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六 少年儿女一相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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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女主跳崖不死定律,或者说武侠小说跳崖不死定律,现在依然有效。
这时的朱九璇当然相信这句话,因为她现在跟其他武侠主角一样幸运的抓住了一颗斜长在悬崖上的老松树,被挂在不上不下的半空中。
但是她在数秒钟前,与一般临近死亡的人一样,被巨大的恐惧和绝望所包围,完全没有一点那份“有作者罩着,我肯定死不了”的自信,直到她幸运的抓住了一根儿臂粗细的松枝,虽然那根松枝因为承受不住下冲的巨大力道而折断,却也给她应得了宝贵的缓冲时间,让她得以顺利的用脚勾住树干,吊住身子,然后借力爬上树梢。
现在虽然暂时是安全的,但上有猿猴难攀的陡峭冰壁,下有飞鸟难渡的万丈深渊,这安全离着危险的距离也实在太近了些。
她怔怔坐在树枝上,直到刚才额上被吓出的冷汗都被凛冽的山谷风吹干了,这才慢慢想到:此处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在这里呆着,早晚是死路一条,不如慢慢沿着斜坡爬行,寻个出路,好歹胜过坐以待毙。当下手脚并用,沿着雪坡,向阳光处爬去。
爬了半天,手掌膝盖都已被坚冰割得鲜血淋漓,但早冻得木了,也感觉不出疼来,再爬一会,找了一处略为平缓的斜坡,将碎冰渣滓拣出,将白手套取出来戴上,但膝盖处依然没遮挡,她也有法子,将圣火令取出两个最长的来,绑在小腿上,她人小腿短,居然还算合适。那圣火令上刻得都是文字花纹,正好可以加大摩擦力,也不知道杨逍那些明教中人看到圣物作此用处是何感想。
渐渐的天色已晚,白雪虽能反光,但到底光线暗了下来,而且寒风更比白天酷寒十倍,竟吹得她脑子渐渐麻木,对于登山来说,这是再危险不过的,朱九璇心中暗暗着急,她不能在这样陡峭的山壁上过夜,更不能连夜爬行,只得一面继续爬,一面留心山壁上有什么山洞缝隙之类的,可以供她暂时安身。
总算天无绝人之路,在太阳的余晖完全消失之前,朱九璇发现了山壁上一处黑幽幽的洞**,她兴奋之极,慌忙小心翼翼爬近,猛地一跃,便钻入山洞之中,靠在洞壁喘气。山洞中虽然更加黑暗,却有一种奇异的温暖,让朱九璇慢慢缓过神来。
人道饱暖思淫欲,她现在虽然依然是又冷又饿,但好歹算是暂时有个栖身之处,便也开始胡思乱想,暗道:我记得张无忌也曾掉下山崖,而且也是钻入洞中才找到九阳真经,现在我崖也跳了,洞也钻了,是不是也要发财了?难不成这里就是通向无名小谷的山洞?虽然明知道九阳神功已经不在白猿身上,但就算为了谷里的白鱼和雪鸡……朱九璇擦了擦口水,当机立断的向山洞深处爬去。
事实上,她不是张无忌,那山洞也并不通向无名小谷,事实上,山洞不通向任何地方,因为这个山洞,是死路。或者说,比死路更糟。
山洞的尽头,是一个很大的**窟,里面比外面更加温暖,几乎可以融化冰雪,但是朱九璇一点都没有舒服的感觉,因为这里弥漫的是令人作呕的腥臭之气,而地下盘踞的是大大小小的各色蛇等。一条条蛇因为这里温暖的温度,俱都盘成一团,除了个别的有微微蠕动,大都并不动弹。
朱九璇很快明白自己误入了蛇群冬眠之所,原来蛇是冷血动物,一到冬天便往往选择干燥的洞**,树洞,石缝进行冬眠,而冬眠时往往有数百条各色各种的蛇聚集在一起,以增加周围的温度,减少死亡率。而这里温暖宽敞,所以蛇群聚集的分外多,总数差不多有千条上下,一眼望去,大的有人腰粗,小的只有手指粗细,色彩五花斑斓,姿态各异,倒可以说得上是一种奇景。
