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渡厄禅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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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元霸和王蝉儿一起骑火龙宝马逃走,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也纷纷上马追来。
李王二人沿着通济渠南岸道路狂奔,一口气跑出三四十里,才摆脱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追踪,然后顺着偏僻小道走马。王蝉儿左臂受伤,无法单臂提缰,全仗李元霸在身后抱扶着,她才坐稳。又于马上颠簸,使她痛得几乎昏了过去。
眼看天色向晚,暮色茫茫,沿途不见客栈旅舍,王蝉儿神志略清,又不时痛哼几声。李元霸在她身后,见她痛得脸色煞白,起初还有点幸灾乐祸,后见她似极难受,才于心不忍,便寻思着找个落脚处安顿,好察看她的伤势。
忽见前方有青烟升起,心想附近或有人家,纵马望烟起处行去。远远见一座寺院飞檐隐约于苍柏碧树之中,四周静悄悄的。心中惊讶如今乱世之中,此处荒山野岭,竟还有个修行去处,如此幽僻隐蔽,俨然远离尘世。
寻思今晚须投宿寺院,明日再作行止。又惦念着去洛阳,可是见王蝉儿这样,岂能将她搁下,何况她还没给自己解药,刚好趁她受伤之际,设法得到解药再说。本来他们要走水路上洛阳,不料发生此事,只得耽搁,好在这一路逃跑只往西行,也离洛阳越来越近。
只听王蝉儿有气无力,突然开口道:
“我、我的手痛得厉害,动也不能动,莫非已经断了?”
李元霸知她当时挥出左手打到黑木剑客身上,反被自己之力挫伤,料无大碍,笑道:“小师妹,别担心,再忍得一会,等找个地方落脚,咱们再找个专治跌打损伤郎中……”
王蝉儿嗔道:“这四处荒僻之地,也没个人家,哪里找什么郎中,你分明又在哄我……”
“别着急!会有法子治好你的伤痛......”
“哼,手都断了,你却叫我不着急?”
李元霸看见她左臂软软垂着,果然似断了一般,笑道:“哪有那么容易便断的呢,学武之人,跌打损伤不过常事,只要没有伤着筋骨便无妨。”
“你又不是郎中,你怎知没有伤着筋骨?”
李元霸一时竟不能对。
王蝉儿回过头来,瞪他一眼,突然想起什么,咬牙切齿道:“喂,臭小子!原来你会使魔杖,你为何一直假装不会?我的手断了,都是你害的,我要你赔!”
“怎、怎么又要我赔?”
“你若早点将你的什么魔杖使出来,哪里还用我动手?我不动手,我的手臂哪里会断?这不都怪你么!”
李元霸见她自开口说话,句句蛮不讲理,可是她说这句话时,自己似也不能反驳,不禁哑口无言。当时自己情急之下,奋不顾身,使出玄竹杖法,居然将强敌逼退,也不知怎么突然爆发如此功力,事后想起自己也觉得奇怪。于是笑道:
“我、我有什么魔杖呢,我这好比是狗急跳墙,情急之下,才显出非常之能……”
王蝉儿听他如此解释,不等他说完,已然格格大笑,点头道:“是,是,你果然是情急之下,狗急跳墙!”说到“狗”字,故意停顿一下。
李元霸哈哈一笑,也不介意,手指不远处,道:
“你手伤痛,须找个地方安歇,顺便察看伤势,再作行止。今晚我们便去那一座寺院投宿罢。”
王蝉儿皱眉道:“干么要去寺院投宿,里面太过清静,闷都要闷的,我喜欢有人热闹地方......”可是顿了一顿,又叹道:“不过,又哪里去住旅店,今日只好将就罢了。”
说话之间,便走到寺院旁边。李元霸先下了马,王蝉儿仍在马上。走近前去,抬头一看,只见山门上写有“渡厄禅寺”三个字。寺院颇大,占地数亩,从外看去,殿堂却有三四进,里外松柏掩影交错。可是寺门紧闭,四周不见人影。
心中诧异,迟疑片刻,上前敲门。连敲了几下,许久都不见动静。正要举手用力拍门,忽然心念一动:“奇怪,院中有烟火升起,怎的没个和尚出来,莫非是座空寺?”
