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阴冷。路面上树影晃动，黑乎乎的灌木后面似有鬼魅潜行。芝麻狐疑的回头瞅了瞅，又四下里扫了一遍，自觉凡胎肉眼的啥也没能发现，只是脚下步伐愈发的快了。
路灯上面是青幂的夜空，有飞散的云丝拉扯着像另一个世界的帷幕。走过路口，看到还点着灯的军官餐厅时，芝麻在人行道上停下了脚步。点烟的时候，他觉得肩膀上的背包不止轻了一半。这就是心理作用。收起打火机，一手顶着背包带子，一手夹着烟，偶尔放嘴里啄上一口，烟烟的滋味让通体舒坦，一天疲乏都消失的无影无踪，连肩上的酸痛也轻了许多。一段下坡后，隐约已经能看到远处的军官楼。虽然没事就睡楼里，可把那3室1厅2卫的屋子当作家似乎总差点感觉。再回头，早已看不见新闻处的办公楼啦。想不到的事情啊，好好的一个人，说疯就疯了。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真难以相信龙胆吼一嗓子也能让人吓疯了给。要是老子，才不会怕哪个！妈的！这样想时，他左脚一撇准备下人行道过马路。一辆巡逻车呼啸而过，惊出他一身冷汗。抬起夹着烟头的手刚准备骂，烟头上抖下来的烟灰却飞到了脸上。他忙闭眼，拿手掌搽去了那他娘的还有些烫的烟灰。堵心的不快随着巡逻车的消失也不见了。这回左右仔细瞄过后，他小跑着过了马路。虽然营区里的道路上也画了不少斑马线，有些路口还有地下函道供步行的人穿越路面，但却很少有人去利用这些使用方便的安全设施。这昏黄的路灯下，谁认得谁呀？过了马路的芝麻感慨着，觉得今晚路上的人特别稀。怎么就看不到个人毛呢？要是我，老子压根就不会给谁送盒饭。把手上的烟头弹进路边草丛后，芝麻的思绪又回到刚才。也没法设想。他下意识的摇了摇头。你要不是将军的义子呢？龙胆会放你在眼里？他忽然又想起在船上的那惊魂一夜。龙胆就那样开枪把萝卜打死了。然后，又那么若无其事的把枪收回枪套。一想起萝卜，芝麻忽然有些想流泪。那晚要不是被他拉了一把，自己说不定掉进长江葬身鱼腹啦都。可，自己还不是一样射死了他叔叔。想到这里时，芝麻不由自主的摸了把自己的肩膀。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忽然之间，从军以来的好多往事蜂拥而至，他双手抱住头，痛苦的咧着嘴，感到不如此，脑袋立马就会炸开。一段小小的缓坡，硬让他磨蹭了半天才走上去。
看到大树下烟草的越野车，他烦乱的心绪悄然平复了。不知为何，只要一看到和烟草有关的东西，一想到即将和烟草见面，浑身就充满了力量，有时甚至都感到自己这时候强的快要发出光来了！当夜里偶尔从梦中醒来，失眠无睡时，他曾假设过是自己像烟草那样和茉莉认识，在雪博人的飞船里晃荡。然后，就是整个心都空荡荡的，觉得整个世界都虚幻的很，没有任何狗屁值得担心，只有仇恨支撑起坚不可摧的帐篷让人感到温暖、安全。自己就睡在这帐篷里。之所以要睡觉，是为了醒来好有力气战斗。哎，一念及此，呼呼的就睡着了，跟车子没油抛锚样快。简直就是烟草牌安眠药啊。
刚按下门铃，大门就开了。大门都在身后关上了，门铃还在响呢。感情屋里的人早听得他上楼的脚步声了。
都还好吧？
正说你啥时候回来呢。
佛手柑冲芝麻笑道。
回去睡觉。
