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十六、斥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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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纪嫣然和魏粲之后,我们一行人不再耽搁,立刻掉头向北,下了官道,循着一条长满了荒草的小路直插韩国境内。一路上小心翼翼,观察仔细,因而速度就不怎么快。就这样不急不缓的行了二十来天,倒也一直太平无事,可越是这样,我的心里越是觉得不安。凡是受过现代文学熏陶过的哥们都知道这样一条规律,平静的生活后面铁定是巨大的风波或者危险。
受着这样一条规律的困扰,我这二十天来那是一天安稳日子都没过上。一开始是担心嚣魏牟他们追上来,在接下来呢,是奇怪怎么嚣魏牟那帮马匪为什么一直都没有追上来,到了最近几天,我都有些精神恍惚了,总觉得附近有什么人在窥视着我们一样,可是不管派出多少弟兄查探,却总是毫无发现。可越是这样,我心里的那份不安,那份因受到21世纪文学毒害而产生的不安,使我越发焦躁起来了。
最可气的还不是这些,而是其他人的不信任。包括乌言舒在内的那十几个家伙,在被我折腾了二三十次却一无所获以后,看我的眼神都有些变味了。只不过,因为曾经长期受到了我的虐待,在他们记忆的深处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痕,所以还不敢明目张胆的反抗,最多就是当我冷着脸派他们查看的时候,把脸拉的更长一些而已。可是善柔善大小姐就没有那么客气了,忍了我很一段时间之后,终于时不时的要爆发爆发了。
这天傍晚,当我一个人坐在离队伍很远的一块石头上,仔细聆听着山石林草间的动静,用心感受着那来自心灵深处的不安的时候,赵盘三不知的趸了过来,捧着一只烤熟的山鸡,递到了我面前,轻声说:“师父,您吃点儿吧。”
好孝顺的孩子。要是别的时候,我一定很高兴赵盘这么懂事,可是他这次挑的时候那就真的不是时候!要说当时我正隐隐约约感觉到自己捕捉到了什么东西,脑海深处有什么地方“嚓”一下,灵光一闪的时候,他把那只烤的金黄肥嫩的山鸡往我面前这么一递,好嘛,那点儿灵光还没来得及爆发成灵兽,就化成了我眼中盯着这美味烤鸡的馋涎欲滴的精光了。
“你这孩子!”我一把接过了烤鸡,另一只手顺势给赵盘的脑袋上来了一颗爆栗:“怎么这么没眼色,没看见我正在想问题吗?真是笨到家了,我平时怎么教你的?你这颗脑袋,有时还真的是不怎么开窍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撕开了那只肥鸡,塞了一半到赵盘的怀里,继续教训道:“……赶快吃吧,以后多跟聪明人学着点儿……尽干蠢事了……”
“什么!”我被身后突然爆发的怒斥吓了一大跳,这没别人,一准是那个已经把轻功练到出神入化的善柔善大小姐了。“你刚才说我什么?”
“我……”貌似我一直是在教训我自己的徒弟来着,什么时候招惹过你善大小姐了?
“那个……师父,”赵盘津津有味的啃着烤鸡的同时还能津津有味的看戏,再同时还没有落下做个解说,推动一下剧情,kao了,真是服了他了,什么时候练成的这副身手?还有那个,你吃着东西就不要说话好吧,说得清楚么你!你还别说,虽然这小子的嘴巴里没少得了烤鸡的肉,可是也没耽搁他自己揽的剧情解说的活,而且,说的还真不是一般的清楚,清楚到我想装没听清楚都不会有人相信:“这烤鸡是善柔姐姐特意为你烤的,也是善柔姐姐看你一个人发呆,怕你饿坏了身体,才催着我送来的。”
哎!说什么呢你,那善柔姐姐也是你能叫的吗?你应该叫师母,听清楚了么,以后都要叫师母,再听见你这么没大没小的乱叫,小心我给你上上药!嘿嘿,阿柔,你看,我就知道这小子没这么好心,巴巴的给我送只烤鸡来,这里关心我的那可是只有我们阿柔呀……咳咳,好了,我一定好好教导教导小盘——看他以后还敢不敢乱喊乱叫的了,什么跟什么呀,竟然敢管你叫姐姐,他这还把我放在眼里吗?没大没小的,向什么样子?一点儿规矩都不懂……哎,我说那小子,你干嘛笑嘻嘻的看着我,好像是我大祸临头了似的……
“没错,就是你要什么大祸临头了!”
我错愕的看着善柔,心说和着刚才我那一通mp都拍到马腿上,不,是拍到马蹄子上去了不成?
“叫小盘给你送烤鸡这样的蠢事的不聪明的人是我,叫小盘喊我姐姐的没大没小的不懂规矩的人也是我,”善柔几乎是咬着牙从小嘴巴里往外挤出来这些话的:“现在,大祸临头还不知道的人,那却是你……”
“接招吧——看我的流星蝴蝶剑……”嘿嘿,这是偶替善大小姐补上的台词。不过,善柔的话里却分明又什么东西打动了我,那是什么?
