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2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安南乃我天朝之属邦,属国内讧,宗主国似不必干涉其内政,但若黎王已无国可归仍视若无睹,置之不办,则非字小存亡之道。我大清当替天行道,发兵安南,以助黎王复国。今日找孙中丞前来就是要探讨一番这大军粮草问题。”
“朝廷已然决定要出兵援助黎朝了吗?”孙永清小皱了下眉头。
卫山把孙永清的神情都看在眼里,知道他不赞成出兵安南。这两广的二孙,意见简直相左。广东巡抚孙士毅迫切希望直接进兵安南,而广西巡抚孙永清则希望在黎阮纷争进入白热化后再行出兵以达坐收渔人之利的目的。
若以整个大清国利益来说,似乎应采孙永清之言,这样可以减少战争的开支。可这大清朝多的就是心怀叵测之人,就连卫山自己也想趁机发发战争财,更何况军机处其他贪婪的大臣们。
“广东的孙中丞已经上奏皇上,‘贡臣之难,不可不救。若以伧荒赐隔,则九夷八蛮之臣事中国者将安赖乎!’
孙中丞还续奏,‘安南,中国故地。若复黎之后,因以兵戍之,是存黎而得安南,尤为两得。’
皇上已然是默许了孙中丞的奏折,不日就有明谕召告并颁布天下。我也知晓孙中丞你一再提及开边大事,厉害不细,需熟筹之。本制台非常赞同你的观点,可圣意已决,是无法更改的。”
“大人,方今黎阮相争,黎必为阮所并。莫若按兵不动,然后乘其敝而取之,未为晚也。”孙永清还不死心,企图说服卫山。
卫山装作无奈地耸了耸肩,感同身受地答道,
“孙中丞,这军国大事毕竟非你我二人可决定的,还是谈谈粮草问题吧。”
卫山此次在大久河驿馆急着召见孙永清,其实是考虑到自身的利益。
安南连年荒旱,米价昂贵,每石米需纹银七两以上。广西虽与安南近在咫尺,可却无人敢贩卖大米,皆因安南境内盗贼峰起,贼匪多如牛毛。对付商贾,那是即要命又要财。凭正卫府的力量若能在内地购买大米长途运往安南倒卖,自不用怕那盗贼。一来一回,必能赚个满钵,不富都不行。
在前来两广赴任前,卫山便已经着手让正卫府开始在四处大肆购买大米,而源源不断的粮车也正从四面八方涌向广西与安南交界地区开化府马白税口的正卫粮行。大量的运粮车往返马白税口,一度引起开化府粮价暴跌。
开化府知府孙圣,虽不知粮车云集所为何因,但为保险起见果断勒令正卫粮行每日进入马白税口的粮车不得多于三辆。
刚刚开始囤积粮食的正卫粮行囤积速度见缓,这让卫山感到无比焦急。孙圣乃孙永清的内侄,自然需要卫山亲自向孙永清提。
“粮草?只要朝廷有旨下,下官自然尊旨办理。”
“孙中丞,粮草我已事先开始运作,由开化府马白税口的正卫粮行承担大军粮草供应。听说开化知府孙圣勒令正卫粮行日进粮草不得超过三车,你说这该如何是好?万一大军开拔后粮草供应不上,是不是要怪罪于那孙知府呢?”卫山此刻是拿着鸡毛当令箭使,一番振振有词。
孙永清在官场上混了多年,哪会看不穿卫山想借机发横财。若答允卫山的要求那也只是一句话便能搞定,但未得实利实为不甘,故孙永清装出不解的样子答道,
“卫大人,这又岂能怪那孙知府?毕竟朝廷并无正式的谕旨下达说明要进兵安南,他如此做也无不当之处。”
老家伙想要敲我一笔!卫山也很能领会孙永清的意思,毕竟大家都是当着大清的官,赚钱是共同出发点,看来得出点血了。
卫山把安南使臣黄益晓奉送的大红包转而塞到孙永清的袖中,笑呵呵地握着孙永清的手说道,
“孙中丞,大伙还不都是为了朝廷在办事!特事特办吧。我看那开化府孙知府为官清廉,不妨提升他一级出任广西兵备道道员,你看呢?”
