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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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夏侯杰那头黑驹并没有落后,亦步亦趋,始终跟在后面,速度不减,跑得却异常平稳。风无向为了控制马性,必须全神惯注地注意前面的路程,因为有时他可以不知死活,直对无法攀登的峻峰上撞去;夏侯杰的马却具有灵性,自动找寻较为平坦的路走,急驰一阵后,风无向累得满身是汗,回顾夏侯杰,却在马上闭目养神。
风无向先时还有点担心,大声叫道:“夏侯兄!当心点!摔下来可不是闹着玩的!”
夏侯杰仅对他笑了一笑,慢慢地他观察了一阵,风光向才知道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那匹马是天生的异种,在崎岖的山道上,它的步伐竟能配合地形的限制,始终维持背部的平衡,使骑者无颠簸之苦!
上坡时它能屈低前腿而不减其速,下坡时它收缩后腿,四条腿竟是像装了自动调节长短的活栓。这种跑法对马来说,是极为消耗体力的行动,可是那匹马跑了很久却毫无疲态!
下了山之后,来到广阔的大路上,夏侯杰的坐骑开始超前了,四肢移动如风,一溜黑影象脱弦的急箭,却看不出它在跑,风无向的马起初还能追得上,到了后来却越拉越远,终于连影子都看不见了。
当风无向一人一骑吁吁地赶到一片靠水的树林子前面时,夏侯杰悠闲地倚树假寐,他的黑马也低着头在溪畔喝水。
风无向勒住了马,让它跳跃了一阵后,才平稳了一下它的燥性,放去喝水,他走向夏侯杰,又羡又赞地道:“夏侯兄!真了不起,人是天下第一,剑也是天下第一,所有的第一都给你占全了!”
夏侯杰微微一笑,道:“前面两句当不起,末一句兄弟却不客气。西域是良驹的产地,魔心圣教中豢养的马匹近千,每头都是上上选,然而要找一匹能与这头畜牲相比的还很难。”
风无向摇头叹息,他走过去拍拍那匹马的马臀,沾手一片淡红,不禁失声道:“原来夏侯兄骑的是一头汗血宝驹。难怪非凡马所能及了。这种马产自古大宛国,汉武帝曾为了要得到一匹,不惜兴师远征以达到目的……”
夏侯杰笑道:“风兄博古通今,无所不知!”
风无向有点不好意思地道:“兄弟因为养了那两匹马,所以才对这方面的事稍加注意。汗血宝驹是无价之宝,兄弟久闻其名,常憾无缘一见……”
夏侯杰道:“这马是一对,还有一头雌马被黄先青骑去了,将来他们夫妇团聚时,产下幼驹,兄弟可经送给风兄一匹,使风兄一偿夙愿!”
风无向先是十分兴奋。继而憾然一叹道:“没有用的,一物居于一地,汗血宝驹只有在大漠上才能生长,到了中原就渐失灵异了。汉武帝劳师远征,流血千里,夺回一对汗血宝驹后,也是大失所望。那马到了中原之后,连汗血之徽都渐渐消失了,所以这些宝驹是无法在中原流传的!”
夏侯杰对这些知识很陋薄,闻言连忙道:“是什么缘故呢!难道马匹还会受地理的影响吗?”
风无向道:“是的!天气、地理环境、水草,都是他们生长的条件,所以中原是无法养育这些宝马的!这种异种所以不多,以后夏侯兄还是把他们送回西域的好!”
夏侯杰点点头道:“是的!兄弟待此间事了后,也打算把西域当作归宿处了,只有那一望无堰的大漠,才是男儿立身的地方!”
风无向微异道:“男儿志在四方,倒不限定何处?”
夏侯杰轻叹道:“可是在放眼千里渺无人迹的沙漠上最适合寂寞的人!”
风无向明白他心中的感触,却又不懂他的意思,忍不住道:“那不是更寂寞了吗?”
夏侯杰苦笑道:“有些事情是很难解释的,只有当事者自己能体会,寂寞不是一种痛苦而是乐趣,真正需要寂寞的人,只有在孤独中才能寻求乐趣。”
风无向沉思片刻,道:“这话有点道理,许多英雄豪杰到了晚年,不是出家就是长隐深山,可能都是为了追求那份寂寞中的乐趣。”
夏侯杰连忙否认道:“兄弟不敢自居于英雄豪杰之流,他们也许是别有高见,兄弟只觉得那种地方适合于生活!”
