进府来的,她当然对老爷不会有太好的感情。”蔡少标很是同情地说道。
“那大少爷呢?怎么成天臭着张脸?”
“还不是老爷反对大少爷的婚事,二人闹僵了。”……
看来蔡府也是矛盾丛生,不是个安静地呀。卫山边感叹着边与蔡少标闲聊到了亥正时分,看时间差不多了便一同返回到寿宴大堂。此刻戏已散了,而蔡大玢却因病情有所加重无法谢客,只能由长子蔡文智代行谢客之礼,宾客们纷纷离开蔡府。
在随同蔡少标一同拜别蔡大玢后,卫山告辞着离开了蔡府。在离府之前,卫山注意到一个身着戏服的戏子未随戏班退出蔡府反而进入一间厢房内,卫山指着那人的身影奇怪地问蔡少标道,
“我说蔡管家,这戏子留宿于蔡府中吗?”
“是啊,这戏子可是风华戏班的副班主,叫张恩术,与我们老爷也是多年的交情。一般我们蔡府有上戏,都是叫他们风华戏班的来唱。而张副班主往往都留宿一晚,这已成习惯了。大人您还真心细如发!”蔡少标神情颇有些不自然,也难怪,这抚台大人太多事了点,什么都问。
听完蔡少标的解释,卫山没继续追问下去,毕竟自己又不是蔡府中人,无必要查得那么清。
第二日临近响午时分,卫山正在用午膳的时候,刘翼如火烧眉毛般急不可待地冲进大厅,那额头还冒着大汗,脸红润异常。
卫山放下手中的玉瓷碗,诧异地望了眼刘翼,不悦地数落道,
“何事如此慌张,你可是巡抚衙门的师爷,稳重才是第一要领。”
刘翼气喘如牛地答道,
“大人,刚才按司的人跑来通知我说,蔡府发生命案,蔡大玢在卧房中被杀。而我考虑到大人您昨晚才去蔡府中拜寿,便让按司衙门勿要插手此案,全部移交与我们抚衙的人。”
这消息来得很突然,卫山不由得愣在当场,而银雪更是小颤了一下,预感成真了。
“子安,你安排得对,这案子我要亲自破。不过昨日还好好的人,怎么今日就死掉了?”卫山大感恼火,这凶手也实在不把自己这个福建巡抚放在眼里。
卫山吩咐下人立刻替自己更换官服,并率同刘翼及一干衙役风风火火地赶往蔡府。
蔡府一改昨日喜庆的布置,府门前已经挂上了数盏白灯笼,府里大多地方都换上了白布条,明眼人一看就知在办丧事。
“尸体没动吧?”卫山边走边询问身旁的刘翼。
刘翼答道,
“一切皆按蔡老先生被发现死亡时的情形摆放,现场原封不动,已有衙役在那里守卫。”
“死亡时间确定下来没有?”
“确定下来了,应该是昨夜丑时至卯时之间遇害的。”
“那都询问过蔡府中人了吗,有嫌疑的共有几人?”
“羊总捕头已经都详细调查过一遍了,到目前为止有三人在那段时间里没有不在场证明。”
“都谁谁谁呀?”卫山好奇地问。
“一个是蔡大玢的贴身丫环小梅,一个是蔡大玢的长子蔡文智,一个是蔡大玢的四姨太刘婵鹃。”
“那个蔡少标没嫌疑吗?”卫山对这蔡大管家印像比较深刻,毕竟昨日接待皆是由他全程陪同。
刘翼摇头说道,
“蔡管家在昨晚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证明其人一直呆在房内未出。因当时蔡管家房中曾发出异常声响,几个丫环一同进去查看,结果发现蔡管家端坐于床头,并无其他异状。”
就这般询问着卫山与刘翼一同进入了衙役把守的现场,而蔡府的管家蔡少标早早就呆于现场,恭候卫山的到来。
卧房中蔡大玢人斜躺在床上,嘴角流着黑血,床边有一破碎的呈水的杯子,地上更有一个被捏得粉碎的小瓷瓶,看考究的模样应是用来装珍贵药丸的,只可惜那些药丸都被踩扁了。
卫山观察完毕现场,对有些情况不大理解。那个被捏碎的小瓷瓶究竟是做什么的?为何那些药丸被人为的踩扁?
而见到卫山总算来了的蔡少标,本已平静的心情又变得哀伤起来,他呜咽地对卫山说道,
“抚台大人,望您能给我们老爷作主呀,怎么着也得把那凶手绳之以法,以慰老爷再天之灵。”
卫山好言安慰了蔡少标几句后,出言询问道,
“我说蔡管家,那地上的小瓷瓶,你有见过你们家老爷用吗?”
蔡少标面露迷茫之色,摇了摇头答复道,
“大人,小的从未见过老爷有这种的小瓷瓶。不会是凶手特意留下来迷惑官差的吧?”
