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避席(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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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雀神色更冷,突道:“老宗主舍身卫道,为我们留下这一座大阵,诛邪伏魔,我等若不擅运用,反被外人所胁——我玄心正宗自开宗立派以来,只怕还没出过这般的笑剧与屈辱。你们说,是也不是?”
雷战抱拳道:“护法的意思,是我们决不能一味被动?”
朱雀点点头,决心已下,喝道“雷战听令!”
“是!”
“你代疾风主持西南分阵,渊雷等三人各回本处戒备。至于疾风……”说话之间,朱雀站起身来,红色战袍如火,她的心中,也如火一般燃烧起来。
“楚略不是责你守阵不力么?你这就随我去一趟监天司,面见这指挥使大人。他责本门守阵不力,本门倒要问他,本门阵法奥义,他能知道多少皮毛?到底是守阵不力,还是将计就计,今日便当面辩个明白!”
疾风一惊,讶道:“师尊,您是要和监天司公然冲突?”
朱雀不答,施法让阵盘恢复原状,七十二枚灵旗控制下的情形,顿时历历如在目前。雷战最先恍然,打了个手势,示意疾风不要再问。
曾严加呵责是吗?
那么,便少不得呵责的证据,算数韬略,奇门五行等学理上的依据。
短兵相接,间不容发,自然就能轻易发现,监天司里,到底来了什么样的术数高人!
“朱雀亲自去了楚略大人的中军帐?”
距离十余里外的另一处行营里,袅袅轻烟,从天青色镂空薰炉中逸出。薰炉放置在一张紫檀边楠木心饰银案几上,旁边是一方象牙雕醉仙倚山倾杯笔洗,奇峭清新,气韵生动,配着几只楠木夔纹彩漆杌子,越发于高雅绝俗之中,显出堂皇的高贵之气。
小倩支赜坐在杌子上,伸出右手,无聊地把玩着案上笔洗,静听海枫灵与突然闯进来的钟永对话。张石晨遣人将她与夜名等从监天司护送回来时,与魔物的大战正酣,她见不到海枫灵,便陪了夜名和小雨说话,聊发了性,竟忘了时间。直到弟子寻来要开晚膳,她才突然想起,拉海枫灵到自己的帐里,将白日所见所闻尽数说出。
海枫灵大为惊讶,将每个细节都问了一遍,再传令下去,着门下全力打探未前二刻直到未时镇外与魔道对抗时的全面详情。消息流水价传回来,她脸上的喜色便越来越浓,最后轻轻一笑,抚掌道:“张大人果然是高明之至!”
小倩道:“我瞧也没什么可高明的,那姓钟的来历不明不白,就算真是大天龙密行寺的人,可也和什么毁心居有着千头万绪的关系。枫姐姐你不是说过么,毁心居前身,那可是玄心正宗的三界圣女法统!”
海枫灵摇头道:“这个你却不懂了,正因为对方毫不隐藏,反而真实可信。至于毁心居,看来我先前想法有误,三界圣女,与玄心正宗正统之间定有了隔阂。不过当时伤了她也好,多一份威压,灵月教便多了一份声势。”
正说话间,钟永寻来,禀道玄心正宗的最新动向。海枫灵一愣之下,笑意越发值得玩味,重复一句,再问了些其他情形,沉吟半晌,正色转头看向小倩。
小倩会意,卟地一笑,放下笔洗站起来,道:“好啦好啦,枫姐姐,不用只看着小倩不说话……虽然我很烦张叔叔的说教,可是,为了师尊和师姐你,我多去他眼前转悠几趟,却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海枫灵微笑,自己也起身,柔声道:“小倩最懂姐姐的心思了。这一趟,便让姐姐也伴你一行如何?我实是极为好奇呢,让玄心正宗朱雀也坐不住了的术数高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性情模样!”

二女携手而出,钟永心神领会,早备下了马车,行不片刻,便到了楚略行营。其时天已全黑,只有一堆堆的篝火,在暗夜里点缀着难得的生气。
有小倩带头,这一行人,畅通无阻地到了主帐边。尚未掀幕帘入内,帐内一个清越的男子声音,便清楚地传到每个人的耳里:“阵心灵旗折断,是疾风有负师尊重托,与玄心正宗阵法何干?小姑娘,连楚大人都只能指责我抗敌不力,临战畏难,如何你竟敢如此信口开河?”
海枫灵一讶,掀开帘幕,正见到上首一个局促而坐,脸上涨得通红的小小少女。
张石晨、楚略二人便坐在这少女下首,感应到外面动静,齐齐回头来望。见是小倩和海枫灵后,二人对视一笑,全不惊讶,反倒同时起身,作了个相迎请进的手势。楚略更笑吟吟地道:“灵月教的海坛主果然来了。呵呵,朱雀护法,看来这位阿梓姑娘,说话还是有几分准数的,你徒弟可莫要太凶,没来由地吓坏了人家小姑娘!”
对面客座上,一名青年男子正气冲冲地站着,另一名红衣女子,手捧茶碗,沉着脸一口口品着茗水,一言不发,但每一个看向她的人,却都不由自主地想着移开目光,只觉连她衣角的殷红,都剌目得有如被点燃了也似。
玄心四将之一,玄心正宗的朱雀护法。
“这位是阿梓姑娘。”张石晨笑向海枫灵介绍道,“天未黑时,钟九先生就说困了,让阿梓姑娘在这儿代他应酬。当然,那时朱雀护法未至,否则九先生无论如何困乏,也定会亲自仰见一番玄心正宗四将的风采呢!”
海枫灵一笑落座,她不肯坐在朱雀下首,便选了对面的主座,口中道:“小倩和张大人素不见外,枫灵可也不敢以外人自居。朱雀护法,咱们又见面了,岭南一面匆匆,张大人和枫灵,可都挂念你得紧呀!”
小倩却好奇去看阿梓,白天对这小婢女没留过多少意,此时望去,也不过十六七岁,稚气未脱,但肌肤凝雪,垂髻如云,脱俗天真,天份极佳。只是此时想是很是害怕,半低着头,手捏着衣角,连眼光都不敢往朱雀那边偏上一偏。
那个青年男子,正是随朱雀同来的疾风,正冷冷盯着阿梓,静等她回答。
日间虽对钟九一行人作恼,但小倩久在灵月教中,与玄心正宗一争高下,早是根深蒂固的习惯,两相权衡,立刻对阿梓同情心大起,插口问道:“张叔叔,朱雀护法没出声,怎么她座下弟子,反在您这大呼小叫起来?啧啧,对一介小婢大显威风,真是好大的火气!”
张石晨笑了一声,楚略已顺势道:“疾风,本指挥使日间对你的语气,或许是真重了些。不过阿梓姑娘,也只是转述了钟九先生的一些见解,相互切磋,各有异议,岂能和信口开河四字挂得上钩?”钩字出口,语气渐趋严厉。
“楚大人,还有海坛主,朱……朱雀护法……”
一个怯怯的声音,接了楚略话尾响声,正是阿梓。她站起身来,不安中略有些畏缩,但却鼓足了勇气,一口气说将了下去,“前辈下午时,临时教了阿梓一些有关历法的小玩意儿。他说晚上客人多且尊贵,非小婢所能应对好的,是以要我记牢这些小玩意儿,到时斗胆请到场的客人们同乐一番,也好……代他赔一赔这避席之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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