风无向明白他是为情所苦,才想逐世而远离人世,但知那会影响一个人的豪情与雄心,于是笑了一笑,道:“安于寂寞是老年人的境界,夏侯兄正当壮年有为之期,谈这些实在太早,至少兄弟认为大漠不是舒展壮怀的地方,否则魔心圣教怎会想到中原来发展势力呢?”
夏侯杰道:“英雄多起自草泽、沙漠,那里是培养雄心的地方。成吉思汗,魔心圣教都是一般情形,兄弟不是英雄,所以才会反其道而行之!”
风无向觉得话不能再说下去了。连忙改变话题道:“夏侯兄不想做英雄,却有一番英雄事业在等着夏侯兄,那也是一种责任,推都推不掉的!”
夏侯杰也觉得话说得太远了,忙道:“我们原来只是谈马,一下子扯得太远了,现在到哪里了!”
风无向道:“这一跑不过才五个时辰,由于走的是捷径已不下千里之遥,大概已到了豫鄂边境。再赶一阵,就可以到武当了!”
夏侯杰愕然道:“走得这么远了?”
风无向笑道:“兄弟常走这条路,这是最快的一次,在兄弟的估计下,最多还剩一半路程!”
夏侯杰道:“那我们就快点上路吧,为争取二点时间也是好的!”
风无向道:“夏侯兄在马上养足了精神,兄弟却是人马俱疲,再赶是不可能了,本来兄弟还有一匹马代步,因为没想到要上武当,所以还留在少林,目前只靠这一头畜牲,必须让它休息一下!”
夏侯杰道:“兄弟的马力还有余,我们可以共骑!”
风无向笑道:“实在不必太急,赵师弟的信号虽很紧张,却没有誓号,可见事端不是来自魔心圣教方面,否则千里迢迢,他怎会向少林求救?”
夏侯杰不解道:“武当也是大门户,如果没有外伤,别的人谁敢去找麻烦!”
风无向道:“兄弟也是大惑不解,而且赵师弟也是个极端慎重的人,如果不得武当的同意,更不会轻易发出求援的信号,他既向少林求援,一定把我们的行程计算过了,他只需要我们去,却不急着要我们这么快就赶到!”
夏侯杰听他这样说才不急着赶路,不过他们走得也不慢,第二天午后,也就到达了武当山下,他们为了谦逊起见,舍马步行向山上走去,上至半山,却见赵千里与柳瑶红迎了下来。
赵千里老远就叫道:“师兄!你来了,夏侯大侠也来!那就好了!”
风无向连忙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
柳瑶红迫不及待地道:“梅家祖孙两人上武当寻仇,要找铁冠道长斗剑,铁冠道长人未出来,她们俩吵了一场,最后梅杏雨挥剑消毁了武当的解剑岩……”
夏侯杰一怔道:“解剑岩是武当开山祖师张三丰真人所立,一向视为武当荣誉之象征,这不是犯了武当的大忌吗?”
风无向道:“当真是梅杏雨砍毁的吗?”
柳瑶经很有兴趣地道:“是的,那天我们也在旁边,她拿的是一支短剑,只有一尺多长,比普通的剑短一半。可是挥剑断石,十分轻松,象是毫不费力!”
夏侯杰道:“奇怪了,她的慧剑已经被郝步芳夺去了,从哪儿又找来一支宝剑?”
风无向道:“武当的人作何表示呢?”
赵千里道:“因为铁冠道长到今天才功成出关,所以武当的人请她们今天再来,梅杏雨虽然答应了,临走毁了解剑的恐怕很难避免一战了!”
风无向道:“她们为什么要找武当的麻烦呢?”
赵千里道:“这个小弟不清楚。梅杏雨只说夏侯大侠欺负了她,武当的黄先青也在旁边,显然有唆使之嫌。所以她们要找武当的麻烦,我们不明内情,只能好言相劝,可是没多大用,我们的立场也很难,两边都不能偏袒,弄不清原委,也不便作何批评!”