卫山一语便否定了蔡少标的说法,道,
“我看不会是故意设下的圈套引我们上钩,倒像是凶手匆忙间遗留下来的关键罪证。蔡管家,你再查查这房间里有没少了或多了什么。”
蔡少标遵照卫山指示,在书房内走动了数圈,仔细查点着书房内的每一样物品。最后来到蔡大玢尸体旁半蹲着摸索了半天,站起身来肯定地对卫山说道,
“禀大人,这书房内并无缺少任何东西。”
“确实没少东西吗?”卫山不放心地问了一句。
“经过清点,大致没少。”
卫山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又指着那破碎的杯子对羊总捕头说道,
“我说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拿去给仵怍验了吗?”
“禀大人,已经拿去了,想来不久便有结果呈报上来。”羊欣小心地答着话。
“此案可谓惊动省城。你要知道,福州的首富连续死亡,对本抚的声誉可是重大的打击。你们捕快房要尽快破案,缉拿凶手归案。否则引得省城人心惶惶,本抚可要唯你是问。”卫山沉下脸说道。
“是,我们捕快房必竭尽全力,尽快缉拿凶手到案,绝不辜负大人之厚望。”羊欣大为紧张地答道。
“你们现场也查了,人也都问了,有没找到点线索?”刘翼代卫山问道。
看了眼卫山,羊欣表功地答道,
“依下官数十年办案经验来说,此案也不算太复杂。”
“怎么说?”卫山饶有兴趣地问。若能即刻破案,那自己在福州的名声必然大振。而蔡少标及刘翼也都仔细听着。
“依下官估计,这杯中之水必被人投以剧毒,这蔡老爷定是喝了这水才毒发身亡的。看死者面庞眉心处,一团黑气,已是十拿九稳的了。
至于谁是下毒之人,下官认为那贴身丫环小梅嫌疑最大。下官对其询问时,她一副惊慌失措,语无伦次的模样。下官相信,只要继续追问下去,这小梅必老老实实地招供,案情也必将大白于天下。”
正说着,仵怍走了进来,分别朝卫山、刘翼、羊欣行礼后,禀报道,
“羊总捕,这杯中之水果有剧毒。但被下入如此大剂量的砒礵,还着实让人难以置信,至少我作仵怍以来头一次碰上过。凶手应与蔡老爷子有深仇大恨才是。喝下毒水后的蔡老爷子当场便不治而亡。”
羊欣示意仵怍可以下去了,转身对卫山说道,
“大人,如此便可结案了吧?”
卫山简直是觉得这案子也破得太容易些了吧,怎么犯人真的个个如此愚蠢不成?不过这样也好,能如此迅速破案对自己的名声大有好处。但为谨慎起见,还是自己亲自审一审那丫环小梅。
卫山对羊欣指示道,
“羊总捕头,你去把小梅带上来,我要亲自结案。”
羊欣迅速吩咐二个衙役把已被拘押起来的小梅给带了进来。
走到卫山跟前的小梅并无任何害怕的神情,面无表情地望着卫山。
卫山一拍书桌上的镇纸,喝问道,
“大胆蔡府丫环小梅,见了本抚台为何不跪?”
“反正都要死的,少跪你一次也是死。”
这句话还真让卫山听了叫绝。看来这丫环还蛮有骨气的。
“你身为婢女,居然敢杀自家东主,实令人诧异不已。若有隐情,速从实招来。本抚念在你是一介女流之辈份上,或许能法外开恩一番。”卫山很欣赏小梅的性格,故特意循循诱导,希望能帮她脱点罪。
小梅昂头毫不畏惧地答道,
“小梅此举早已把身死置之度外,蔡老贼是死有余辜。一碗毒水要了他的命,简直太便宜他了。”反正被查了出来,原先还有几分慌乱的小梅,顿时胆气丛生。
听小梅的口气,不离十了,这案应是她做的了。既然她不领情,那现在唯一要做的便是问清杀人动机,以便尽快结案了断。
卫山以一种较为平缓的言词继续发问道,
“那你是因何故要杀你家老爷的?又是如何下的手,一并道来与本官听听。”
小梅视死如归的神态,娓娓道出个中缘由:
原来这蔡大玢好色成性,在小梅才十二岁时便看中了她。为达能霸占小梅的目的,蔡大玢于是使了个手段花了些银子,让其父母无缘无故背上个强盗的罪名,被关入省城大牢。不久更是双双亡去。
小梅卖身葬双亲,蔡大玢假做好人,花了点小钱把她买进蔡府当丫环。此时的小梅尚不知晓父母皆拜蔡大玢所赐才离世而去。十三岁时蔡大玢瞅了个空,把小梅给开了苞。
十四岁时,小梅总算从其他渠道知晓自己的双亲皆是蔡大玢所杀,于是起了杀心。在经过数日策划后,终于定下心去药店买砒礵下毒让蔡大玢永远闭眼。
在昨晚,趁着蔡大玢病情发作时候,小梅偷偷把药水换成了砒礵,递给蔡大玢喝。蔡大玢服下后两个时辰终于一命呜呼,于是蔡府办喜事变成了办丧事。
小梅讲述整个杀人过程时并无任何后悔表情,而且讲述事件讲得条理分明。不过卫山依稀从小梅的话语中捕捉到一丝的小漏洞。
从递给蔡大玢药水之后的一段时间出现了空白点,此刻的小梅不在现场。蔡大玢之死是在小梅回来之后发现的,故小梅便认为自己是凶手了。
