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8章 他其实,心知肚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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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东湛去了蕈菇生长的湿地,瞧着三三两两藏在蔓草丛中的蕈菇。
“爷,卑职瞧着是一样的。”周南用小树枝拨开蔓草,将一朵蕈菇圻成两截,“是长在此处的,错不了!”
想了想,周南低声问,“爷,您说,这事跟东厂那头有没有关系?”
沈东湛起身,扫一眼周遭,“你为何会如此猜想?”
“皇上不是一直想要息事宁人吗?既是如此,必定要找个可信的人,铲平此事,东厂显然是极好的选择,除了咱们就该是他们,手脚最为干净。”周南所言并不是,全无道理,“咱们跟东厂交手也不是一日两日了,卑职瞧着这般做派,委实像极了他们!”
沈东湛目色幽邃,一言不发。
周南继续道,“虽说这蕈菇之事委实怪异,并不像是东厂的手段,可也说不好,万一他们心血来潮呢?这帮阉狗,可是什么都做得出来的。”
“无凭无证,慎言!”沈东湛横了他一眼,“栾胜回了殷都,万事小心为上。”
周南点点头,“卑职明白,只是……此事若真的是东厂所为,咱们也没有证据,不过这蕈菇倒是可以做做文章,如果咱们将这些蕈菇都铲除干净,这梅大人的死说不定能落在东厂的头上。”
“你脑子里长了毒蘑菇?”沈东湛呵笑两声,目光清冽,“皇上要息事宁人,你却要去搅合东厂?是嫌皇上对你太仁厚,没把你脑袋拧下来当球踢?”
周南面色骤变,“卑职、卑职……”
“蠢!”沈东湛拂袖而去,“别再折腾这些蕈菇了,万物皆有灵。”
周南点点头,紧随其后。
这件事,终究只能到此为止。
瞧着扈崇贵等三人的尸体,沈东湛面色沉沉,未能给山寨里的百姓一个交代,未能给死去的无辜者一个申冤的机会,实在是太憋屈。
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
皇命如山,终究是尘归尘、土归土。
“来日吧!”沈东湛幽然轻叹。
白布覆尸,得尽快运回殷都,算是了却了帝王的心事。
“爷?”周南压低了声音,“这件事,还要继续查吗?”
皇帝都这么做了,似乎也没了查下去的必要。
谁知,沈东湛毫不犹豫的匍出一个字,“查!”
这倒是把周南给震住了,“爷,您糊涂了?这件事是皇上……”
“让你查你就查,做得仔细些,别让皇帝或者东厂的人知道便罢了!”沈东湛瞧着黑压压的天空,明晃晃的火把燃起,将周遭的林阴照得愈发斑驳,宛若魅影。
周南颔首,“卑职明白!”
能不能还给他们一个清白,非他能力所及,但是查清楚这件事,让自己做个明白人,却是他能做到的。
前提是,不能惊动皇帝和东厂的人。
“回去!”沈东湛瞧一眼众人。
诸事皆灭,无可逗留。
永慰县山匪一事,到此为止!
眼下更不能耽搁的,应该是国公府之事。
薛宗越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若是他都死了……
苏宅。
耿少离是被疼醒的,苍白的小脸,没有半点血色,睁开眼的瞬间,他便瞧见了坐在床沿的苏幕,沙哑的嗓音里,虚弱的唤出两个字,“义父?”
话一出口,他便红了眼眶。
“没事了!”苏幕的面色亦不太好,“以后都不会再有事,你且放心在这里住着,等你身子好些,我便请先生来教你读书识字,从今儿起,你便跟我姓,把你爹娘给的那个姓,藏在心里!”
耿少离虽然年岁小,却清楚至极,自己这条命能留下,定是义父付出了等同、或者更甚的代价,才换回来的。
“男儿有泪不轻叹。”苏幕伸手,拭去他眼角的泪,“莫哭!”
耿少离点点头,“义父,您没事吧?”
“我能有什么事呢?他是我义父。”苏幕勉强扯了唇角,“自然不会对我做什么。”
耿少离盯着她看,“可是,叔公说,你昨夜都没回来,舒姑姑还说,你身子不舒服,我都闻到你身上的药味了!”
“不过是一些陈年旧伤,没什么大碍。”苏幕为他掖好被角,“好好休息,我明日再来看你。”
语罢,苏幕转身就走。
“义父!”耿少离低声喊,“我其实都知道。”
苏幕冷不丁顿住脚步,回望着他,“你知道什么?”
“知道我为什么会落在那个恶人的手里,知道他为什么想要我死。”耿少离不是傻子,“因为我爹是耿虎,因为我是山寨里最后的活口。”
苏幕心头一紧,面色陡沉,“别说胡话!”