风无向对夏侯杰与梅杏雨之间的误会原是很清楚的,他苦笑了一下,道:“兄弟虽然知道内情,只怕也难以说话!”
夏侯杰愤然道:“这太岂有此理了。怎么可以找到别人头上呢?”
风无向连忙道:“自己人可不能再起冲突了!”
赵千里道:“铁冠真人听说解剑岩被毁,十分震怒,一战恐难避免!”
风无向道:“铁冠真人为一门之长,行事当讲求利害,兄弟可以劝止平息这场干戈,问题还在梅氏祖孙,恐怕要夏侯兄费一番唇舌了!”
夏侯杰道:“她简直就无理取闹,那天……”
风无向笑道:“那天兄弟虽然不在场,可是赵仙子把经过说得很清楚,梅杏雨找武当的麻烦并不过份。因为黄兄在旁边的确说了几句煽动的话,而且他是受了赵仙子的嘱咐,故意促成你们之间的误会……”
夏侯杰一怔,道:“没有的事!”
风无向道:“如果不是当时说的,也一定是他与梅杏雨被困在一起时说的。总之他的目的是挑使梅杏雨离开夏侯兄,使夏侯只能毫无阻碍地去应付郝步芳!”
夏侯杰瞪大了眼睛,风无向忙道:“当然这是出于赵仙子的授意,能够使郝步芳离开魔心圣教,事情就简单多了,谁知夏侯兄坚持不肯……”
夏侯杰叫道:“用那种手段是谁也不会同意的!”
风无向一叹道:“兄弟十分同意夏侯兄的态度,赵仙子更是后悔,可是事已如此,必须设法补救!”
夏侯杰道:“怎么补救?”
风无向笑道:“梅杏雨不过是一时之愤,再加上先听了别人的言词挑动,证之夏侯兄当时的行为,以为夏侯兄真的对郝步芳有情,现在事实证明夏侯兄与魔心圣教之间势同水火,而郝步芳已成魔心圣教的主持人。误会不攻自破。梅小姐来了之后,夏侯兄再好言劝慰,自然可以前嫌冰释……”
夏侯杰万分不情愿地道:“她根本就是无理取闹!”
柳瑶红突然一正神色,道:“夏侯大侠,你不能这样说,女人为了保护自己的所爱是最勇敢的,也是最庄严的。”
夏侯杰有点油然地道:“我们还谈不上那些!”
柳瑶红冷笑道:“这就是你言不由衷了,你们作伴西行时,一路上双宿**……”
夏侯杰急道:“哪有的事,我们只是同行而已!”
柳瑶红问道:“为什么只有你们两个人在一起走?”
夏侯杰道:“那是因为我们的两支剑必须合璧使用!”
柳瑶红又道:“你们启程之初,梅铁风慎重其事地把她交给你,你也答应过好好照顾她……”
夏侯杰道:“同行为事所必须,我照顾她也是理所当然,总不能叫她来照顾我吧!”
柳瑶红冷冷一笑道:“梅杏雨又不是世俗女子,剑法武功并不逊于你,机智过人,又握有天下第一利器,哪里用得着你照顾。梅铁风把她托付给你的真意,我不相信你不知道。”夏侯杰低下了头,在她咄咄逼人的词锋下感到十分窘迫,他不时用眼色向风无向求援,希望他出来解围。谁知风无向竟装做没看见,而且还躲远一点,夏侯杰没有办法,只得叹了一声,道:“你不明白……”
柳瑶红有点生气地道:“我是不明白你们这些自命为英雄的男人,把我们女子根本没当人看待,有用的时候敷衍一下,没用的时候就置之脑后,我们竟成了你们英雄事业中的点缀了!”
夏侯杰惶急地道:“柳姑娘太言重了,夏侯某从未敢以英雄自居,更谈不上什么事业,何云点缀二字!”
柳瑶红道:“那么你匆匆西行,又急急而回,是为了什么?”
夏侯杰道:“责任,夏侯某为武林一份子,承担了中原武林的安危兴衰,自然要尽责任!”
柳瑶红冷笑道:“你带着梅杏雨西去也是为了责任!”
夏侯杰摇头道:“夏侯某并不是带她去,是为了本身的责任而去的,像柳小姐不辞辛苦,跋涉千里,远及穷荒,不也是为了责任吗?”