朱九璇因为幼年吞食蛇血,于蛇腥味及蛇毒颇有抵抗之力,但这时也心中恶心,哪里还肯再呆,捂住口鼻倒退出去,爬到洞口时张口欲呕,但一日未曾进食,那里呕得出来,只泛上一阵酸水,心中难受之极,想出去又舍不得洞里温暖,何况又确实无处可去,只有靠在山壁上,闭着眼睛打盹,好在蛇冬眠之际,丧失活动能力,她又有蛇血傍身,也没有蛇虫来干扰,不一会功夫,因为实在很疲劳,她还是很快睡去了。
睡至半夜,只听“沙沙”之声微响,朱九璇睡得本轻,立时惊醒过来,察觉到动静很小,便也懒得动弹,只睁开一只眼,只见身边爬过一条小蛇,身长约莫八寸,竟是生有四足、蛇身血红,头顶却有个金色肉冠,那蛇并不管朱九璇,直往洞中深处爬去。朱九璇心中一动,已知道它是什么东西,刚才看到那洞中有不少毒蛇,想来这金血蛇是来觅食的了。
过得半饷,那金血蛇爬了出来,已是身子肿胀,粗了几有一倍,头上金色肉冠更灿然生光,显然是吃饱了,悠闲的经过朱九璇身边时,竟是朝她吐了吐信子,朱九璇并不怕它,睁开眼朝它笑了笑,若非没毒物喂它,便要招呼它了。那蛇在朱九璇身边爬了一圈,便出洞去了。朱九璇便又自管歪头休息。
不知为什么,仿佛是天意一般,她再一次不由自主的醒了,抬眼一看时,只见洞口不知何时已垂下一条泛着特异光彩的绳子,正惊喜间,一个人影顺着绳子滑下,轻轻一跃,便已落到朱九璇眼前,身法轻盈飘逸,竟是落地无声。
朱九璇抬头看时,却对上了一双似曾相识的眸子,点漆一般黑沉沉的,无半分外露的光华,只隐隐泛着一层莹润的光泽。似乎是熟人啊,朱九璇随即微微摇头,暗道:最多是偶遇过罢了。
那人打起了火折子,火光同时照亮了两个人,朱九璇眯了眯眼睛,只见眼前的是一个只有十二三岁少年,若论眉目俊朗之处,还当在姚文天之上,却不似他带着几分阴柔的女儿气,反而多三分傲气,三分清爽。朱九璇向来爱看俊男美女,但对这从所未见的俊秀少年,也许是刚被另一个美少年害惨了的缘故,不但没生出好感,反而生出一股夹杂着委屈和酸气的恼怒,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
那少年见到朱九璇,微微一愣,目中闪过不知是惊是喜的光芒,低声道:“我道金儿怎么这样怪异,竟然是熟人啊。”轻轻拍了她一下,道:“等我一会儿。”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竹筒,放在地下,拔开塞子,里面游出一条小蛇,比刚才那条金血蛇身子略短,形相一般,但头顶肉冠则作银色,也向洞中爬去。那少年将手里的火折子交给朱九璇,道:“别害怕,我一会儿就来,。”便也在那银蛇在后面跟着,也向洞中爬去。朱九璇心道:这金银血蛇原来是他的。看了一眼手上的火折子,忽然想起本来自己也有火折子的,居然一点没想起来要用,可算蠢极了,但也许是靠近火光的缘故,心中渐有暖意,不由郁情稍减。
那少年不一会儿便带着吃饱的银蛇爬了回来,对朱九璇打了个“跟我来”的手势,回到洞口,探出头去查看,回过头来,见朱九璇扶着石壁摇摇晃晃站起来,“啊”了一声,道:“原来你受伤了。不如先去我家里坐一下吧,我找药给你。”
朱九璇被人拎着走过不止一次,却还未被人背过(如果在乾坤一气袋中那次不算的话),这时竟叫一个身量未足的少年背着,心中总是感觉很奇怪。那少年轻功相当了得,背着个比自己矮不了多少的少女,竟仍可以在百丈悬崖上爬的飞快,而且十分平稳。他那根绳子本是以不去头尾的死蛇结成的,若非他背着她,她也不确定自己敢不敢自己拽着它爬上去,所以,明明知道自己其实并未重伤,她还是很感激这少年的。
不过一会儿工夫,眼见就可以看见崖顶了,那少年突然道:“我闻着你身上气味熟悉得很。”
朱九璇一愕,道:“什么?”
那少年道:“当年我的宝儿,不会被你吃了吧?”
朱九璇脸上发烧,勾起当年的一段往事,吃吃道:“那个啊……你叫什么名字?”