芝麻向房门一甩头示意柑子回营房。柑子一走，芝麻这才把肩上的背包扔到沙发上，放松下来，打冰箱里拿出罐啤酒。
他见钱就眼发直，爹娘不认。芝麻一边喝酒一边走到烟草身边拿膀子碰了下好兄弟：读书的时候可看不出这些。表哥的事情定了，恭喜啊！金县长的事情也有人包办了。今天周末，官们都休息。后天星期一的时候我会一起去市府办相关的手续。到时候或迟些，金县长必须亲自来接受任命。这个没问题吧？
没问题。多亏你啦！我代表家乡父老感谢你！
至于嘛？芝麻开心的碰了下烟草的头，转身跨步到沙发边坐下来：送出去150万。都明码实价。部长50万，县长100万。
哪帮忙的朋友可不是一分钱都落不到。黍给芝麻递上一支烟。
都有份。他们自己会分。都有份。我是要另外给他一份的，可人家坚决不要。朋友之间也不在乎这一两回。这个我会办好的，表哥放心。
太让你费心了，芝营长。
叫我芝麻，表哥。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啊。出去宵夜吧！还欠人家饭钱呢。
算了。辛苦一天，你也该好好休息啊。烟草在芝麻身边坐下说起自己下一步的打算：明天我们就回去。金县长明天会过来候着。
这么急着回去干吗？多玩些日子嘛。还没回去看你妈吧？
没时间回去看爸妈。明天去看看豌豆，顺便探望一下他外公。再到医院去看一下远志就走。有好多事情要做。还是不去打扰老娘的好。
豌豆外公那里，我就不方便去了。这里面关系很复杂。走时我送你一箱油吧。
好啊。豌豆外公那里，复杂在哪里？
听烟草这么问，芝麻认真的理了下头绪后才开口说：义父曾经请过他。我也是后来才知道木将军在军界声望很高的。你知道，队伍上对过去的事情大多不感兴趣，我们只关心眼前事，吃好、住好、装备好，打仗能活下来，有酒喝，有妞泡。在军部则不同，个个都跟长嘴婆娘样的，什么鸡毛蒜皮都能扯出一大箩筐来。豌豆外公委婉谢绝了义父邀请，坚持在家过退休生活。这其中的厉害我起初丝毫不知。有空我会去看豌豆，自然也就跟他老人家有见面。后来，龙胆提醒我，要是只关心豌豆的伤病，他会安排人给予特别照顾，劝我就不要老往海工大跑了。我问原因，他就特别强调了请而不出这件事情。我才警觉。之后就再没去看过豌豆了。有时候柑子他们去看他时来约我一起去，我总是以公务忙推脱，只让他们代为问候。要说复杂在哪里，还真说不出。
听芝麻说完，烟草心里好生佩服。他眼热热的看着身边的兄弟，问道：哪我们去看，合适吗？
你们去看没事。我的身份特殊不是吗？有得必有失啊。
芝麻，你的学问越来越大了，我已经赶不上你了。
哈哈，知道了！芝麻乐啊，嘴都乐歪了，把个烟草抱紧紧，两个好兄弟骨碌翻倒在沙发上，笑成一团，啤酒洒的满地。旁边看的黍和板栗是楞楞的眼发直。连屋顶上的灯也闪了一下。
难得你服气，夸人。
乐过后，芝麻起身又去冰箱拿啤酒。这回他给每人都扔了一罐：最后4罐，都得喝啊。
喝了我晕。
烟草不想喝，把满满一罐啤酒放到茶几上。
哎！
芝麻急。
哎，他不喝我喝。
表哥爱这一口，立马从茶几上把啤酒顺过去了。啤酒罐嘭嘭连响，泡泡纷飞。芝麻硬把自己打开的啤酒塞给烟草，非要他喝。表哥见了，只好还出一罐来。兴头上的芝麻觉得不过瘾，又跟紫叶打电话。正在睡觉的叶子接电话就答应马上买酒来。
这么晚还麻烦人家叶子不好吧。
跟老婆有什么好客气的。
哪含笑呢？
草草，这个就我们哥几个说说嘛。你可千万别跟她们两边捅穿啦。