依照卫山缜密的思维,他觉得这段时间足以给有心人以可乘之机,说不准这蔡大玢并不是小梅所杀,虽然小梅也想杀那姓蔡的。再加上那颇为起疑的破碎小瓷瓶。
突然间,脑海中窜过个极快的念头,卫山敏锐地抓住。在脑海中整理了一番后,嘴角终于露出笑意。
是啊,自己完全可以凭借此案,大肆推广自己的为官清正,断案如神,在福建老百姓心中竖立起一个伟大的清官形象,不用也太对不起自己了。况且这小梅乃一弱女子,何等不幸,居然让她碰上了那没人性的蔡大玢,要是不搭救也着实看不过去,有损自己威猛高大的侠义形象。
而坐于卫山身旁的刘翼倒是没想得太复杂,他只是觉得如此呈堂供述已足以结案了,不存在任何疑点,所以站立起来朝卫山拱了拱手,禀道,
“大人,依学生之意,这蔡府凶案大可结案了。这小梅一心为双亲报仇,故下了大量砒礵于杯中,导致蔡老爷子身亡。小梅此举触犯我大清律条,应处以极刑,为后来者戒!”
刘翼之话卫山一句也未听进去,他正自琢磨着空白点的这段时间究竟还会有谁会进来谋害蔡大玢以及其他重要的事情。
“大人。”刘翼见卫山没反应,便推了一下他。
“哦,你是说要重判那小梅是吗?”被刘翼推了一下的卫山总算回过神来了。
“是的,这小梅若不重判不足以平民愤。”刘翼果断地答道。
卫山手指骨轻轻敲击着书桌面,又重新理好思绪,缓慢地对刘翼说道,
“我说刘师爷,这案有几个疑点不知你注意到了没有。”
“有疑点?恕学生愚顿,尚未看出来。还请大人明示。”刘翼一头雾水。
卫山胸有成竹斯条慢理地一步步指点说道,
“刘师爷,这案子到如今有两大疑点,都不足以让小梅担上杀人的罪名。”说到这,卫山又转头问立得笔直笔直的小梅道,
“小梅,本抚问你,你刚才说过,当你把下过砒礵的水杯递给蔡大玢之后,蔡大玢并没马上就喝,而是放在了床边,想小休片刻后再喝。而你因不想看到死人的惨状,便走出房外是不是?”
“是的。”小梅肯定地回答。
“那你在房外有没碰到谁?”
小梅迟疑片刻,神情有些犹豫起来。卫山紧追不放,手抓起个书桌上的铁镇纸,权当惊堂木,重重一拍,威吓道,
“大胆小梅,速速从实招来,不得撒谎。虽然蔡大玢咎由自取,死有余辜,但杀人一事乃最不可取之道,人之性命皆由父母所赐,岂容外人了结,真凶自有律法来制裁,你不可再袒护任何人!”
“是啊,小梅,你要是看到了什么,就快点给抚台大人说吧,那样你才能无罪释放,不要当别人的替罪羊了。”蔡少标也劝说道。
被卫山一吓,再被蔡少标一劝,小梅对是否真是自己终结了蔡大玢的性命也动摇了起来,终于透露出实情道,
“我,我,我在房外遇见了路过的四姨太。”
“刘婵鹃?”卫山兴奋地问,终于审出个重大嫌疑人了,这才像自己想象中的迷案。
“是,四姨太见我在老爷房外,便让我去厨房帮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房里。之后四奶奶便回房去了。”
刘翼忍不住插嘴道,
“回房?你又没跟着她,怎知她没等你走后重新拐回了蔡大玢的房内,顶替你的位置让蔡大玢把药给喝了下去。”
刘翼带着将功补过的意思向卫山献策道,
“大人,若照这般来看,则小梅确实是无辜,理应予以释放,并应立即传唤那刘婵鹃到案。”
一直都没吭声的蔡少标此刻突然大叫起来,冲着卫山说道,
“大人,小人刚才检查的时候太大意了,没注意到老爷左手大拇指处的玉石扳指不见了,定是那凶手给偷走了。”
“玉石扳指?”卫山又不是蔡府的人,哪会知晓蔡大玢有戴什么饰品。
蔡大玢解释道,
“那是老爷最心爱的扳指,从前赐给过四姨太,后来不知何故又索要了回来。现在居然不见了,真是太奇怪了。”
“你给我讲讲那扳指的来龙去脉。”卫山大感兴趣。
蔡少标不厌其烦地解释开来,讲道,
“大人,您有所不知。我们蔡府的四奶奶是老爷在婚礼上抢回来的新娘,而那扳指则是那新郎的传家至宝,以千年乾玉所制,听闻戴了之后会延年益寿的。”
“新郎怎会听凭蔡大玢如此胡闹?”卫山不解。
刘翼代蔡少标答道,
“大人,学生对此事也略有耳闻。这四姨太的旧情人叫胡四海,他家祖上欠了蔡府十两银子,到了他这一代,利越滚越多,已达百两之巨。
蔡大玢瞧中刘婵鹃美色,便在婚礼上强抢而归,连带那玉石扳指也都不放过。而那胡四海因受了这刺激,居然一病不起,过不了几月就撒手而去了。”
嗯,这般听来,这刘婵鹃的嫌疑已是最大。不过现在还不是抓她的最好时机,等自己回府布置一番后再来提审此女不迟。
“你二人要对今日之事严守秘密,不准外传。过上几日本抚再来蔡府结案。打道回府,本抚困了。”卫山反复叮嘱完毕后一副要走的样子。
蔡少标不安地出声问道,
“大人,那万一那刘婵鹃逃了怎办?”