那少年道:“我是欧阳渝。”
朱九璇迟疑了一下,道:“还真是你啊。若我说,我吃了那个……什么宝儿的,你要怎样?”

欧阳渝依然埋头向上爬去,道:“没什么,我只是奇怪,那宝儿当年药效未足,该是剧毒无比,你要吃了它,怎么还能活到现在。”
朱九璇听了,脸色渐渐发绿,道:“莫非我吃得少,现在毒还未发,欧阳……我不会已经慢性中毒了吧,你有解药没有?”
这时,欧阳渝已爬到崖顶,轻轻跃上平地,道:“这么多年未发,那就多半没事了,不过我可以帮你找找有什么解毒的药,吃一点也没有坏处。”说着,他用手一指,道:“那是我住的房子。”
朱九璇越过他的肩膀,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只见光秃秃的崖顶上只有一栋简陋破旧的房子,被山风吹得中七扭八歪,摇摇欲坠,疑惑道:“这房子建在风口上,难道不会塌么?”
欧阳渝道:“每月也就塌两次。”他无所谓的一笑,道:“这个是我平时住的,因为是在风口,晚上有寒风,利于修炼。特意盖得简陋些。药庐在上面,你抓好了。”说着来到屋后的一面峭壁上,抓住上面的树藤,又向上爬去。
朱九璇只向上看了一眼,便是一阵眩晕,比起自己掉下的悬崖,这一面峭壁才真有“连峰去天不盈尺,枯松倒挂倚绝壁”的巍峨陡峭之感,从下面看,不但无半点可以攀爬的角度,反而向内倾斜,倘若欧阳渝一日便爬他三次五次,也难怪他轻功竟是如此惊人了。
然而欧阳渝的轻功也不是好到能轻易背一个人上如此绝壁,一路上爬爬停停,磕磕绊绊,在几次差点磕着朱九璇之后,欧阳渝的脸色也开始泛红,便再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闷头攀爬,朱九璇也不便打扰他,不再找话跟他说。
爬到峰顶时,天色已近黎明,借着晨曦的微光,朱九璇竟被这峰顶的景色惊呆了,只见山峰之顶竟是几乎可以比得上朱武连环庄的一片大庄园,房屋如同蜂窝一般密密麻麻,铺遍整个峰头,雕梁画栋,看得出当年繁华的影子。只是现在明显废弃已久,屋檐和墙壁已经有坍塌的痕迹。当年的金碧辉煌也只剩下一片死灰色。在静静的夜空中**几分狰狞来。
朱九璇看的微微发凉,道:“这里,不会一个人也没有吧?”
欧阳渝道:“本来是有的,后来都死了。”转头看看朱九璇的脸色,道:“不是什么大事,原本也不过住着五六个人,后来我哥哥杀了他们,剩下的僮仆丫鬟就都散去了。”
来到大门口,朱九璇抬头看去,只见府门上高悬着“欧阳府”的金字匾额,奇道:“他们家里也是姓欧阳的?”
欧阳渝点头道:“他们也是自称姓欧阳的。”背着朱九璇穿过大门,向院落中最完好的一间屋舍走去。
一路穿过各道院门,朱九璇越发感到这里的深不可测,这里离朱家庄并不远,朱家竟一点也不知道,除了这里的地势太高之外,想必里面的人也十分了得,如今却给欧阳渝的哥哥杀光了,她隐隐感觉,肯定不是用的正经手段,但也不能确认,只问道:“你哥哥那里去了?”
欧阳渝冷笑一声,道:“他嫌我累赘啊。四年之前,就是第一次遇到你之后两个月,他让我一个人在这里修行,自己出去啦,现在不知道是在云南还是天竺。他说我学成之后可以去找他。……笑话,我自己难道没有要做的事吗?找他么?等我什么时候实在无事可做时再说吧。”
那唯一完好的屋舍便是做药庐之用,一进门去,只见四面墙都是密密麻麻的箱柜抽屉,每个抽屉都贴有字条,一半是原材料,一半是炼好的药品。原材料大都是药材,却也有不少蝎子蜈蚣之类的毒物,药品更不必说,一个个名字稀奇古怪,看着便不是好东西。
欧阳渝先拿了一瓶白药,一瓶治冻伤的药剂,一卷纱布,道:“这些都是外面也有流传的下品,本是原来这里的人练得,也就是治疗外伤要用,算不得什么。真正珍贵的在里面。”推开屋角一道暗门,只见里面又是一间大屋,却是打扫地一尘不染,靠墙是整整齐齐一排密封的柜子,却是一样的颜色款式,毫无分别,看着便如一只只小棺材。欧阳渝这时才放下她,让她坐在一只箱子上,道:“这里是收藏大多是我们找到的,姓欧阳的人炼制的比较成功的药品”一面说,一面拉开抽屉,找药品。
朱九璇奇道:“什么姓欧阳的?”