看你眼瞪的，能戳死牛。说心里话，要放以前说不定我们还会为这干架呢。可如今我也是有老婆的人啦。第一不会跟你争风吃醋；第二，事情反正是你的私事，你不请，我不会干涉。草草说话瞟了板栗一眼，硬是把到口的色迷话咽回去改了句子。他可是真真的日夜把茉莉装在心里，若说了轻浮话，从板栗嘴里传给了茉莉，哪美满的星际婚姻就算是完了。
这才是我的好哥哥啊！
我还没说完。草草举手打断芝麻的欢喜，一心要把自己的话说完，刚才硬生生的改了两句让他难受极了：先听我说啥，还有就是塔敦仑人太压迫，我顾不得你这些私生活。再有这里复杂的局面也不比在塔人炮口下讨生活来的容易。我只能提醒你多保重。在任何事情上都多长个心眼。要知道，你身上担着一大家子人的安危。万一我死了，你是要挑大梁！表哥，今天就这个机会，我正式的请表哥答应我，如果我出事，你一定要帮着芝麻保证我老婆，还有她娘家哥哥的安全；还有外公，我们家所有的人。你们都听我说完。芝麻是跟我拜过兄弟的，和自家人一样的。表哥，你能现在表个态吗？
怎么尽说不吉利的话呢？
表哥？
我答应。黍思前想后，心一横应了下来：我这是高攀芝麻兄弟啊。
表哥，没有的事啊！草草，你再这样说，我现在就死给你看！
你把枪收起来！草草忽然正色冷眼：有你这样轻身的吗？我就一定死在你前头啦！我们是兄弟，要同舟共济呀！板栗你说是吧？
我誓死保护妹妹和妹夫的安全，保护我们这一大家子人的安全！
哑巴都开口了，你们还有什么好说的？来，喝酒！
哥四个喝上了。黍尤其吓一跳。板栗会说话呀！心里觉得憋屈的芝麻呢已全没了打电话时的好心情，独自闷声不语。也怪，这心里头一闷，眨个眼想起的都是不顺心的事情。晚上在餐厅里懒虫对自己的态度尤其让他烦心。这不单是同学、战友、生死之交那么简单的问题，当心中那一念动摇，他竟然担心起懒虫手下的整个连队来。见芝麻不快，草草就想帮他消遣，一个劲问他想什么，咋不乐意呀。
也没什么。芝麻磨不开，说了却不是说的心里真正的心事：想起刚去新闻处碰的件事。
说听听。
一个上尉被新闻处的龙处吼了一嗓子，结果就疯了。
会有这样的事？
黍一听来了兴趣。
啊。他送盒饭进办公室的时候，不巧正赶上我和龙处数钱袋。他推门进来，龙处便大吼一声，不知道喊报告嘛！吓的送盒饭的上尉一哆嗦，大喊，报告，盒饭来了！等他出去，我们都当这件事情过去了。可谁知，正在我和龙处边吃盒饭边说事的时候，门外头突然有人吼起来。还是那句，不知道喊报告嘛！我就奇怪啦，开门去看。只见那个上尉在走廊里逢人就喊，不知道喊报告嘛！一看就不正常了。找人来一问才知道他送盒饭挨吼后就一直傻站在办公室的门口。等他上司走近和他说话时，他就冲人吼起那句话来。要不是亲眼所见真是不敢相信呢。到现在，我还不大想得通啊。
听了芝麻讲的故事，黍早笑的前仰后合了。
哪后来呢？
烟草认真的听过后，问起后情来。
派人把他送到军部卫生院去了。
烟草点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靠墙站着的板栗静静观察着3个人的不同神情，目光不时瞟向窗外树影晃动的幽幂夜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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