“逃,哪有那般便宜的事。你们蔡府已被我亲兵团团围住,这蔡府是许进不许出,所有日常用品皆由外送入。连鸟都插翅难飞,还怕个大活人跑了不成?更何况我已暗中派了人手监视刘婵鹃。”
说完这些,卫山便头也不回地背负着双手出了蔡府。刘翼也不知卫山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反正紧紧跟着就对了,迟早卫山还是会找自己商量的。
等回到抚衙,卫山果然把刘翼找来商量蔡府的命案。看着直到现在还一副莫名其妙的样子的刘翼,卫山忍不住扑呲笑了出声,指着刘翼的鼻子呛着笑骂道,
“子安怎如此死扳。不过毕竟你不晓得本抚的良方妙策矣,也不怨你。”
敢情卫山还有新想法,蔡府中可能不方便说。刘翼顿时释然。
卫山把自己的想法都一股脑地给倒了出来,毕竟新事物要多个人一起推敲才行。
“子安,对这案子我们大致都可断定是那刘婵鹃下的毒手而导致蔡大玢命归黄泉。”
“那大人又为何不速把那刘婵鹃缉拿归案呢?”刘翼非常不解。平日里卫山不是个办事拖拉的人。
卫山一副山人自有妙计的样子,在房内来回走了几个圈后,兴奋地告诉刘翼道,
“子安兄,我心中有一良策。若配合着此次凶案实施起来,对我维新运动的推广可是大有好处的。”
“愿闻其详。”
“我想在福建办一份民间如朝廷邸报般的报纸,用来报道我大清的趣闻轶事及日常之琐事。就如这蔡府凶案,报纸便可倾力报道,引导民众理性看待问题。只要名声打响后,我们便可在报纸上多多报道有关维新的消息,让民众渐渐耳濡目染之后防御之心也就全无了,所遇阻力也会相应减少。”
“大人,这办报纸好归好,可风险也极大。”刘翼有自己的考虑。
“说说看。”卫山自己倒没想得太多,此时不妨多听听其他人的意见。
刘翼忧心忡忡地说道,
“大人,我怕这报纸易犯禁。若真那样,可是一失足成千古恨,想翻盘也难了。再者说来,朝廷也曾明令禁止民间办小抄,朝廷一但怪罪下来,大人担待不起呀。”
“你的意思是和珅会从中做梗?”卫山听出话外音。
刘翼点点头说道,
“和珅从中做梗那是必然的,我是怕他专挑字眼寻事。我大清因文字获罪的士人可不在少数哦,学生还请大人三思而后行。”
卫山有时也是个挺固执己见的人,一但做出决定,就是九头牛都难以拉回。只见他哈哈一笑,豪气顿生地说道,
“子安太过多虑了。这和珅从中作梗那是必然,我们只要把好关,怎会有把柄给他抓呢?再有便是朝廷的禁令我们大可走走关系,料来也不是件大事。就此办了吧。”
卫山的一句话就把刘翼想再劝阻的话都给逼回到了肚内。
“子安,这报纸的事就全权委托你办。人手不够,可去螯峰书院调人。鼓山书院那批人受老戴头熏陶太久,思想太前卫,可能一开始便会授人以把柄,为报纸的发展着想先暂时不用吧。”
见卫山主意已定,刘翼也不好再说什么,不过他还是问了一句道,
“那大人,这报纸总要有个名称吧!”