柳瑶红没想到他的口才变得如此犀利,不禁为之语塞,风无向这才鼓掌大笑道:“说得好!夏侯兄毕竟是豪杰胸怀,字字掷地金声,足以警疾发迷……”
柳瑶红神色一变,失声道:“好!这是你们的意见,我替你们转告给梅杏雨去!”
说着瞪了二人一眼,飞步往山下奔去。风无向微微一怔,连忙朝赵千里道:“师弟!这下子她见了梅杏雨胡说八道,会把事情弄得更糟,你快劝劝去!”
赵千里一愕道:“小弟将如何解劝呢?”
风无向道:“随便你,必要时骂我们两个是混蛋都行,就是阻止她别在梅杏雨面前添柴加火!”
赵千里迟疑地走了,夏侯杰轻叹一声道:“风兄!你怎么在旁边一句口都不开?”
风无向耸耸肩道:“夏侯兄难道还看不出来吗。我表妹是在借题发挥。表面上是替梅杏雨而抱不平,实际上却是影射自己,向兄弟责问,兄弟不开口还好,开了口反而更糟,兄弟只附了一句,就把她给气跑了!”
夏侯杰顿时恍然大悟,本来柳瑶红与自己仅数面之缘,风马牛不相关,这般气势汹汹地实在与情不合,谁知是为了风无向的原故,默然片刻,才道:“风兄既知她的目标是对准风兄而发,便该顺着她口气才对!”
风无向苦笑道:“那怎么行,夏侯兄已知兄弟日后要继掌少林门户,实不容有情牵孽缠,借这个机会给她一点预示,也好减少点麻烦。如果兄弟顺着她的口气,使她误会了兄弟的意思,日后更难撇清了!”
夏侯杰道:“至少风兄今天该顺风转舵,使她不会在梅杏雨前面增添是非。”
风无向笑道:“那还不至于,赵师弟会比兄弟解释得更好,他出身富家,从小在女人堆里捧大的,较能善体人意。尤其在女孩子面前,他的办法比我多!”
夏侯杰忽然一笑道:“风兄是否想舍已而耘人?”
风无向笑道:“我只给他们机会,却不勉强撮合,不过以董师弟的品德性情,我表妹很可能会移情于他!”
夏侯杰问道:“这是解决的办法吗?”
风无向道:“兄弟知道这不是最好的办法,但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兄弟自幼受母舅培育**,为了不使老人家伤心,兄弟才想出这移花接木之计。舅舅也体会到兄弟的苦心,对赵师弟也很满意!”
夏侯杰道:“问题不是在令舅!”
风无向笑道:“当然主要的关键还是在赵师弟与表妹,赵师弟这方面没问题,他对表妹颇有好感,兄弟再给他一点鼓励,他感激还来不及。至于表妹这方面,兄弟对她了解颇深,她并非钟情于兄弟,只是为了舅舅先前有过那种打算,她才自以为是。有赵师弟那样一个知情的英俊少年在旁大献殷勤,自然而然会转心相爱的。”
夏侯杰想起自己的师妹宫素娟,也是在相似的情形下投入了罗君秋的怀抱,不禁黯然无语。
风无向没有看出他心情的沉重,仍是兴冲冲地道:“象这么大的女孩子心情最易揣测,她们自己会武功,觉得不需要男人的保护,因此她们理想中的男子是居于温柔多情型的,言谈要风趣,行动要温顺,却又不能带脂粉气,赵师弟正是这种人选!”
夏侯杰不想再谈下去了,便转变话题道:“我们现在是否该上去了?”
风无向沉思片刻,道:“我看还是等一下吧,武当的解剑岩虽毁,规矩仍是存在的。我们如果要上山,一定解下宝剑交给此地的人保管,可是此地并没有派人守候,我们如果冒昧携剑上山,岂不是又得罪了武当……”
夏侯杰想想也有道理。于是他们进入石亭,各找了一张条凳坐下,闲聊了片刻,山上下来了一批人!
柳文佩居首,后面是一大批武装的道者,中间一个老年道人,脸如古月,情神庄穆!
风无向低声道:“那就是武当掌门铁冠真人!”
二人站起来走出石亭,柳文佩首先过来笑道:“无向!你终于赶到了,还把夏侯大侠也约了来,那真太好了!”
