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三章 不畏烟火熏颜色(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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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头军一直忙碌到未时,才顾上吃饭,李头儿和秦帐房坐在伙房上首桌子上吃,四个小伙夫蹲在地上吃。木兰早已经饿得眼睛发蓝,正在狼吞虎咽之际,瘦猴儿来到跟前儿:“别光顾着吃,我可告诉你们啊,吃完饭还得收拾,刷锅洗碗、挑水喂马、买菜择菜洗菜,晚上还得做一顿丰盛的呢,知道不?谁今天下半天都不能休息!尤其是你,花木棣,一顿午饭吃下来,水都快用光了啊,你得挑水去,另外,到马厩把伙房专用的那几匹马喂喂去,给它们牵到河边饮一饮!干完这些活儿,再把伙房面儿上收拾干净!”
木兰嘴里正塞着一大块馒头,一时无法回答,可是她心里却有些恼火,——什么时候打扫的事情也归我干了?一眼瞥见吴子文正对她偷偷摇头示意,只好咬咬牙,把馒头咽进肚子里,把火气也咽进了肚子里。
吃完饭,木兰无精打采地拎着木桶,提着扁担去挑水,忽然想到去看看烈焰,都一夜加半天没见烈焰了,也不知它怎么样了?它性子烈,不知道别人喂它肯否吃东西?
想到这,她水也不先急着挑了,只一门心思地跑到马厩去看自己心爱的宝马。一进马厩,就见几个喂马的老兵连喊带叫,跟在一匹马身后追赶:“抓住它,别让它跑了!这马伤人哪!”
木兰抬头一看,迎面一匹高头大马正向自己奔来,腿长腰细,浑身赤红,神骏无比,不是自己的汗血宝马又是哪个?
“烈焰!”木兰扔了木桶和扁担,高兴地跑上前去,老兵们大惊失色地叫喊:“快抓住它的缰绳,快抓住它的缰绳,千万别碰它别的地方!”
可是眼前的情景很快证明他们的担心是多余的,烈焰像个见了娘亲的孩子,一脑袋扎进木兰怀里,亲昵地、委屈地蹭她的脸,琉璃样的大眼睛里本来烈焰腾腾,此时却无比的温顺和无辜,好像在问:“你去哪了,为什么不管我了?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木兰深情地抚摸着它脑门上的月牙白,感慨不已,老兵们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你的马?”
见木兰点头,这些老兵们不由地大吐苦水:“哎呀,养军马养了多少年了,还从未见过这样烈性子的,咬伤了别的马不算,还把缰绳扯断,撞倒了一个人,好像要撒野跑出去呢!”
木兰不好意思地致歉:“烈焰它不是普通的马,请各位大哥多担待!至于咬了别的马,撞了人,小弟我甘愿受罚。只是我想问一下,昨晚和今日上半天它可曾吃过草料?”
“吃什么吃啊!”领头的老兵抱怨着,“它根本就不肯让人近前喂它!哎,你是它的主人,想必它只听你的话喽?”
木兰没回答,眼里却含了泪花:烈焰,你受苦了,都是我不好,没有及时来看你。她在马儿头上拍了一下:“你也是太任性,一入军营,连我都不得自由,你怎么能自作主张?”

烈焰乖乖低了头,像个犯了错误的孩子一样任凭发落。
“各位大哥,”木兰脑子里灵光一闪,“兄弟有个不情之请,想让我的马和伙房里的一匹马调换过来,自己来喂养,不知怎么样?”
“这个……应当没有大问题吧。”领头的老兵说,“汗血宝马价值连城,这我们知道,有点个性按说也是应当的,只是这宝马太有灵性,必须得专人来管啊!我们近不得它的身,交给你也乐得个轻松自在,还省得伤了别的马要担责任!”
“谢谢各位大哥,呃,我们伙头军的马儿在哪里?”木兰高兴地说。
“跟我来吧!”领头的老兵把木兰领到一个单独的小圈里,指着里面几匹或老或残的马,“就是它们了!”
“啊,这就是啊?”木兰张大了嘴巴,但见那些马儿,有的垂垂老矣,有的跛了一条腿,有的瞎了一只眼睛,都皮包骨头,毛掉了好几块,光秃秃的,极为丑陋,脖子上都有着一道重轭勒出的深沟,触目惊心。
木兰禁不住发问:“这些马平常都干些什么啊?”
“拉车运水、买菜、拉柴,行军时就拉炊具!”老兵心不在焉地回答。
木兰没说话,抚摸一下自己的爱马,心内怆然:叹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马犹如何,人何以堪?
“好啦,小兄弟,我看这几匹马就算和这匹军马调换了,也是上不得战场的。我就卖你个人情,趁这两天军马未曾编号,你就赶紧向李头儿请求一下,把你的马纳入伙房使用吧!否则,编了号之后,这匹马的归属未必就是你说了算了!”
“谢谢各位大哥!”木兰感激地投去一瞥,老兵摆手走开了。
“烈焰,以后只好委屈你来拉车运水了!这样总好比落在别人手里不吃东西要强得多!”木兰慨叹道,“你渴了吧,饿了吧!我带你到河边去!”说着,牵着烈焰欲走,可是圈里的几匹马忽然一齐抬头向这边张望。
“啊,不好意思,我呆会儿再来接你们,大家轮流去啊!”木兰抱歉地说,可是那些马儿望着烈焰,嘶叫起来,似有不舍之意。
木兰奇怪地瞅瞅烈焰,汗血宝马傲然而立,长长的鬃毛在风中飘扬成一面号召的旗帜,好似马中王者一般。
木兰不由失笑:“我明白了,这几匹马儿吃定你当首领了!我只知牡丹为花中君子压群芳,猛虎为兽中之王令其震惶,可不知道汗血宝马也能自然震慑群马!”她丢下烈焰的缰绳,到圈里去解了几匹马的缰绳并搭在它们脖子上,“我可告诉你们哪,”木兰俨然一个马倌,“我一个人是管不了你们大家的,要是你们愿意,就跟在烈焰的身后走,知道不?”
于是魏军大营里一个奇特的场面出现了:前面一个英姿飒爽的小伙夫,骑了一匹宝马,大步走在前头,后面跟着几匹劣马,一人数马,慢悠悠向营帐外小河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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