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0、血色咸阳七之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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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大蛋糕,如果放在商店的橱窗里,哪怕是当着面被别人打烂橱窗抢了去,估计也没有什么人会挺身而出护卫那块蛋糕;可是,如果换了一种情况,那块大蛋糕就摆在自己的餐桌上,刀子叉子已经准备好,甚至也已经切好、分好,就差送到嘴里了,这个时候,要是有人上来抢了去,估计只要不是天性懦弱的人,都会跳起来放对。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我已经花了一个晚上的功夫,让客厅里的这些家伙看到了蛋糕问到了香味,也已经分切摆好,下面就是要请他们一起分享了,如果这个时候,出来一个搅局的老鼠,相信客厅里的这帮家伙是不惮于暂时变成一只只猫的。
而这个搅局的老鼠,就是我给杜璧量身定做的角色了。
所以,在我一不小心的将身边的灯盏碰倒在地上的时候,外面一直注意着客厅里的动静的李寻随后就如约的发出了一声大喝:“站住!左相国有令,任何人等不得靠近客厅二十步以内,否则,格杀勿论!”
杀气腾腾地话语却并没有吓倒被吆喝的对象,滕翼呃声音适时的响了起来:“李寻,是我!”
“原来是滕翼统领,”李寻装模作样的道:“滕统领如何深夜来此……”
“你速去禀报左相国,”滕翼的声音里透出不可抗拒的严厉:“刺杀左相国既相国夫人的幕后之人,翼已经抓到了!”
“是么!”早就在客厅里竖起耳朵听着的我“腾”的站了起来,一边向外面大喝“押进来”一边向客厅里的众人解释二十多天前,在长安之外的那场伏击与反伏击之战,只不过,在这里,我再一次的使用了一点点春秋笔法,比如,将伏击的地点,说成是在长安与栎阳之间,而至于是这一千余里的“之间”哪一间,就让别人自己去发挥去吧。
“噢?”徐先等人的脸色一紧,他们当然能够猜测到其中的一些道道来,只不过,他们更多的是猜到了吕不韦那一边去了,因此当五花大绑的杜璧被乌果他们给推搡着进到客厅里之后,他们的脸色顿时变得花哨起来了,以徐先为首的几个信心比较快的人,立刻将怀疑的目光投到了我的脸上。
而我的表现却让他们琢磨不透——我既没有吃惊的表现,也没有故作淡漠,只是深思的看了一眼发髻歪斜、脸带血污、面色铁板的杜璧,随即转向滕翼问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项少龙!”滕翼还没来得及回答,杜璧已然大叫起来:“你让你的奴才把本将军抓到这里来,到底是何用意?难道你想谋反不成!”
“闭嘴!”我冷喝道:“如果你还想再能说出话来的话,就立刻闭嘴!”
闭嘴?看到客厅里的那些熟悉的人,杜璧也知道现在使他能否活下去的唯一希望了,否则让我把事情讲清楚了,他就真的没有机会了,因此他不但不理会我的喝令,反而转向客厅里的那些人,大声叫道:“各位同仁,他项少龙这是要支持嬴政上位,所以才……”
极尽所能,杜璧把所有能想起来的说辞都用上了,什么“与吕不韦狼狈为奸”了,什么“残杀王子成皎”了,什么“拥兵残害大臣”了什么的,不一而足,只是让他微微感到奇怪的是,我居然并没有再次阻止他的满口胡柴,这让他在高速转动他的大脑以及飞快的翕张他的嘴巴的同时,那被我的阴险利用而而深深伤害过的心田深处,隐隐的泛起了一丝不祥之意:难道这次又被这项少龙给利用了?
呵呵,没错,我一向是喜欢人尽所用,天下没有不能用的人,只有不会用的人。比如现在,我不就是在让杜璧发挥余热,把他同党(或者说是“同情党”)之类的东西帮我找出来么。果然,不一会儿,就有人开始质疑我的作为了。
“左相国,”一个老家伙跳了出来,冲着我道:“老夫请问,杜璧将军犯了什么过错,你要这样对付他?”