“我知道,那些人的背后还有人。”耿少离继续道,“我年纪虽然小,可我不是傻子,你们都以为我不懂,时常提起这些事,其实我都记在心里,我都知道的!”
苏幕喉间滚动,“少离,记住,你是孤儿,是我把你捡回来,一手把你养大,你是我义子,除此之外,跟什么耿虎、山寨,没有任何关系!你,听明白了吗?”

她是真的怕他听不明白,白费了这么多苦心。
“嗯!”耿少离斩钉截铁的回答,“明白!”
如此,苏幕才算松了口气,“那就好!”
“义父放心,我会好好活下去。”耿少离眼眶猩红。
苏幕瞧着他那副故作坚强的样子,心里酸涩无比,想起了自己当年,更是感慨万分,那时候的她,多么渴望有个人,能帮她一把,哪怕给她个拥抱也好。
可惜……
“活下去,比什么都重要!”苏幕语重心长,“你这条命,不只是你一个人的。”
耿少离微微一怔,苏幕已经跨出了房门。
年修在外头候着,“爷?”
“今夜,我得出去一趟。”苏幕往前走。
年修急了,“爷,您的身子不大好,这是又要去哪?”
“去国公府一趟,老道没找到,只能去找二夫人了。”苏幕眸光幽幽,“总归是逃不出这两者之间的。”
年修就不明白了,“爷,那小公子说白了就是个败家玩意,您帮了他,他也未必会成大器,而且国公府虽然位份贵重,但说到底,无权无势的,空壳子罢了,委实帮不上咱们什么忙。”
“我只是喜欢那支短笛罢了!”苏幕扯了扯唇角,“好了,我又不是去打架,只是去看看这些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年修愣怔,“爷是怀疑,这件事跟国公夫人,或者是杜姨娘有关?”
“老道找的谁,我便去找谁。”苏幕勾唇,鼻尖轻哼,“依我看,这国公夫人也逃不了干系。”
年修想了想,“可这大公子,是国公夫人的继子,若是他死了,那国公夫人不也没了倚靠?”
“你别忘了他是继子,而不是亲儿子,且这继子还有生母在侧,你觉得国公夫人和大公子之间,能有几分母子之情?”苏幕冷笑,“亲生子尚且有猜测,何况这隔了一层肚皮。”
年修点点头,“这倒是,尤其是……这二夫人还不是个省油的灯。”
“走吧!”苏幕抬步就走。
年修也不敢过多拦着,只管在边上伺候着,爷走哪,他跟着便罢了,若是爷真的不舒服,到时候他偷摸着把爷扛回来就是。
夜色沉沉。
国公府内,哭声时起时伏。
院内。
杜姨娘不依不饶的扑在了棺木上,哭着喊着,“他活着的时候,你霸占着他,当了你的儿子,养在你的膝下,如今他都已经死了,你还要霸着他不放,你太过分了!”
“他既然是我的继子,入了我的院子,自然是不可能随了你的。”国公夫人冷喝,“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把人拉开,都是聋子瞎子傻子吗?”
底下人上前。
二公子薛宗林一声低喝,“谁敢!我倒要看看,谁敢碰我娘!”
现如今,国公爷病倒了,大夫说需要静养。
大公子去了,人都躺在了棺材里,还是刑部碍于皇命亲自送回来的,虽说案子没结不许下葬,但设了灵堂祭奠还是必须的。
三公子是最大的可疑人,也就是说,闹不好到了最后,这三公子还得被当成杀人凶手抓起来,爵位没捞着,最后怕是连命都难保。
是以现在,二公子便成了国公府内最大的赢家。
明明什么都没做,却极有可能,成为最后一个,继承国公爷位置的人!
“反了反了!”国公夫人怒喝,“你们要反了天不成?好啊!依我看,英儿就是你们杀的吧?故意陷害老三,这么一来,你就成了最大的赢家!”
杜姨娘歇斯底里,哭得那叫一个伤心欲绝,“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儿子养在你的院子里,你未尽到抚养照顾之责,最后还让他早早的去了,害得我白发人送黑发人,你好狠的心啊……”
屋顶上,年修托腮瞧着自家爷,“好像都有道理。”
“有女人的地方,就免不得这些事!”苏幕被底下吵得脑仁疼,“真是烦人。”
年修点点头,女人果然麻烦!
如此说来,他们这些阉人,倒是省了一桩麻烦事。
“没看到三夫人?”苏幕蛰伏在夜色中,瞧着底下的喧闹,眉心微蹙,“自己儿子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也没见个动静,委实不太正常。”
年修想了想,“爷,您说这三夫人会不会藏着后招?既是能做到这般地步,哄得国公爷连爵位都要交给她儿子,这女人肯定不简单。”
“儿子出事,她还能如此忍耐,确实不简单!”苏幕低语。
底下骤然安静下来,苏幕“嘘”了声,示意年修禁声。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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