夏侯杰向柳文佩见过礼后,随即弯腰朝铁冠真人行礼道:“晚辈夏侯杰参见掌门人!”

铁冠真人含笑回礼,又朝风无向道:“风世兄几年不见,益发英俊挺拔了,令师好吗?”
风无向轻叹—声,道:“家师接到赵师弟的传讯后,心中十分焦灼,如非少林门户闹出了变故。家师一定自己赶来…”
铁冠真人道:“一点点小事,实在不敢惊动令师大驾,怎么?少林发生了什么变故?”
风无向道:“少林门户不幸,内忧外患,交相而至,差一点就酿成了灭门巨变!”
铁冠真人一惊,道:“少林实力雄厚,令师又是个极端慎重的人,怎么会有那种可能呢!”
风无向叹了一声,将少林日前所发生的事,除了一些真正属于机密的部分,大致叙说了一遍!
铁冠真人惊道:“真想不到万里追魂会这么厉害……”
风无向道:“万里追魂的真正身份已由夏侯兄揭穿,他本名叫王侠,确是魔心圣教遣伏到中原从事颠覆的核心人物。他在中原多年,几乎各大门派中都埋下了暗桩……”
铁冠真人道:“小徒黄先青上次回来报告,贫道已作了断然的处置,将门中一些不稳的弟子悉数监禁……”
风无向道:“古白龙渗透的份子,上中下各层都有,只怕一时难以全部察觉!”
铁冠真人道:“贫道行事比较专横,许多重要事务曾道一概自任,对方纵有渗透,也起不了多大作用,而且贫道得知门中有了叛徒之后,作了一个最绝的措施,令对方无所施用其技!”
风无向忧道:“掌门人用了什么措施?”
铁冠真人道:“贫道召集了全观门人弟子,在真武祖师的神像前立下重誓,然后各人服下一杯毒酒。这毒酒的配方只有贫道一人知道,每天再由贫道亲手分发一颗解药,这解药只有十二个时辰的镇毒功用。如果有人敢萌叛意,就无法得到解药,再也活不到第二天了!”
风无向与夏侯杰仅是一怔,铁冠真人又道:“贫道这种作风恐怕二位难以赞同!”
夏侯杰道:“晚辈不敢批评掌门人的作为,只是觉得掌门人太过于冒险了。如果古白龙想倾覆武当,只要害死掌门人一人,岂不是置整个武当于绝境!”
铁冠真人大笑道:“贫道自然考虑到这个问题,可是古白龙又从何得知呢?固然贫道知道门中可能还有他潜伏的暗椿,可是他为了保全自己的生命,一定会加倍小心保全这个秘密,存心不轨的人,一定是为着私利,如果留不住性命,又有何利可图。所以贫道这个措施,正是以毒攻毒的手段!”
夏侯杰不禁默然,铁冠真人又道:“内忧不足虑,外患未至,可是梅老婆子祖孙二人太岂有此理了,她们来骚扰时,贫道正值坐关练剑,未能亲身处理,由得门下弟子去应付,居然让她们把解剑石给毁了。”
风无向连忙道:“小侄等正是为此前来调解的。”。
铁冠真人沉声道:“没有调解的可能,解剑石乃武当信威之象征,信威不立,门户焉存。”
风无向道:“梅氏祖孙并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
铁冠真人道:“她们却是武当的敌人。”
风无向轻叹道:“她们只是一时之愤,并非存心为敌,尚请掌门人能念及大敌当前,宽于谅解。”
铁冠真人冷笑道:“她们在西域被人赶了回来,却拿武当出气,足见她们认为武当比魔心圣教好欺负。”
风无向道:“掌门人误会了,梅杏雨绝非对贵派有怨,而是对夏侯兄有所误会。”
铁冠真人漠然道:“那件事梅杏雨自己说过了,贫道是出家人,不理俗家是非,可也不能代人受过。”
夏侯杰听得满脸通红,风无向只得说实话了:“梅杏雨迁怨武当并非无由,据小侄所知,黄兄确实对她说了几句过火的话。”