“是的,”另外一个家伙看到有带头的,也连忙应和道:“左相国,就是杜将军犯了什么过错,你也应该把他移送廷尉,请大王处置……”
“哦?”看看除了这两个家伙,没有人再站出来了,我方自冷笑着问那后来说话的家伙道:“这位将军,我来问你,你也是参加过滴血验亲的人吧,那么你来告诉我,我们现在应该去请示现在的那位大王么?如果你们都愿意的话,我倒也愿景从。”
说着,我缓缓的扫视了一圈客厅里的一众人员,最后,我将目光停留在了杜璧的脸上:“杜将军,说实话,到现在我还不是很清楚这整件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因为我早已经将事情全权托付于滕翼统领来查办了。不过,如果你要是觉得滕翼统领在查办的过程中有所偏颇的话,我倒愿意将此案交付廷尉以及——嘿嘿,吕相及大王处……”
“这个……”
客厅里所有的人都参加过那次滴血验亲,而且所有的人也都听出了我话里的意思,那就是现在因为嬴政不是庄襄王的骨肉,所以我并不打算承认他的大王之位,可是如果他们愿意承认的话,那么我也不会独自挑起这个造反的大梁。而将杜璧移交给给吕不韦控制下的廷尉府,不啻于用行动表明了对他支持的嬴政朝廷的臣服。
然而,如果就这么任由我来处理的话,别人不知道,可是杜璧却知道自己的痛脚,虽然他到现在还以为丘日兴已经死了,可是白飞的叛变,他却已经亲眼看到了,不说别的,就仅仅只是白飞所掌握的东西,就足够我要他的命了。而即使是这样,他也不敢说出要我把他移交给廷尉的话来,因为他现在唯一的活路就是这客厅里发对吕不韦以及嬴政的势力了,如果他要表现出想去廷尉府的意思,而把这些家伙得罪了的话,恐怕他根本就出不了这个门了,毕竟,他所掌握的关于现在他们同我的这个联盟组织的秘密,实在是太多了。
所以,杜璧现在很是绝望,因为他发现他现在出于一个无法做出选择的悖论之中。要说之前他拼命掩护蒲鹄带着成皎撤离的时候,是把生死置之度外的话,那是因为当时是出于战场之上——虽然战斗规模很小,可那毕竟也是战场——而他杜璧不论如何狡诈多谋,可是在战场上,他还从来没有未战先逃的先例,所以当时他义无反顾的冲了上去。可是,当他来到这个客厅里的时候,生存下去的希望猛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这个时候,他更能清楚的意识到他其实并不是一个乐于死亡和牺牲的人。所以,他现在真的很痛苦,痛苦的心头都在滴血——直到我暂时的中止了他的这种痛苦,因为这个时候,我又开始说话了。
“看来,”我指着那个想要救杜璧的人道:“除了这位将军,其他的人都是不愿意跟廷尉有什么纠葛的了?”
“不不不!”那个被我指的家伙连忙王后缩了回去:“我那是一时失言,失言……”
“那么,”我看了看眼神逐渐黯淡的杜璧道:“为了体现我对于这件事情的公正态度,我认为现在我们应该成立一个临时的法庭,由我来主持,由你们来判断,由滕翼统领和杜璧将军来作陈述,我们这二十七个人一同来听听这件事情的经过,最后决定有我们投票来决定,如何?”

“好好好!”虽然还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做出这个姿态,但是杜璧显然意识到了这是他能否看到明天的太阳的唯一机会了:“左相国的提议太公正了,我非常感谢左相国有这样公正的态度……”
一时间,杜璧一反刚才对我的恶言中伤,开始赞颂我的贤明公正起来了。他不知道丘日兴还活着,以为我只有一个盗贼出身的白飞做污点证人,觉得能够就此蒙混过关,当然忙不迭地要把这是敲定下来了。既然当事人都这样竭力的赞成,屋里的其他人还有什么好说的,只是徐先有些狐疑的看了我一眼,虽然他也很佩服我的大度与公正,但是出于对我的一种偏见,他下意识的认为我此举的用意并不简单。只是,任他现在想破头,他也猜不透我的心思了。
“嗯,”与徐先的狐疑相反,鹿公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居然施了一礼,然后道:“左相国,无论如何,请原谅老夫之前对你的态度——我一直对你存有偏见,可是知道现在我才知道,你的气量,非老夫可比!”
老家伙是一个耿直的人,有时候甚至是一个憨直的人,很少能够藏得住什么情绪,所以虽然他一指对我恶言相向,但对他我倒鲜有恶感,只是偶尔借他来引出我想说的话而已。
“呵呵,”我笑道:“好说,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其实,在某些方面,我还是很欣赏老将军的直爽的,以德报德,以直报怨,真汉子当如是!”