孙永清即收了卫山的钱财,内侄又得到提升,自然有意见也变得无意见了,春风满面地说道,
“卫大人您一心为朝廷而作未雨绸缪之事,实在令下官佩服。正卫粮行为国囤粮,这乃是大事,它们想要囤积多少都没问题,我会与孙知府打声招呼的,你就放心吧。”
黄益晓送的那张银票可有三万两之多,还要搭上道台一职,可谓代价颇大。不过相对于日后能从安南赚到的银钱来说还算合算。
卫山端茶送客之后马上又召见了另一批的客人,这些人在广州十三洋行怡和行行首伍国莹的带领下前来拜访新任的两广总督卫山。
所谓的“十三行”,实际只是一个统称,并非只有13家,多时达几十家,少时则只有4家。由于享有垄断海上对外贸易的特权,凡是外商购买茶叶、丝绸等国货或销售洋货进入内地,都必须经过这一特殊的组织,广东十三行逐渐成为与两淮的盐商、山西的晋商并立的行商集团。以至于当时就流传有“洋船争出是官商,十字门开向二洋。五丝八丝广缎好,银钱堆满十三行”的说法。
十三洋行为了能从官府手中取得垄断经营权,往往对两广各级官员进行贿赂。此次更换新总督,十三洋行自不会落于人后。
伍国莹乃一稳重的商人,以作风稳健著称,其子伍秉鉴虽然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壮小伙,可其为人精明,即有其乃父之风范,又有初出茅庐之冲劲,极受伍国莹看重。
伍国莹边走边冲儿子伍秉鉴说道,
“秉鉴啊,这次我们可花了不少的钱才搭上刘师爷这条线。你这么肯定我们怡和行会靠这单生意发达吗?”
“爹,把注码压在卫大人身上我认为值得。这次洋人要卖枪给卫制台,我们暗中额外付给洋人一大笔钱,就是要他们报最低价给卫大人,也好让卫制台对我们怡和行刮目相看。只要伺候好卫制台,我想我们怡和在广州必定跃居十三洋行之首。
现在先下点本钱,还怕日后不会把本给捞回来吗?”
“大人,这两位是广州十三洋行之一怡和行东家伍国莹及少东家伍秉鉴。怡和行在广州地界上可称得上是财力雄厚的商家,其打出的商号牌子‘浩官’也是名扬中外,连洋人都是冲着这牌子来买卖的。”刘翼不遗余力地替怡和行吹捧。其实在广州,与怡和行同等财力的还有三家,同文行、广利行、义成行。但刘翼既然得了怡和行的好处,难免要替他们多说几句。

卫山淡淡一笑,并没全信刘翼的话,只细细打量了下伍家父子。
伍国莹,六十出头,面容清癯,两撇胡子八字开,眼睛下面有着对厚重的眼袋,个子不高,头戴一顶黑缎一统瓜皮帽,玄色巴图鲁背心套着一袭灰府绸夹袍。那双眼光只顾盯着卫山转悠,似乎想从卫山脸上瞧出些名堂来。
伍秉鉴,只二十多点,与自己相近。他不像乃父,只顾着揣摩上官的脸色,而是四处仔细观望,想从中发现点东西。
“制台大人,今次我们怡和行特意领了约翰先生、迈克先生来见您,就是为了要做成这一单子的生意。二位洋先生远涉重洋,不远万里来到我大清,也是想结识一批像您这样的忠诚正直的官员。”伍国莹率先开口。
卫山眼眨了眨,这不远万里的来到大清,洋人只为结识我这种的官员不成?简直是屁话。
“呵呵,看来璞先生与义先生还真来对地方了。本官最喜欢交五湖四海的朋友,多几个洋朋友也是不错的。
既然是朋友,这价格可要低点哦!太高了本制台买不起。”
“那是自然的。洋朋友也想在两广的地面上多赚点钱嘛。我想只要利益分配得当,所有的洋人都喜欢与制台大人交朋友的,您说是不是!”伍秉鉴插口说道。
“呵呵,伍老先生,看来令公子很会做生意嘛。我看将来怡和行必会在令公子手上发扬光大的。”卫山很欣赏伍秉鉴。
“Thegoverrprovadult,Hatchatsbysuperlprspathist,3000gs,20,000grasbull约翰的洋人叽叽喳喳地说了一通绕舌的洋文。
这段天书令卫山听得如坠云烟之中,丝毫不懂得他们在说些什么。伍秉鉴把洋人的意思重新翻译了一遍讲给卫山听,
“大人,洋人们是说准备把3000支枪及2万发子弹以四万两白银的价格卖给您。”
“只要4万两白银?这么便宜?”卫山怀疑自己听错了。