对呀,这报纸该要有个响亮的名称,不然怎么拿出去卖?卫山仔细在心中推敲了半天,一拍大腿,有了,就叫《闽报》,朗朗上口,只两字,念得也比较顺,不拗口。
“那就唤它为《闽报》,至于闽报细节问题具体如何安排就由你说了算,不要再请示我了。”卫山对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道理还是懂的,很是大胆地把闽报尽数托付给刘翼,这样也不愁刘翼不尽死力。
被卫山如此看重,倒不由得刘翼激动万分,很有几分要为卫山鞠躬尽瘁,死而后己的味道。虽然他并不是很看好闽报的前途,但还是立下军令状,说道,
“大人尽管放心,这闽报既然由我主管,必不付您的重托。”
刘翼行动很是迅速,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三日,离卫山批准办报只有十日的光景,闽报便正式创刊发行。
书局设于铺前顶方家院内,印刷机器由鼓山书院提供,工人也暂时由书院格致院学生充当,待工人培训熟练后,书院学生再慢慢减少。而每份报纸则定价为十文钱,每日开印3000份。出于谨慎,刘翼特聘螯峰书院的一等生陈凤古、林宗源出任编辑一职,负责审核报纸内容,以免发生越轨之事。
由于卫山在福建实行的种种新法,使得福州绅衿都见怪不怪了。本来都没想买这闽报看,不捧卫山的场,但因报童在街上高声叫卖时竭力推销,说此报详细报道了蔡府凶案的破案详细过程,不看着实可惜的话语,使得一上市的闽报,一销而空,还一时到了洛阳纸贵的地步。
书局外有一刚买过闽报的人姓黄名牛的人他灵机一动,又转手以20文价格卖给其他人,尝到甜头后,此人天天蹲在书局外包办所有的闽报,转手卖出。后世便以黄牛来形容那些二手票贩。
卫山在抚衙书房内接过还散发着墨香味的报纸,见报头印着两个斗大的楷书《闽报》,然后第二行就是日期。
第一版整版都是介绍报纸的功用的文章,那可是刘翼熬了三个晚上才写出来的。平日里则绍发生在福建和全国各地的各种新闻为主。
第二版以发表经史子集的历朝历代批注为主。
第三版是一些才子词人的诗词歌赋;
第四版则是大幅介绍省城蔡府凶案的破案进程,并专门有人点评抚台大人断案引用律令是否合法、公允及犯人作案的心态。
卫山比较关注的是蔡府凶案的报道,仔细翻看了一遍,嘴角处不由露出一丝微笑。
嗯,这刘翼办事让人放心。观这报上所讲,自己被形容成一个大清官,断案如神,简直是包青天转世。从一开始便注意到了案件的复杂性,从婢女小梅的不经意言词中发现了问题所在,一下便找出了更大的嫌疑犯,蔡府的四姨太。该凶案不日即可告破……
卫山伸了个懒腰,摸了摸肩膀,松弛了一下精神后,召唤进刘翼,对其说道,
“子安,现在该是去蔡府了结此案的时候了,你办报办得满好的,好好干,前途无量。”
“多谢大人的栽培。”
重返蔡府,卫山首先在蔡大玢的书房内召见了监视刘婵鹃的鹰卫。据鹰卫的汇报,这刘婵鹃连续几个夜晚神神秘秘地来到后院一个榕树下掩埋东西,挖了埋,埋了挖,反反复复,实在令人琢磨不透。
刘翼听到这个消息,不由喜上眉梢,迫切地对卫山说道,
“大人,看来这刘婵鹃露出马脚了。她定是在埋藏那个玉石扳指,我们不妨来个现场抓赃。”
卫山的想法可比刘翼远得多,他不确定地摇了摇头,毫无喜悦之情地说道,
“子安,你也未免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些吧。”
“此话怎讲?”刘翼听不懂了。
卫山详细地分析给刘翼听,
“若是指认这刘婵鹃是在掩埋那玉石扳指,那埋上一次也就够了,何必又连续反反复复埋了挖挖了埋,那不是纯粹就是要引起官府的注意吗?”
卫山这一击击中该案要害,讲得刘翼哑口无言。
对呀,这刘婵鹃为何要连埋数次,没道理的。刘翼顿时也感到头痛万分。
“这个案子看起来不简单哦,我们还是先提审那个刘婵鹃吧。”卫山倒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式。
很快,刘婵鹃被带到书房。卫山穿着整齐的官服,威严地端坐在书桌边,他一拍惊堂木,喝问起刘婵鹃,
“大胆蔡刘氏,还不把你如何杀害亲夫蔡大玢的详细经过从实招来。”
刘婵鹃脸色刹时苍白下来,两行清泪流了下来,她哭着对卫山说道,
“大人,民妇从未有杀害我夫君蔡大玢之心,还请大人明查呀。”
刘翼代为问话道,
“大胆刁妇,你于二月十二日晚亥时从自己房中出来可遇到过婢女小梅?”