“惭愧!”鹿公不由得大起知音之感,我的这一番话,虽是与徐先经常劝他的话语背道而驰,但却深和他的本性,一时之间似乎由于我杀害王翦而在他心中引起的厌憎之情大减。呵呵,他却不知,我的这番话可不是要跟他起共鸣的,而是在警告徐先他们,如果查有实据的情况下,他们还要强行保住杜璧的话,那就不要怪我翻脸了。
“好吧,现在就让我们开始了结这件不愉快的事情吧,嗯,那个,王齿将军、安谷将军,请你们两位来做记录——就是将下面每一个人说的话全部记录下来,以供查阅和存留。”说完,我示意李寻送上笔墨,然后道:“下面就让我们开始吧。”
最先上来陈述的是乌果,他当时就在乌卓的卫队里面,了结详细的经过,况且那小子嘴皮子又利索,当然被我安排首发。不一会儿功夫之后,所有的人都了解了当时的战斗经过,明白了我为什么要发火拿人了——毕竟劫持家人来要挟自己,不管是谁遇到了这样的事都不会轻易善罢甘休。
杜璧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的详细经过,虽然有些地方他非常想反驳乌果,比如说当乌果说道那意欲劫持的马匪叫嚣着要把纪嫣然等人给怎么怎么的时候。杜璧当然知道那是乌果为了强调马匪的凶残以及幕后主使的恶毒而加的料,他实际上并没有下这样的命令,反而要求丘日兴要恭恭敬敬的对待她们,即使她们反抗逃跑,那也绝对不许伤害。可是现在叫他怎生开口呀!
“杜璧将军,”等乌果讲述完毕之后,我问杜璧道:“你有什么要补充的么?”
“没有。”杜璧的表现还是很沉稳的:“对于左相国家人的遭遇,我很同情;对于贼人的凶残嚣张,我很愤慨。等我被证明了清白之后,我愿意发动我的手下帮助左相国缉捕贼人——对于造成左相国误会我的贼人,我更加的痛恨!”
“这样呀,”既然杜璧这么喜欢**外交式的辞令,那哥们我怎么也不能输给他:“我非常欣赏杜将军嫉恶如仇的态度,在这里,我再次重申,我的宗旨是,绝不冤枉一个好人,也绝不放过一个坏人,一切以事实说话!滕翼统领,下面到你来陈述了。”
“好的,”滕翼再次理了理思路,把同我商量过的那些条条在脑子里面最后过了一遍,这才开口道:“末将是在两天前接受这件案子的当时交到我手上的只有左相国大人彻查的命令以及乌果等人的描述……因此,当我们最后确定了这些怀疑目标,正准备着手调查的时候,一个重要的证人出现了,他就是自称参加了纳西袭击行动的贼人之一——白飞……根据白飞的描述,我们搜查了武士行馆以及杜璧将军府,这些就是所得的证物,可以证明白飞确实是杜璧将军的属下,因此,他的行动当然是受命于杜璧将军……”
滕翼通篇只在白飞的身上做文章,对于丘日兴以及武士行馆基本一带而过,这让竖着耳朵听着的杜璧放心了不少。
然后就是白飞出场作证,当然了,一个大大的屏风挡住了白飞的视线,使他完全看不到屏风后面有些什么人,只是在他陈述完毕之后,让杜璧透过屏风上的小孔认了认人,确定不是个冒牌的。
最后——仿佛是到了最后——我问杜璧道:“杜璧将军,你还有什么要辨白的么?”
“当然!”杜璧一脸严肃的道:“我当然要辨白!左相国,你难道没有发现,滕翼统领的整个推论完全都是建立在白飞那个背主家奴提供的线索之上的吗?这样一个出身盗贼,受了我的恩德却不思图报的负义之徒,他的话,又能够有几成可以相信呢?再说了,他不是一直在说,当时指挥着群贼围攻贵家属的,乃是武士行馆的丘日兴么?大人为什么不去抓捕丘日兴的家人来问个清楚呢?虽然丘日兴本人已经死了,可是关于他的情况,他的家人应该比较清楚吧,如果他是受人指使,那么通过对他的家人的拷问,一定能够得到蛛丝马迹;如果这整件事其实没有别人指使,完全是丘日兴本人利欲熏心,做出这种人神共愤的事情,壁请亲手诛杀其满门……”
“丘日兴……”我皱着眉点着头,喃喃的道:“丘日兴?”
“是的,”杜璧现在越发笃定我没有更加明确的证据了,胆气也随之壮了起来,这时候,不知是出于高兴还是出于嘲讽,居然惋惜的道:“可惜他已经死了,要不然的话,他一旦现身指证,真相即可大白……”
“丘日兴死了?”我奇怪的问道:“他死了么?我怎么不知道?杜璧将军你有事怎么知道的?”
“呃,这个么……”杜璧微微一怔:“我是听白飞告诉我的……”
“啧啧,”我咋嘴道:“看来这个白飞的话的确不能过于相信……”
“呵呵,如果要是丘日兴在这里指证我是幕后主使的话,我也就无话可说了!”杜璧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可是,今天晚上第一次露出的笑容,很快就将成为他人生中最后的微笑了。
“好吧,既然这样的话,”我转身对滕翼道:“看来这个白飞的证词之中还是有漏洞的,你还是让丘日兴出来作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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