当下不再敲门,走到寺院抢角,施展壁虎功,爬上寺院墙头,轻轻翻墙跳下。
双脚一落地上,只觉寺中寂静,也无和尚敲打鱼木唱经的声音。潜进二进殿堂,里面依旧空无一人,只是佛菩萨塑像座下,桌岸明净,供奉瓜果新鲜,香火犹在。他看见瓜果,顺手拿了几个塞入衣兜里。回头再看,只见殿中几个门窗已被打破拆掉,颇觉蹊跷。心想若无和尚在里头修行,怎么里面有青烟升起。见青烟从寺院三进的中间大殿顶上飘出,便悄悄寻找过去。
转过两道门槛,来到一座高殿门外。他潜至殿外右侧,透过窗口往里一张,只见中央大堂之上,居然燃放一堆木柴,原来被打破拆下的门窗却用来烧烤一只狗。火堆旁边,坐着两个汉子,身穿青色衣袍,两人头上都包扎了白布绑带,缠住耳朵,只露出脸,显得滑稽丑怪。从侧面看过去,火光闪烁之中,阴影在两个人脸上不住晃动,竟是狰狞可怖。
原来这两人却是江湖武林中的大恶人,一个名叫贾法,因生得浑圆粗俗,头如生角,江湖上的外号叫“牛头”,另一个名叫毕怀仁,竟是瘦长脸形,眼细如缝,江湖上的外号叫“马面”。他们收到黄龙教邀请,从西南巴东郡赶赴扬州参加黄龙教开坛收徒宴。谁知先到扬州城,流连于青楼曲坊,竟误了参加宴会。黄龙教邴元真竟命教中护法将他们两人的耳朵全都齐头削掉,以示惩戒。他们被迫受刑,心中怨愤,从扬州出来,一路往东都洛阳而去。可是迁怒于人,竟在路上做下不少案子,杀人放火,夺财劫色,无恶不作。他们武功既高,人又狡诈。若看谁不顺眼,便出手痛殴。若遇反抗,便即杀掉。他们也罕侵良善,多是些飞扬跋扈的富豪劣绅子弟家眷遭了殃。这两个恶人从陆路走了七八天,已有六条人命死在他们手中。
这一日,到了襄邑地盘。他们不住旅店,专找偏僻地方落脚。见渡厄禅寺地处偏僻,寺中又有香火钱,因此,才动念打劫此寺。寺中十几个和尚手无寸铁,全被他们打倒,捆绑起来,堵住嘴巴,关在禅房里头。
李元霸一见他们形容模样,便知绝非善人。只听“牛头”、“马面”两个恶人说道:
“哈哈,我说马哥,想不到这小小寺院之中,香火钱不少,一路过来打劫的银子竟比不上这里的多……”说话的却是“牛头”贾法,他看着脚下的一个大布袋,忍不住嘎嘎大笑,声音粗鄙。

“马面”毕怀仁点头道:“嘿嘿,这一大袋珠宝银子,明日却不好随身带着。你我不露行藏,一路都不骑马。如今钱袋子鼓起,须得想个法子收好,不然也不好成天背在身上作案子了。”
“钱袋子倒不是不好背着。不过,这些钱也够咱兄弟两个乐一阵子的了。要不明日起收手不干了,明日找条船从水路上洛阳去罢。到了洛阳,可有得乐子了。哈哈,听说那里最大的烟花曲坊,比之扬州,还要大的许多呢。”
“哼,你小子光想着乐子了。这一袋东西,不过值四五百两。这一路上去,路还远着呢,须得再做几件大的案子,凑成一千两银子,你我兄弟才好分的。你若怕背起钱袋子重,咱们出去找些钱庄和当铺,将珠宝银钱兑成金子,岂不方便?”
贾法道:“老兄说的是。明日咱们便往襄邑城中兑金子去。”说着从烧烤着的狗身上,撕下一条狗腿子,递到马面手中,道:“嘿嘿,可惜这寺里没酒,不然狗肉正好下酒。”
毕怀仁道:“你怎知没酒,我知你小子少了酒色二物就憋得发慌,因此早备下酒水在此。嘿嘿,今夜你我两个便喝个痛快,睡到明日午时再上路。”从腰间拿出一个皮囊子。
贾法一见之下,大喜过望,笑道:“还是老大想得周到,狗肉美酒,妙极,妙极!哈哈。”跳起身来,跑去供台上找来两只大碗,盛上了酒,两个对饮吃狗肉。
李元霸从牛头马面二人说话,才知这两个恶煞进寺之时,却是寺院遭厄之日。佛门净地,竟成狗肉场。他向来疾恶如仇,正要长身而起,进去将这两人料理了,转念一想,王蝉儿还在外面,自己冒冒失失动手,若一时收拾不了,反而惹火上身。他们正在喝酒吃肉,不如待他们酒够酣睡之时,才好下手。
当下想定,便悄悄走开,往原路退回。左右察看,也猜不出寺里的和尚在哪里,皆无踪影,也无痕迹。不及往禅房察看,心里惦记着王蝉儿,依前施展壁虎功,跃出寺院墙外,回到原地。可是四下空旷,却不见了王蝉儿和火龙宝马的踪影。心中大惊:“怎么才去半柱香功夫,她便不见了,难道是黑木剑客和琅琊五鬼追上来不成,或是什么强盗将她掠走了么?正要张口叫喊,又怕惊动寺里的牛头马面两个恶人。
张皇之际,回过头来,只见王蝉儿牵马从寺前附近一处小林子里走出。见他神情焦急,不等他说话,嗔道:
“你去那么久不回来,我以为你将我扔下不管了呢。”原来王蝉儿见他久去不出,料定或遇什么情况,便自己下得马了,藏于附近小林子中,她行走江湖多日,养成了小心提防的习惯。
李元霸迎上前去,笑道:“你躲到哪里去了?我出来不见人,害我急出一身汗。”
“哼,你才不会着急,你巴不得我早点消失呢。我知你恨我……”
“恨是有点恨的,可如今咱们已是同舟共济,也只好不计前嫌了,嘻嘻。”
“谁又和你同舟共济?你又哪里来的舟?”