我一把搂住了发飙的善柔,任她挥着小拳头往我身上狠狠地招呼,心里却只关心一件事:“你刚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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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三紧紧地抱住一株大树的粗大树枝,一动不动的伏在上面,呼吸悠长而细密,再加上他干瘦如枯柴一般的的体格、灰败如破絮一般的装扮,即使是在大白天这样落尽了树叶的光秃秃的树干上,如果不仔细的查看的话,从树下经过的人也很难把他同树干分辨出来。当然,现在已经完全黑了下来的夜色更是将他的身形完完全全的遮掩住了,就算你不小心也同样爬上了这棵树,就算你无意中伸手扒住了他的身体,恐怕你也会将他当作树干的一部分而忽略过去。
长期的艰苦锻炼和艰辛生活,使得陈三身体里的肌肉就像树干一样坚韧、骨骼就像岩石一样硬朗,虽然他本身并不是很强壮,他的力量也并不是很大,可是他长期徘徊于生与死之间所造就的对力量理解,使得他总是可以很合理的分配自己身体里的每一份能量,从而让自己在一次又一次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里坚持到最后。也正是这个原因,他才能在嚣魏牟集团里一直生存下来,因为,虽然他师从自然并从自然中学到了各种各样生存的法门,但是他却从不认为自己同嚣魏牟等其他人一样。在他眼里,那些人并不是师从自然,而是师从禽兽,并且把自己也变成了比禽兽还不如的残忍、暴戾、嗜杀的泯灭了人性的人形畜生。
陈三的祖先是陈国的诸侯。几百年来的战乱,虽然毁掉了他先祖的家园,却没有毁掉他的先祖对于自己这个姓氏的骄傲。虽然家族一代比一代没落,可是,支撑着这个家族在苦难中顽强活下来的那个信念却始终没有消散:我们是大舜的后代,我们高贵的血液总有一天会得到世人的尊重。
可是,这个信念到了陈三这里却终结了。当嚣魏牟集团刚起家的时候,他为了生存被裹挟加入进。可是当他亲眼看到并且参加了一次又一次充满血腥的行动之后,尽管他一个人也没有杀过,他却再也不愿以大舜的后人自居了,他觉得那是对大舜的亵渎。可是,他不杀人,别人却要杀他。再又一次行动之后,嚣魏牟亲自把他拎到了一个未死的人跟前,塞给他一把刀,并在他的脖子上又架起了另一把刀,对他说:“或者他死,或者你死——我不会养一个废人!”

之后,他在嚣魏牟集团里突然勤快起来了,每次最苦最累最没有油水的斥候和暗探的活计,他都抢着干。时间一长,嚣魏牟也知道了他的心思,几次都想把他这个怪异的家伙给灭了,可是他却着实是把干斥候的好手,总能得到别人得不到的情报,因而就一直拖了下来。陈三也知道自己的处境,然而,嚣魏牟那悍勇暴戾的形象深深的在他心里扎下了根,使得他即使有一身潜踪匿形的好本领,却始终不敢兴起逃脱嚣魏牟集团的念头。
一个多月前,嚣魏牟吃了一场大败仗,**去一千多个人,回来的不到两百人,这让没赶上那场战事的陈三感到既惊讶又失望,惊讶的是这个世界居然有人能让嚣魏牟吃了这样大的一个瘪子,而失望的则是,为什么那个人没有干脆把嚣魏牟给干掉。或许是看出来了陈三心里的念头,嚣魏牟把陈三狠狠地教训了一顿,理由居然是他没有做好斥候的本职工作,及早的发现那个人的阴谋,致使自己吃了这场败仗。陈三丝毫不敢分辨,纵然他和所有的人都知道这只是嚣魏牟借题发挥而已,因为那次潜入赵国的行动,由于时间紧急,且又有内应帮忙,嚣魏牟根本就没有呆他去,可是他也只有默默的忍受着那来自那个畜生的一下又一下的鞭笞。
也许,会有那么一天,会有那么一个人,也能把这样的鞭笞加诸于嚣魏牟这个畜生的身上,可是,不知道我能不能有那个幸运亲眼看到这一幕了——这是陈三被打的失去知觉以前唯一的念头。
二十多天前,陈三的伤势刚刚好了一点儿,嚣魏牟就把他从床上揪了起来,对他说:“马上会有一帮人来到大梁,你跟着征勒去把他们监视起来,发现了什么动静立刻向我或者征勒报告,知道了么!这次要是你敢有一点儿疏忽,老子扒了你的皮!”