铁冠真人哼道:“贫道不相信武当弟子会如此无聊。”
风无向忙道:“黄兄并非无聊,而是受了赵仙子的授意,此中曲直颇为复杂,掌门人能否屏退左右,听小侄解说一下。”
铁冠真人一挥手,他身后的道士们都退开了,连柳文佩都识趣地走得老远,只有夏侯杰红着脸站在当地。
风无向这才把赵景云的设计说了一遍,铁冠真人听后,脸色稍稍平和了一点,笑道:“情剑之妙用。黄道只是听说,却不知果然有此神效。”
夏侯杰愤然道:“晚辈如果知道因此剑而引出这么多的麻烦,早就毁掉它了。”
铁冠真人笑道:“那倒不必,事在人为,魔心圣教东侵之举势在必然,夏侯大侠的风流小劫不过适逢其会而已。而且夏侯大侠择善固执,不肯随意使用,正是此一魔剑的最佳得主,‘忧愁仙子’慧眼独具,选中了夏侯大侠为剑主,不愧为知人。只是后来的那套计划,似乎又不够明白夏侯大侠的为人,女人倒底是女人……”
夏侯杰听他前两句话,心里未免不太受用,尤其是风流小劫四字特别刺耳。后来才知道铁冠真人是在开玩笑,风无向趁着机会忙道:“掌门人对梅杏雨寻怨之举应该加以同情原谅。”
铁冠真人笑道:“既是小徒参与其事,找到武当头上倒是应该的,但只能说她师出有名而已,毁石之举,仍然要有个明白交代。”
风无向一怔道:“怎么样才能交代呢?”
铁冠真人道:“叫她们祖孙两人从山下三步一拜,拜到解剑石前,替武当重建此石。”
夏侯杰道:“那似乎太难了。”
铁冠真人冷笑道:“自然很难,梅铁风那老婆子与贫道是多年宿怨,叫她低头是万无可能的事!”
夏侯杰道:“如此说来掌门人是无意于善罢甘休了?”
铁冠真人道:“要保持解剑石屹立武当百余年而不倒更难,如果轻易将此事作罢,贫道将何以对人!”
夏侯杰与风无向不禁一怔,说了半天,铁冠真人仍是不肯善罢甘休,风无向只得硬起头皮道:“一石之立,不过是举手之劳,关系的仅是武当的名誉。如果魔心圣教大举东侵,所毁的恐怕不只是一块解剑石了!”
铁冠真人怫然道:“世兄是在威胁贫道呢?还是在教训贫道!”
风无向道:“小侄都不敢,只是家师有命,令小侄转告掌门人,请掌门人勿因小忿而误大局!”
铁冠真人冷笑道:“少林的命令下到武当来了!”
风无向道:“掌门人误会了,家师所以如此恳告,实因今后对抗魔心圣教时,一切均将以掌门人马首是胆,请掌门人善自珍重!”
铁冠真人冷冷地道:“那可不敢当,令师既已练成了碎玉掌,武功应推宇内第一人!”
风无向低声一叹,道:“小侄先前没有把话说清楚,家师的碎玉掌只是一个幌子,实际他老人家全部功力已用于对穆居易一击,再也无能为力矣!”
铁冠真人一怔,道:“这是怎么说?”
风无向道:“碎玉掌虽然为少林绝艺之一,可是自达摩祖师之后,已成广陵绝响,再也没有人能练成了。家师为应急变,只匆匆练成了碎玉掌功,能具碎玉掌相等之威,却只能用一次,惊退穆居易后,功力散失,已经不能再用力了!”
铁冠真人沉声问道:“此言当真?”
风无向道:“夏侯兄可以作证,因为此事关系太大,不敢轻易泄露,所以小侄才不敢说出来!”
铁冠真人淡然道:“那么你为什么又告诉我呢?”
风无向诚恳地道:“因为小侄希望掌门人能体及本身责任之重大,才具诚禀告,否则事关少林盛衰小侄秘而不宣,掌门人也当谅解的!”
铁冠真人沉思良久,终于相信他的话了。因为少林与武当交谊虽厚,毕竟是两个门派。现执武林之牛耳,虽然没有冲突,却事关荣誉,尤其是这件事,宣扬开去,无异承认少林之实力已在武当之下,那是很大的牺牲!