“是了,该是同马共骑才对。”
“呸,从现下起,我一个人骑马,你自己走路。你是我仆从,岂能骑马?不象话。之前也是权宜之时,才让你骑的,你倒骑上瘾了呢。”
“哈哈,不骑也罢,反正明日改坐船了。那便可以叫做同舟共渡了罢。”
“渡什么渡,渡你个头!你要渡的话,你自己在这什么渡厄寺普渡出家算了,我自己一个人去洛阳,谁又和你共渡呢。”
李元霸笑道:“不提也罢,我瞧这渡厄寺如今可改名叫遭难寺了。”
“你进去看见什么了?”
李元霸当下将自己进去看到和听到的情形告诉了王蝉儿。她眉头一皱,道:“这两个坏蛋,莫非便是江湖上臭名远扬的牛头马面两个恶鬼!咱们现下便进去把他们料理了,且还此处佛门清净,也算一场功德。”
“这二人武功如何?”
王蝉儿沉吟道:“我听爹爹说,这两个人歹毒非常,阴损无比。行走江湖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用得出,坏事作尽。”
“我进寺院看,一个和尚也没见着,也不知是生是死。两个恶人正在喝酒呢,现下咱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等夜深了,我再进去收拾他们,如此可万无一失。”
“又到哪里找地方避风去?那里正好有一片林子,草地也干净,不如今晚便到里头歇息罢。”说着手指自己才走出来的树林。
李元霸笑道:“好,就依你说。”又问道:“你的手还痛么?”
“哼,痛得都不能再痛了。你现下才想起人家的手痛不痛?你快去找些吃的来是正经。我还没痛死,饿也要饿死了。唉,什么渡厄禅寺,遇见此寺,肚子便饿。”
李元霸笑道:“倒也巧了,看来此寺与你大有缘法。你一到此,便喊肚子饿。”对她眨眨眼,又叹道:“可是,你想吃东西,这方圆十几里皆无人烟,哪里找吃的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你好笨!难道就不能进寺里找些供奉的瓜果来吃吗?”
李元霸从兜里掏出两个雪梨,递到王蝉儿的面前。她一见之下,面露喜色,咬唇道:“原来你又来哄我!”正要伸出右手来拿,可是动手之际,忽觉左臂又痛起来。其实她早知左臂折断,痛入骨髓,若要止痛,须得点了背后两处**道,稍能减缓。可是她无法自己点**,又不肯让李元霸动手在自己身上拍打,因此一直强忍到这时。如今痛得忍不住,却不来拿雪梨,张口道:
“喂,臭小子,你成心见死不救是么?你还不帮我点一下身后的**道?”
李元霸听了,忙道:“这点**止痛功夫,我、我却没有学过。”
“笨死了!你照我说的去做不就可以了么。你快点我背后的志室**和膏俞**.......”
李元霸听她如此说,迟疑片刻,这才伸手运气点了她背后腰左侧的志室**和左肩背后的膏俞**,她左手疼痛顿时减缓许多。王蝉儿长舒了一口气,抬头望了他一眼,忽然抿抿唇,红着脸,对李元霸轻声道:“谢了。”转过身去,仰头去望天上之月。
其时月儿初升,天色微茫。李元霸动手点击王蝉儿身背时,只觉触手处软绵绵的,不禁怦然心跳。又听她出声道谢,面含羞涩,娇美无比。这是自遇见她来,自己第一次见她如此腼腆,觉其情态颇足玩味,不禁点头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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