刘婵鹃仔细回忆之后答道,
“民妇确实碰到过小梅,那时民妇让她呈一碗酸梅羹到我房中。”
“之后你便趁机摸入蔡大玢房内,把本来是小梅要给蔡大玢喝的混有砒礵的药水经你的手给他服了下去。”
“绝无此事,你不能血口喷人。”刘婵鹃顿时愤怒起来,一道红抹印上脸庞。
在旁观察的卫山也在惊叹刘婵鹃的表演。若真不是刘婵鹃所为也就罢了。若是她做的,那她的表演功夫实在是已臻化境,达炉火纯青之地步。
“你可有人证能证明你当时确实在房中?”刘翼追问。
“民妇不能。但请问官差大人,你们是否也有人证能证明我进过我夫君的房间?”
刘翼愣了一下,立刻就摇头否定道,
“确实没有。”
“没有的话就不能证明人是我杀的。”
久未吭声的卫山不再与刘婵鹃再绕圈子,他直截了当地说道,
“蔡刘氏,你最近几个晚上连续在后院的老榕树下都埋了什么东西?”
“后院的老榕树下埋东西?”刘婵鹃脑袋里一片雾水,不解地反问道,
“我为何要到后院老榕树下埋东西?不可能的。”
卫山冷笑一声,看了眼刘翼,而刘翼则点头表示衙役已经把埋于树下的东西取了出来。卫山轻轻拍了拍掌心,一名衙役从书房外走到卫山跟前,手中端着个盘子,盘子内放着个扳指。
卫山从盘中取起那个扳指,仔细端详了好一阵,才目露嘲讽的眼光冲刘婵鹃问道,
“我说蔡刘氏,你是否认得这一个玉石扳指?”
刘婵鹃走上前数步,看了之后摸了下发梢,平静地答道,
“民妇认得此物,它乃我夫君蔡大玢所戴之扳指。”
“认得就好,认得就好。但它被发现时却不在你夫遗体之上。”
“不在他身上那在哪里?”刘婵鹃大为吃惊地问。
卫山不听则已,一听火冒三丈。这刁妇是死不认账,真是滑头之极。卫山不由得长笑几声,虎着张臭脸说道,
“它被埋在后院的老榕树下。据我的探子查得,每夜都是你亲自去埋的,而后又把它给挖出来,再埋,再挖。”
刘婵鹃掩着小嘴悄声笑道,
“大人,您所说之词实令人难以信服。就算是民妇所为,那又为何埋了挖,挖了又埋,这不是凭空让人注意嘛。更何况我偷此物又无用处!”
卫山被刘婵鹃这么一讲,还真驳不倒她。按常理来讲,这行凶之人确实无必要把那所偷之物埋了挖,挖了又埋,除非精神上出了问题或者是患有夜游症。
夜游症?卫山灵光突现。记得在出任刑部例律馆主事时,曾经翻看过一个案宗,此案可谓轰动全国,那是乾隆四十四年发生在四川荫芝县的一个命案,男主人被杀,女主人晕倒在床,而整个房间零乱不堪,财物却未动过分毫。
本以为是寻常的入室抢劫案,可金银财宝却未被动。劫色也不像,女主人未被凌辱。此案悬而未决,直拖至乾隆四十五年,女主人翻墙入邻居房内,手持利刃砍杀邻居夫妇二人时,才被擒住。最后发现此女患有夜游症,因其恨丈夫与邻居之妇人相勾搭,而导致晚间思想不受控制,杀人而不自知。
会不会这刘婵鹃也是此病?卫山摸着下巴想着。不管是对是错,先让刘翼再询问一下监视蔡刘氏的鹰卫,那几晚蔡刘氏的行为是否反常再下决断也不迟。
卫山把刘翼招呼至跟前,附着耳小声叮嘱了几句后,刘翼奉命匆匆离开,卫山则继续与蔡刘氏对峙闲扯着,拖延着时间。
刘翼询问完毕后来到卫山身后,小声回复道,
“大人,学生问过了。那几晚这蔡刘氏的举止确实有些异样。经常嘴上念念叨叨,两眼无神,折返多次。鹰卫们逼近其身前居然也不自知,看来多半患有夜游症了。”
这下轮卫山苦恼了,夜游症?这该如何处置?当面问蔡刘氏是否患有夜游症这明显不合时宜的。不若暂且把其给放走,连续盯她几个晚上,等她再次患病时一举成擒。此妇也无话可说。
打定主意后,卫山面向刘婵鹃,和颜悦色地说道,
“蔡刘氏,此案因证据不足以证明你牵涉其中,故本抚再三思量之后决定不再传唤你。你拿上你夫的玉石扳指可以回房去了。”
刘婵鹃不自觉地露出一丝喜色,向卫山道了个万福后,答谢道,
“多谢抚台大人还我一个清白,小妇人告退。”
望着远去的蔡刘氏的身影,蔡少标则显出担忧的神情,看着卫山欲言又止。而刘翼则凑近问道,
“大人,您的下一步棋准备如何走?”