陈三作斥候的时候从来没出过任何纰漏,这是嚣魏牟一伙全都知道的事,也是嚣魏牟不杀陈三的唯一理由。嚣魏牟自己也很清楚,这么多年来,自己没吃过一次大亏,除了自己够狠以外,还跟自己自己特别不爽的这个陈三有关。嚣魏牟不仅自己清楚,而且他也知道陈三也很清楚,所以他也就越发的厌恶这个枯瘦精干的像只猴子,但眼神却清澈透明的犹如清晨的露珠一样的家伙来了。
陈三不敢多说,战战兢兢的跟着征勒他们去了大梁,找到了目标——目标很好找,因为他们正在热火朝天的修建营盘。他们的军营修的很仔细,也很坚固,一看就知道他们是打算在这里长期驻扎。征勒他们看了一会儿就呵欠连天的开始走神了,到后来,甚至连征勒本人都溜到一边儿打盹去了,因为他们觉得目标既然在修军营,那肯定是打算在那儿过夜,今天应该不会再有什么动静了——闹腾了一天,今晚还能不要好好的睡一觉吗?
陈三却不敢偷懒,除了多年来在死亡的威胁下养成的认真工作的态度以外,他有一种直觉,一种近乎职业的直觉告诉他,今天肯定还会有情况。
果然,临近黄昏的时候,约二十骑快马从刚刚立好不久的营门疾驰而出,直奔正西而去。陈三推醒了征勒,那睡眼朦胧的家伙歪着嘴道:“你,还有那个狗剩你,你们俩跟过去,弄清楚出去的都是些什么人再回来。”
很快陈三和狗剩就跟上了那些人,远远的就听到一个人叫着什么“少龙”什么的,难道是他们中谁的名字?陈三正想在靠近一点儿打探,可是没来由的心里一惊,毫无理由的就感到自己的行踪已经泄露了,被自己跟踪的目标恐怕已经发现了自己。想了想,陈三不动声色的对狗剩说:“狗大哥,我回去把那个人的名字告诉征勒,然后再回来跟你汇合,你就不用在多跑这一圈了,好吧。”
白痴的狗剩很高兴陈三这么懂事,挥挥手就让陈三去了。
陈三赶到那个军营外面,把听到告诉了征勒,也就是从征勒那里,他第一次知道了那个差点儿要了嚣魏牟得名的人名叫“项少龙”。
不管听别人说那个项少龙如何如何,陈三带着嚣魏牟等人追过去,并在第二天一早在路边发现了狗剩的尸体后,才真切的感到了那个人的可怕。如果不是自己够警觉,那浑身插满了箭躺在路边的可就是两个人了。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份小心,差不多两个时辰之后,陈三再次幸运的躲过了那个项少龙的猎杀。
从那以后的二十来天里,陈三打起了双份一百二十分的小心,才算远远的跟上了那个项少龙。他实在是不敢靠得太近,因为每次他稍稍靠近一点儿,那个项少龙总是会派几批人从不同的方向搜索,有好几次,查探的人几乎就在陈三的脚下走了过去,让陈三心都不敢狂跳。也正是因了那个项少龙的警觉,使得陈三到现在为止,只能保持不远不进的吊着,想要探听到些什么情况,那就不可能了。直到这两天,那个项少龙的才算放松些,陈三才觉得能多喘上几口气了。
透过数落的树枝,陈三远远的望着那边温暖的篝火,不知自己的心里是什么滋味。忽然,篝火边传来了一阵少女的呵斥声,陈三听到耳里,对那个项少龙从心底里感到羡慕:“看来那个人很有人缘呢——能招女子围着他转的人,那当然是有人缘的了。什么时候,也能有女孩跟我这样说话呢?真的好羡慕呀——不过,接下来,他也要安慰那个女孩了吧,在接下来,他们也就该休息了吧。其实,这样说来,我真的应该感谢那个女孩,这几天要不是她不时的耍耍小脾气,要那个项少龙哄她,我又哪能有机会休息一下呢!唉——先打个盹吧,机会可不多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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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勒来了吗?”嚣魏牟大声问道:“来了的话就赶快给我滚过来!”
“大哥,”征勒从帐篷外面跨了进来,问道:“大哥找我有什么事?”
“还能有什么事?”嚣魏牟指着摊在地上的地图道:“陈三那边没什么变化吧?”
“没有,那家伙现在还吊着项少龙他们呢,从他留下的记号来看,没什么变化,项少龙他们正向着那个地方走呢。”
“好!”嚣魏牟猛一拍手,恨声道:“哼,项少龙,这次,我也要你吃一次埋伏!你等着吧,要是你能死的太快了的话,那都是你祖宗保佑你呢!”
“嘿嘿嘿嘿……”征勒也陪着笑道:“这次,他项少龙想不死都难!”
“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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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陈三猛然从噩梦中惊醒,下意识的紧了紧手指,抓得树干更紧了。
呼——陈三摇了摇头,像是要赶走那让自己惊恐不安的梦境一般,同时抬起眼来望了望,还好,那顿篝火还在!
不对!陈三忽然一个机灵,不对,那篝火的位置不对!
这些天来,这还是第一次遇到篝火的位置改变的的情形,一定有什么事情发生!
壮足了胆子,陈三悄无声息的滑下了大树,忍住“砰砰”几欲冲破喉咙的心跳,无声无息的溜到了篝火旁边,眼前的景象顿时让他大惊失色——所有的人,全都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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