伍秉鉴肯定地回答道,
“千真万确。”
在挺进安南之前,卫山需要对卫军进行最后一次补充弹药,所以必须一次性地向洋人购买齐枪械。本以为此次买卖必会来一次大出血,洋人经商素来不比中国人差,谁料得到居然只开价4万两,简直就是半买半送了。
“怡和行与洋人们久有交往,在我们的再三协调之下他们终于肯答应以4万两的低价成交。”
卫山哪会不明白伍秉鉴的心思,只是在想,这小伙子还真会做生意。懂得只要取得自己的信任,他们怡和行虽然此次买卖亏了本,可换来的却是日后的一路畅通。
卫山琢磨着此笔生意做成,自己可节约近4万两白银,于是高兴地对伍秉鉴说道,
“你们怡和行看来经营得当,子安,日后两广洋行的生意尽量多照顾这怡和行些。伍老板父子如此支持我们,我们可不能亏待了他们。”
“是,学生一定照办。”
“多谢制台大人。”伍国莹父子见目的已达成,也就告辞退出了总督衙门。
等怡和行的人都走了之后,刘翼才夸赞起卫山道,
“大人,您真是洪福齐天呀。还未出师安南,就单凭这买卖就节省了4万两。这怡和行做这单生意简直就是在半买半送。”
“所以说要你多照顾些他们,我们正卫府缺的就是这脑袋灵活的商人,依靠他们我们可以收购到一些无法放在台面上交易的东西。
对了,两协正卫军已经到达何处了?现在可是万事具备,只欠他们了。”
刘翼迅速禀报道,
“此次行军,怕目标过大引起朝廷的注意,故两协正卫军分道开拔。第一镇第一协向云南开进,直抵云南开化府待命。第一镇第二协向广西开进,直抵广西镇南关待命。
目前两协均离目的地不远,再等候三日,即可到达。
不过大人,老佛爷那边似乎又出了点变化。”刘翼颇为忧虑地说。
“怎么呢?”卫山不由眉头一皱。自己这边准备妥当,最怕乾隆关键时候撂挑子。
“老佛爷咨询了阿桂桂中堂的意见。桂中堂认为安南政局反覆,由来已久,朝廷不值兴师大办,而且黎维祁出奔,杳无音信,必等卫山具奏到日再权衡轻重缓急。阿桂覆奏到京后,老佛爷也深表赞同。这道廷谕是今早刚刚收到的,大人请过目。”
卫山心急火撩地接过廷谕迅速浏览起来,边看边紧锁眉头,不满的情绪倾泻而出道,
“这死阿桂,尽坏我大事。谕旨上讲明非要寻到黎维祁才能兵发安南,这不是出了个天大的难题给我嘛!安南共九道五十二府,想要找出藏身茫茫人海中的黎维祁,简直难于上青天。”
“大人,若是简单的话,那安南阮氏早就抓住黎维祁了。”
“说得也是哦。”卫山自嘲地说了一句。
“这样吧,子安,我准备与护送王眷的那伙安南人谈谈,由他们引路,我亲自去一趟安南,希望能尽快找到那安南王黎维祁。”
“什么?你要我们带你重返安南?”当黄益晓听到卫山的话后顿时吓得目瞪口呆了。
“不可能绝不可能。我刚从那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再让我回去岂不是送死吗?”黄益晓囔囔自语。
“怎么,贵使不愿意回国寻找黎王的下落吗?”卫山真瞧不安起安南人这种自私自利的性格。
“卫大人,鄙人愿意陪同您去安南。”一直站于黄益晓身边的高平镇督同阮宿辉不满其懦弱的性子终于开口说道。
见阮宿辉主动跳出来,黄益晓松了一口气,转而用悦耳动听的声音夸奖阮宿辉道,
“阮督同乃我安南一员猛将,又熟悉地形及风土人情。由他陪同制台大人前往安南,必保无恙,我与长派侯则留守伺候王眷。”
摆脱了派差的风险之后,黄益晓脑袋也灵活了许多,进而谏言道,
“卫大人与阮督同可由广西开化府马白税口进入安南境内。马白以外过江即系安南宣光镇境界,较为便利,气候亦较为平和。另可派一路由云南临安府蒙自县出,潜入安南兴化镇地界。双管齐下,不怕陛下寻不着。”
卫山对阮宿辉的胆量甚为钦佩,和颜悦色地对他说道,
“阮督同,你即刻去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就启程,我希望能早日见到你们的国王。”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