“嘿嘿,我就来个守株待兔。若真如我所料,这蔡刘氏必会有一个或数个晚上又会去后花园的老榕树下埋那扳指,到时候我们就……”二人会意地笑了笑,而一旁的蔡少标则莫名其妙。
一切皆在卫山掌握之中,那刘婵鹃果然在五日后的一个晚上,又趁黑摸至后花园的老榕树下掩埋起那玉石扳指。当她把埋进去的玉石扳指又重新起出来时,一众衙役从埋伏处奔了出来,当场擒下刘婵鹃。而刘婵鹃则人还处于梦游状态,丝毫不知外界发生了何种事情,直到被衙役拍醒之后才醒转过来,她环顾四周后,茫然地望着卫山出言问道,
“我怎么会在这里呢!”
“你当然是会在这里,且听本抚解释给你听。”
卫山从刘婵鹃手中夺过她刚重新从土里起出来的还沾着沙土的玉石扳指,在手中了片刻后沉声说道,
“蔡刘氏,你的前夫胡四海因这蔡大玢而死,他的祖传之物玉石扳指也落入蔡大玢之手,你也是蔡大玢强抢而入蔡府的,故你的心中充满了对蔡大玢的仇恨。
近几月你突然患上了夜游症,在仇恨的指导下,你毫不自知地在蔡大玢的药中投下了砒礵,从而使得蔡大玢所服药水中的砒礵量过多。刚开始的时候我就在奇怪,怎么犯人会投入如此大剂量的砒礵。至于你是从何处取得的砒礵,我推断可能是你无意中见到小梅买了砒礵便记在心中。在投毒之日不受控制地去小梅房中取来了砒礵。”
在听完卫山对案情的解释后,刘婵鹃人一下瘫倒在地,口中直念着怎会如此呀的言语便昏迷过去。
卫山挥了挥手,自有衙役上前把昏迷中的刘婵鹃抬往按司大牢关押。
刘翼奉承了卫山几句,
“大人,您真是英明神武,机智过人,连这么复杂的案中案都被您给破了。此案实在可算得上我福建的大事件了,明日闽报上必是一片歌功颂德之词了。”
此时的卫山脸上全无喜悦之色,他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另一个细小的问题,对于刘翼的话分毫未听进去。停了片刻,卫山冒出一句话来,
“子安,你去调派一名人手,潜伏在蔡大玢的卧房内,凭我的感觉似乎案子破得有些顺利了。”
“大人之意是这凶手并不是那蔡刘氏不成?”刘翼也很惊讶。按照刚才卫山的推断,足以证明那蔡刘氏确是凶手。
“不管是与不是,稳重起见,还是安插一人在里面看守着。我的直觉告诉我似乎还会发生事件,这蔡府可没那么平安。”
卫山望着屋檐上的那个飞鸟怪兽,凭空也抖了一下,感觉天气一下冷了不少。
乾隆五十年二月二十五日闽报的头版头条便是所谓的抚台大人告破蔡府凶案的消息,署名为翁江上人,这是林宗源赚写的文章,署的是别名。
通篇文章极尽献媚之词,把卫山夸得直飞九霄之上,如同包龙图转世一般。当然,这林宗源的文法笔头也很是了得,要不然也不会被刘翼聘为编辑,蔡府凶案的进程皆描述得有鼻有眼,跌荡起伏不已。
闽报于乾隆五十年二月十三日开始全程跟踪报道蔡府凶案,每日的报纸一出厂,便受到疯狂的抢购,毕竟这公开报道一个案件的报纸在大清历史上可是破天荒的头一次。
对于小梅的登场,闽报煞费苦心,用了近三百字来描述此一场景。至于蔡刘氏是如何被抚台大人起疑的,更是不惜笔墨地详而又详地反复重复,又旁征博引四川的同类案件,最后正式推断出蔡刘氏才是真凶。
这种全程式的跟踪报道,最大优点是能够极大地吸引读者的注意力,关注被报道对象的前途命运和最终结局,为此引来了数不清的来信,想知道蔡刘氏的最终下场。林宗源不得不在报上再三强调,若有新消息一定及时在报纸上。闽报也从日印3000份跃到8000份,价格依旧保持不变。
对于如何才能广开财路,刘翼很有一套法子。他向卫山建议,既然现在闽报这么的红火,不如再添两个版面,专门用来替商家宣传产品,这样便可向商家收取高额的费用,以增加收入。
卫山对能创收的点子从来不反对,欣然同意此等做法。在刘翼紧张的招商之后,三月的闽报正式扩版为六版,这广告版也创下了中国报业的先河。
蔡府凶案明里好像完结,可事实表明,案子依然未破。二月二十六日,抚衙便收到一封匿名信,卫山展开看后顿时眉头紧锁。
银雪好奇地问道,
“少爷,您什么事这么不开心呀。”
卫山长叹道,
“这蔡府凶案还真是一波三折呀。”
“不是结了案了吗,怎么还要审呀!”银雪非常不解,另一方面也在替卫山担心,毕竟这可是件震动八闽的大案。
卫山把手中的匿名信递给银雪,银雪抽出信纸详细地看了一面后,说道,
“少爷,这信上的事都是真的吗?会不会有人故意捉弄我们?”