铁冠真人好胜心强,听见这个消息后,一方面感于风无向的诚意,另一方面也因此而沾沾自喜。因为目前唯一能与他分庭抗礼的只有无垢上人,老和尚的功力散失,他就是武林第一人了!不过也因此体会到自己责任的重大,不能再作意气之急了。
他勘酌片刻道:“贫道可以让步,解剑石又将如何处理呢?”
风无向道:“毁石之事尚无外人知道,如果梅氏祖孙对武当郑重道歉,武当重立解剑石,掌门人对门下也可以有个交代了!”
铁冠真人道:“她们肯这样做吗?”
风无向笑道:“事情本来就是误会,而且都因夏侯兄而起,如果由夏侯兄向她们解释明白,晓以大义,她们应该不会有问题的。”
铁冠真人回头对夏侯杰道:“夏侯大侠怎么说呢?”
夏侯杰皱起眉头,道:“晚辈尽力设法!”
铁冠真人道:“如此说来夏侯大侠并无把握?”
风无向忙道:“梅老前辈两次折于掌门人剑下,心中自是不服,她早就表示要找掌门人再较量一次。”
铁冠真人冷笑道:“那还有什么转圈余地呢?”
风无向道:“小侄以为两者性质不同,较量剑法纯属切磋之意,如果掌门人能将毁石之事不混为一谈……”
铁冠真人道:“怎么能不混为一谈呢?如果我胜不了她们,她们自然不肯道歉。”
风无向道:“掌门人如果胜不了她们,解剑石虽存犹毁,即使她们道歉了,琥当也不好意思重立解剑石吧!”
夏侯杰觉得风无向这句话说得太鲁莽,等于把先前的那翻努力都白费了,谁知铁冠真人却哈哈一笑道:“有道理,如果梅老婆子把我击败了,她不毁石,我自己也会毁了它,那么你的意思是什么呢?”
风无向道:“小侄是请掌门人胜过她们后,不要把毁石的事混在一起,否则照武当的规矩,必须要杀死毁石的人,才能重立此石……”
铁完真人哈哈大笑道:“那么你是认为我一定能赢了。”
风无向笑道:“那还有说吗,否则小侄何必强作调解人,徒费唇舌呢?”
铁冠真人笑道:“你这小伙子真不得了,拐弯抹角半天,原来只是要我留下她们的性命。”
风无向道:“是的,小侄希望掌门人本着出家人慈悲胸怀,免梅杏雨姑娘一死。”
铁冠真人道:“她与你无亲无故,你干吗如此关心她。”
风无向一叹道:“小侄东返之前,曾得赵仙子启告,梅杏雨的慧剑一式与夏侯兄的情天主式配合,才是魔心圣教最大的克星,与其说小侄是为梅杏雨求恕,倒不如说是为天下武林同道请命。”
铁冠真人笑道:“那么贫道也不会是魔心圣教的对手了。”
风无向道:“剑术之精,掌门人应属天下第一,可是魔教的剑招别具一格,以目前中原各家的剑法对之,恐怕会吃亏。唯有夏侯兄与梅杏雨双剑合璧,才是他们的克星。可是双剑合璧,对掌门人又毫无用处,这其中是一个很玄妙的关系,掌门人一定会明白的。”
铁冠真人道:“我当然懂,这是我们道家五行生克的道理,一行降一行,循环轮转。”
风无向笑道:“毕竟还是掌门人修为深厚,小侄虽知其然,却说不出所以来。”
铁冠真人笑道:“你别要滑头了,反正不管胜负,也不管她们是否肯道歉,我绝不再为难她们就是了。”
风无向一恭身道:“多谢掌门人,小侄正是此意。”
铁冠真人不再说话,走到被削断的石柱前,用手捧起断下的那半截,仔细地研究断痕后,眉头慢慢地皱紧了。
风无向连忙过去问道:“掌门人有什么为难之处?”
铁真人附声道:“这是梅杏雨一剑削断的吗?”
风无向道:“小侄并未目睹,但是据舍表妹的叙述,她的确是一剑所致!”
铁冠真人又问道:“她用的是一柄短剑?”
风无向道:“好象是吧,舍表妹估计那柄剑只有一尺多长,比普通的长剑短了一半!”
铁冠真人道:“这一尺多长是否连剑柄也算在内?”
