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七年——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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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君喘息未定的叫道:“无名师叔,我给你送药膳来了。”
无名一脸惊异的盯着如君,片刻,开口问道:“你一个人来的?”
如君点着头道:“大师兄要听经念佛,我一个人给你送来的。无名师叔,你的病好些了么?”
无名望着如君,脸上露出奇怪的神情,片刻,才微微点了点头,道:“嗯,你把送来的都放下吧。”
如君默然的在昏黄的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站了半晌,只盼无名能与自己多说上两句话,或是叫自己独个儿坐一会儿也是好的,可无名同往前一样,再无多话。如君只好望着无名背着灯光的背影叫道:“无名师叔,我回去了,饭菜都快凉了。”
无名还是没作声。
出了茅屋,如君又觉得一种说不出的畅快与轻松,一口气直往山下奔回去。
次日,如君照旧又是一个人给无名送药膳,无名还是照旧一个人靠在小木桌上阅读佛经,小木桌上的灯光还是昏黄暗淡的。这次无名连话也没同如君说上一句,只对着如君嗯了一声便算了。如君想:“师傅说无名师叔是有病的,是要一个人清静不要人打扰才一个人住在这后山的。也不知道无名师叔得的是什么怪病,连师傅也医不好?”
如君一个人往后山走的日子多了,也不那么觉得怕了。山林子里,哪里是有棵大树、哪里的树长了个怪模样、在哪里歇上一脚才能一口气赶到无名的小茅屋,这些,都深深印在了如君心灵上。
入了秋,天渐渐凉了,如君给无名送的饮食也凉得快了。如君一想到饮食快凉了,脚步就跑得更快些,以前要歇上三五歇的路程,现在都是憋足一口气往山上跑,实在跑不动了,如君才放下脚步喘上两口气,可一想给无名的饮食就快凉了,不自觉的又加快了脚步只是,无论如君跑得多快,到无名的茅屋,饮食都凉得透了。
每次赶到小茅屋里,如君总是不停喘着气。饮食凉了,无名也不在意,随意吃一些,也叫如君坐在茅屋里歇上一会儿,却不多说话。
想到天冷了,如君问无尘讨了个炼丹药的小炉子,又寻了一捆柴禾,一起背到无名的小茅屋。走得虽慢了些,到小茅屋如君就在火炉子上生了柴禾,把无名的饮食、汤药热得滚烫。
无名默然看着如君,半晌,才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如君听无名竟是对自己说话了,不由得惊了一惊,慌忙应道:“弟子叫边如君。无名师叔,你的病好些了么?”想到无名一直都是不开口说话的,即便是看自己走得累了、示意自己歇会儿,也不过是把手往一只小木墩上指一指而已。今天,无名不但是开口说话了,还问了如君的名字,这可是从没有过的事情!
无名没再作声了,只呆呆望着木桌上的经卷出了神儿。
过了半晌,如君叫道:“无名师叔,饭菜又要凉了,你快吃吧!”
无名回过神来,微微点了点头,对如君道:“看这天,是又要下雪了。你年纪小,还是换个人给我送饮食吧。”
如君只觉到全身一涌,似生出了无比勇气,直接道:“无名师叔,我不怕,我慢些走,我天天背一些柴禾来,饭菜凉了我就给你热。”
无名点了点头,道:“你也与我一起吃些吧!”
如君摇着头道:“我不饿,我回去再吃。无名师叔,那里还有柴禾,你吃不了,晚上热了再吃。我回去了。”

下山时候,天就开始下雪了。
到寺里,雪已成气候了。映着雪,如君满眼都泛着白光,不自禁想到了自己家还在的时候,无尘到家里避雪借宿的情形。后来,自己拜了无尘为师,答应等父亲回来再来少林寺。再后来……如君心里印得最深的就是雪——雪里面还隐着看不见的血!雪,依旧白亮耀眼,可是,父亲没有了,伴着自己一起的家人也没有了,只剩下自己一个人……想到自己一个人,如君不自禁也想到了独身一人住在后山小茅屋的无名——小茅屋昏黄的灯光,小木桌上厚厚的经卷,还有无名蜡黄色的脸和焦黄的胡须……无名同小茅屋的模样更清晰了,仿佛茅屋里面无名那种不出声儿的闷人气氛也真实起来,如君想:“无名师叔真可怜!他也是一个人,他比我还要可怜!我还有师傅,师傅同师兄们都对我好。下雪了,无名师叔一定很冷的……”一想到无名,如君就觉得自己是很好很好了。
第二天,如君早早的备了捆柴禾,又问无尘讨了个火盆儿,还打了一卷绵被,被子同火盆都背在背上,柴禾挎在肩头,手里再提着饮食。
山林里没有积雪,雪都被密集的树荫挡住了,树顶上的积雪化成水,水流到地面上,地面又湿又滑。才走盏茶功夫,如君已累得气喘吁吁了,想停下来歇一会儿,可到处都是湿漉漉的,连个靠坐的地方都没有。往山上望,一想到无名茅屋里面若是有了火盆儿和绵被就暖和了,如君又来了劲儿。才跑没几步,如君脚下忽的一滑,扑的跌倒在地,手上提着的瓦罐儿摔破了,汤药、饮食全都洒在了地上,额头也磕到树根上,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如君趴起身来,望着洒得满地的饮食,急得哇的大哭起来……
天快黑下来了,无名竟有些坐不住了,不觉间出了茅屋,屋外面昏暗的林子里什么也没有,他想:“那孩子是不会来了,这大雪的天,山路又远……边如君……”无名微微的不自觉的念着如君的名字,如君小小的身影和黝黑的脸庞在脑海里浮动着。无名并不觉得饿,只是心中有些空,好多年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无名回身到屋里,屋里昏黄的灯光、厚厚的经卷、小床、木桌……一切都是照旧,却又似少了什么。无名才坐下,又站起来,又来到茅屋外面,又望着上山的来路出了神儿。
天色暗得看不清楚了,无名还是没有进屋,他想:“说不定他是会来的……”但又觉得不可能,已经是这么晚了。
就在这时候,远远的响来一个声音:“无名师叔——无名师叔——”无名听得出是如君的声音,一口气松了下来。
如君脚步有些蹒跚,拢近小茅屋看见屋门口的无名时,就跑了起来。
茅屋里,昏黄的灯光有一种暧暧的感觉。
如君从背上卸下绵被、火盆儿,再把挎在肩头的柴禾取下来,对无名道:“无名师叔,今天我来晚了,你一定饿了吧?我这就给你热……”
无名看到如君额头上青肿了一块,沉着脸色厉声道:“那怎么这晚了才来?害得我一天都没饭吃!还有药呢?怎么没把我今天的药带来?是不是你贪玩耍,把我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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