欧阳渝一笑,道:“说起来,倒是挺好玩的。你知道当年有个欧阳锋么?”
朱九璇道:“西毒欧阳锋,当然知道,你果然是他传人?”
欧阳渝嘴角一抽,道:“也未必,当年白驼山有一老一小两个主人,老主人欧阳锋,不但武功极高,医毒之术也是超卓,白驼山到他手中算是发展到了顶峰,可惜他却并无后嗣,只有个少主人欧阳克,那是他侄子。那欧阳克生性风流,在山上便娶了姬妾数百人。后来他两人一前一后死在中原,白驼山上不久就一片大乱,欧阳家留下的秘笈秘术,被众女瓜分一空,武功高的拿得多,武功低的拿的少。拿了之后,各自下山,白驼山就荒废了。我家先祖,原本是地位比较高,比较受信任的姬妾,手里掌管着一半库房的钥匙,所以收获最大。后来她下了山,不知和谁生下了孩儿,仍是叫孩儿姓欧阳。所以,我们可也不算是姓欧阳的。”
朱九璇轻轻一叹,暗道:白驼山已各自分散,大理国被蒙古吞灭,丐帮渐趋式微,全真派不复当年,桃花岛多半成了一座荒岛,当年的五绝,果然没有一个能留得下来。
欧阳渝又道:“我那了不起的大哥啊,不知道从哪里考据的,说先祖已经怀了欧阳克的遗腹子,我们果然是当年欧阳家的正统后人,所以哪些东西不能算抢来的,却都是我们应该继承的。我们也不能坐视自家武功毒药落在外人之手,应当以振兴欧阳一脉为己任,这话说的真是……哼哼。从此,他便带着我到处寻找当年欧阳家的分支,将他们一一打败,然后将当年的武功收集的差不多了。我们一家,是当年分到武功最多的,这庄园主人的一家,就是当年分家时分到财产最多的,大哥把他们都杀了,占了他们的地方。还有一家,是当年分到毒术秘方最多的,大哥打听他们家移居云南,便将我留在此处,叫我好好修习武功,自己找上门去了。”
朱九璇道:“云南那地方凶险神秘,他定是怕你出危险。”
欧阳渝点头道:“也是嫌我累赘。”说着,将一大捧丸散药剂拿出来,道:“这些都是解蛇毒的灵药,也有辟毒清火,安神补气的,你吃了吧。”
朱九璇额上冒出冷汗,看这里的药至少有三四斤,正所谓是药三分毒,若是一下吃这么多药,会不会直接变成异型……“咳咳,你不能分辨那一种对症吗?”
欧阳渝道:“都对症啊,你嫌苦是不是?”又挑了三枚大小不同的药丸,道:“这三个是甜的,效力也好,你试试。”神色颇为殷勤。
朱九璇一阵尴尬,道:“我吃便是了。”接过药丸,捏碎了其中一个的蜡封,露出一个清香扑鼻的黄色药丸,闻了一闻,咬牙吞了下去,道:“剩下的,我留这以后再吃。”
欧阳渝笑道:“不是什么值钱的,你那么宝贝干什么,我多给你些就行了,反正这里四年只有你一个人来,你不吃,我也吃不完。”
朱九璇暗道:这若是糖,我一口吃一把有什么,可是这是药啊……无奈问道:“有没有什么吃的东西?”
欧阳渝想了一想,道:“我记得外面还有剩的老山人参,给你洗一根吧。首乌和黄岑也有。”
“……光想一想也要流鼻血了。”朱九璇一赌气,又拿了一枚不知道什么效力的药丸放入口中,糖豆似的喀吱喀吱嚼了,递给欧阳渝一颗,道:“你也吃啊。”她的意思是,要吃药大家一起吃,不能便宜了你。欧阳渝接过来,一口吃了,似乎很高兴的样子,起身又去外间拿了不少补药回来。
接着,朱九璇本着自暴自弃的原则,放开大吃特吃,着实糟蹋了不少珍贵药材。然后就在药庐里好好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她果然流鼻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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