“谁那么大胆敢捉弄我巡抚衙门呀,这定是有心人在幕后操纵着一切。
当然,我不会单看了这一封信后便认定蔡刘氏是被冤枉的。”卫山在书房内走了两圈,目光停在银雪脸上,正严说道,
“派去蔡大玢卧室潜伏的衙役被人打晕,而卧房也有遭人翻动的迹象,明显有人趁机潜入卧房内搜寻某物。既然正凶被抓,那应该所有的异常事情皆应结束,可这蔡府依旧是危机重重,那就表示我们抓的并不是真凶,那蔡刘氏有可能是被人陷害的。”
“被人陷害的?”银雪疑惑不解,问道,
“少爷,那蔡刘氏不是患有夜游症的吗?”
“匿名信上说蔡刘氏可能是被人用了催眠,被人灌输进了杀害蔡大玢的整个虚假过程,以致她自己都认定可能是自己在夜游的时候下毒药死了蔡大玢,而每日亥时更是被人催眠准时地到老榕树下挖了埋,埋了又挖那玉石扳指。凶手正是误导我们认为这蔡刘氏才是真凶。哼,我早就感到某些地方不对劲了,不过能碰上如此狡猾的对手,也是人生一大乐趣。”
卫山突然想考考银雪,便问道,
“雪儿,你认为除了这蔡刘氏之外,还有谁可能会是凶手?”
银雪毕竟年轻,被卫山一问,一股跃跃欲试之情油然而生,她颇为兴奋地眨了眨眼,认真地回想着当日自己与卫山一同前往蔡府的全过程。
在经过认真寻思后,银雪排除了小梅及蔡刘氏。
因为小梅若是真凶,那她必要冒着第一个被怀疑的风险,想来她没有这种胆量。而蔡刘氏患夜游症明显受人陷害,也不大可能是真凶。
算来算去,只剩两个人,一个是蔡管家,另一个是蔡大公子蔡文智。
蔡管家因有数个丫环同时为证,不可能在那时间段犯案,如此这般,就只剩下蔡文智了,他没人可以证明不在现场。但他的动机到底是什么呢?
见银雪欲言又止的表情,卫山笑了,替她说道,
“我说雪儿呀,你是不是想说那蔡文智的嫌疑最大?”
“是啊是啊,少爷说得一点都不安错。我真的觉得这蔡文智确实嫌疑最大了。”
卫山先是肯定了银雪的想法,然后道出自己的看法,
“但凡杀人,必有其杀人动机。我们来分析一下与蔡大玢关系密切的四个人。
小梅,他的双亲死于蔡大玢之手,有杀人动机。
刘婵鹃,其前夫间接死于蔡大玢之手,也有杀人动机。
蔡文智,据我所知,蔡大玢为让他与福州另一大富塔巷高时节的女儿成亲,活生生把他与他的恋人拆散,并把那女子给卖到外地的妓院中去,于是父子反目成仇。蔡文智也有杀人动机。
蔡少标,目前我暂时没有找到他的杀人动机。
所以我也认为目前为止蔡文智的嫌疑最大。当然最关键的一点是经过详查,那蔡文智曾经拜过一位江湖奇人学习那催眠,所以我们的下一步目标便直指蔡文智。”
“少爷,现在就去蔡府吗?”银雪问。
“是。现在你与我就一同前往蔡府,我非要把这案子给破了不可。”
1、注:鼓山、螯峰书院的考核制度:
书院对学生均进行一年一次的全面考核,推行学分制,以七等分类。三等生以上即可毕业,并由卫山推荐至各个衙门出任各类职司。由于有卫山这个强硬的靠山,故两书院学生不愁没出路,所以在福建的生源始终不差。而三等生以上若不想毕业,而想更上一层楼的话,则可继续留于书院中,一边继续攻读西学,一边教辅差生。两书院的一等生仅有五名。
2、报纸的诞生:近代第一份印刷型报纸是《关系报》,1609年在德国出版。而中国历史上最早的手抄新闻则是唐明皇时期的开元杂报,这便是官报的起源,以报道朝廷的人事调动、动态消息为主。到了清朝,则有专门的提塘报房。发行渠道则为:通政使司(收受)——六科(发抄)——提塘(抄传发行),小报小抄明面上是被禁止发行的。但在雍正中期,管制已是松了许多。许多小报开始在暗中流行。
由于卫山的《闽报》牵扯出的惊天大案,而导致暗地里的小抄小报更被全面查禁。时隔多年后,在1853年8月才由麦都恩正式创办了第一家中文报纸《遐迩其玲》。而在中国晚清史上占比较重要地位的《申报》则迟至1872年4月才创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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