风无向道:“小侄不知道,可是普通计剑长时,是把剑柄也计算在内!”
铁冠真人神色沉重地道:“那天也有武当的门人在旁,事后他们向我报告情形,我没有在意,所以未曾问及。今天看见剑削的痕迹后,我必须要弄清楚!”
风无向道:“剑的长短有关系吗?”
铁冠真人将断石柱往前一伸,道:“你看这断纹,就会明白我的意思了!”
风无向看了一下后,讪然道:“小侄实在看不出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铁冠真人又把夏侯杰招过来,道:“夏侯大侠也请看一下,然后发表意见!”
夏侯杰看了一下后,又用手摸了摸表面,道:“它是由右面受剑后,在左边划出。中间似乎经过三次变化!”
铁冠真人道:“夏侯大侠观察入微,可见对剑术研究造诣之深!”
风无向奇道:“夏侯兄是据什么作此判断的!”
夏侯杰道:“这右面的剑纹看去虽然平滑,其实却有深浅之分。右面的这一小半石质平整如镜,中间一部分就较为粗糙,左面的一截更为粗糙,这是用剑劲力所生的现象,一开始劲力较足,所以削石如腐。中间这一段,由于招式变化,后力不继,所以着刃处较粗。到了第三部分,招式又改变了,劲力却更微弱,使断面也更粗了!”
风无向仔细地看了一下,叫道:“夏侯兄的确高明,居然能找出这种细微的地方!”
铁冠真人道:“少林剑法都是一气呵成的,你自然不会注意到这些。夏侯大侠的剑式也着重在中途变化,所以对这些地方较为清楚,不过夏侯大侠认为仅三手变化吗?”
夏侯杰连忙道:“晚辈所见仅止于此,自然未敢作准,还祈掌门人赐教!”
铁冠真人道:“这石柱径厚虽不过是两尺,无论如何都比她用剑长为宽,她一剑断石,定然不止横里三手变化!”
夏侯杰道:“不错!那么一定还加上了一两手前推的变化,掌门人以为如何?”
铁冠真人轻叹一声,道:“所以我要弄清她剑身的真正长短,如果除去剑柄后还有一寸不多,前后变化不会超过两手。如果是包括剑柄在内,则变化无穷矣……”
风无向与夏侯杰总算明白了他的意思,夏侯杰斟酌了半天,道:“掌门人是否觉得让晚辈来处理这件事较好!”
这句话问得直率,铁冠真人初时一扬眉,继而看到夏侯杰诚恳的表情,才放平语气道:“夏侯大侠可是怕我胜不过那个小姑娘!”
夏侯杰连忙道:“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到今后大局全仗掌门人主持,不必为了这点小事而烦心!”
铁冠真人笑了笑,道:“梅铁风的剑法比我只差了一点点,这些年来她在剑法上的创练,就是想压过我。而我也始终把她当作一个劲敌,一直不敢松懈,总算维持住不败的盛名。梅铁风我是不会在乎的,可是有她的这个孙女儿,我恐怕就难以再立于不败之境了!”
风无向道:“掌门人就胜过了她断石一剑了?”
铁冠真人道:“梅家的吼枝剑法我很清楚,以我道家玄门正宗的剑法足够应付,可是她断石的那一剑却大出我意料之外,幸亏我为了对付魔心圣教,将剑法重新洗炼了一下。如果她的招式仅限于前几手,我还勉强撑持过去,如果她后面还有变化,我绝对不是敌手!”
夏侯杰道:“所以晚辈请掌门人不必涉险,魔心圣教的人已经来了……”
杜素之漠然道:“管他。”把她的长剑挡开了不算,剑幕上巨大的弹力把杜素之的长剑格飞了出去,然后回来一剑,指向杜素之的咽喉处。
夏侯杰飞身而出,情剑一掠,架住了他的剑,铁冠真人笑道:“夏侯大侠太紧张了,贫道不过是做做样子,哪里真会伤她。”
夏侯杰一笑道:“晚辈也不是紧张,只是觉得掌门人太过份了,梅前辈三招已过,掌门人都从容化解,已见高明,何必还多此一举,徒增不快呢!”
铁冠真人一笑道:“梅老婆子也是个知名人物,贫道一招不回,就这样胜了她,对她面子上也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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