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一章 凶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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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百里瀚海,远比人们想像的要苍凉。放眼四望,沙岭横亘,沙丘高耸,宛若大海掀起的千顷波涛,拍击震撼着人心。
行至二十余里,我便彻底迷失了方向,远近景色几乎一个样子,难以分辨。此刻,就只有靠大白骡子了。
骡子在沙丘沙岭间穿行,不时地抖动着耳朵,好像是在辨认着方位。一路上,它专吃从沙达旺老枝下钻出的嫩芽,吃得很快,它是以此来补充体内的水份。
秋阳明晃晃地照着大漠,映得眼睛生疼。我骑在骡背上,渐渐丧失了信心。水和食物极为有限,这样去找又不知耗时多少天,一旦被凶残的狼群瞄上,将难逃厄运!
想起灵儿爹讲的那些发生在大漠中的恐怖的故事,我更加动摇了,几次想要唤住骡子,但始终没有勇气,因为我带着对灵儿的沉甸甸的诺言!
当绕过一道沙岭后,白骡子似乎感觉到了什么,放慢了脚步,尾巴使劲儿地摇了几下。我溜下骡背,警惕地观察四周的情况。
在右侧不远的几棵奇形怪状的沙榆树下,有一头倒霉的毛驴被恶狼捕杀,腰以下部分被吃光,只剩下半拉身子。看情形,好像是刚刚吃过,骨头上还沾着新鲜的驴血。
我吓得毛骨悚然,心想那恶狼应该没走远,弄不好就在附近。果然,在前面的沙丘上,我发现了狼的身影,正躲在沙蒿丛里!
看罢,我的双腿直打颤,有点不听使唤了。
可是,此时的白骡子却是出奇的静定,它看了看毛驴的尸体,不但不逃跑,还在一旁有滋有味地吃起了沙达旺的嫩芽。我又急又怕,爬上骡背,使劲儿地驱赶。它总算是离开了,但走得并不快,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
走出二百多米远,回头望去,有三只野狼正站在沙丘上目送着我们!
我感到很纳闷儿,难道这匹白骡子真是阴邪之物,连大漠恶狼也要惧怕三分?仔细想想刚才的情景,终于明白了:
捕杀一头毛驴却只吃掉一半,这显然不是狼群所为,顶多超不过三只。而沙漠野狼是极其狡诈的,它们不会抛下现成的食物,以自身单薄的力量去追杀一个人和一匹高大的骡子的,这样要承担巨大的风险,最讲求效率的恶狼是决不会这样做的。
这一点,经验丰富的骡子早就看穿了。好样的,大白骡!我在心里暗暗赞许。
置身于大漠,白天倒还能将就,我最担心的是夜间,谁知道那些杀戮成性、神出鬼没的狼群会什么时候出现!
太阳刚一偏西,我就留心选择露宿场所。按灵儿爹所说,在大漠中过夜,最好挑选树木相对较多的地方。一则可以就地取材燃篝火,二则在紧要关头可以上树躲避。
然而,令人失望的是,目光所及,并没有树木,这可如何是好!
夜幕眼看就要拉下来了,我正在犯愁,抬眼瞧见前面长着一小片茂盛的锦棘。这真是一处上好的藏身之所!
我正要跳下骡背,却见白骡子显得有些局促不安,面对着锦棘不停地用鼻子闻。我意识到有情况,就催促它一步一步向前靠近。
原来,那片锦棘里藏着两只小狼崽儿,正处于哺乳期,长得胖乎乎的,煞是可爱。好家伙,敢情这一藏身之所早就被野狼捷足先登了!

说不准大狼会什么时候突然回来。看来,今晚的住处还要远远地避开狼窝,我感到很沮丧。离开锦棘三里多远,是一道不太高的沙岭,人畜都能攀上去。白骡子在沙岭前站住不走了。
此地离狼窝太近,不安全。我推了几下骡子,它根本不听。我无奈,只好依了它。好在这里地形不错,可守可退。附近没有树,我就抓紧弄了两大堆干柴,待到危急时刻点燃,以防不测。
头一回一个人在无边的沙漠中过夜,那种孤独与恐惧几乎达到了所能承受的极限。大白骡子侧卧在沙岭之下,我紧倚着它,在冷冷的秋夜里相互依偎取暖。
我仰望星空,睡意全无。凌晨三点多钟的时候,温度降至最低,冻得我直打冷颤。蓦地,白骡子一骨碌爬起来,蹄子在地上不停地踏着。我起身不安地四下张望,发现有两双闪着绿光的眼睛正在远处盯着我们。
不好,这一定是回窝的大狼,这里应该属于它的领地范围。惊慌之余,我赶紧掏出火柴,却不料火柴受潮无法划着。我急中生智,飞身跨上骡背,以防白骡子突然受惊跑掉,撇下我一个人受死。
出乎我的意料,白骡子很镇定,站立着同野狼对峙,身子一点也不打颤。受它的感染,我也鼓足了勇气,对野狼怒目而视!
还不到三十分钟,两只恶狼被我俩的气势镇住了,悄悄地退了回去。对此我大惑不解,后来请教老牧人才弄明白:塔敏查干沙漠的野狼有一定的生存之规,处于哺乳期的母狼凶残而可怕,其它狼是不会擅自闯入其领地的,狼群也是如此。
而领地内的两只狼是无法对付我和大骡子的,只要临危不惧,就会平安无事。如此看来,夜宿在两只野狼的领地反而更加安全!我由衷地感叹这匹白骡子的生存经验,并疑心它被主人赶出门后,曾在沙漠里生活过。
行进到第四天下午,食物和水全没了,到了弹尽粮绝的地步。白骡子饥饿交加,步子明显慢下来。“秋老虎”发威,晒得我头昏脑胀。
好不容易碰到了一大墩一人多高的红柳,我一头倒在了荫凉中,昏昏欲睡。白骡子疲惫地趴在我身边。大约歇了一个钟头,忽然从南面飞来一只怪鸟,长着水鸟一样细长的红嘴。它在我们头顶上盘旋了两圈后飞走了,工夫不大又飞了回来。
大白骡惊叫一声,“呼”地跃起身来,两只前蹄使劲地刨地。我见罢,赶紧爬上骡背。就见白骡子鬃毛直竖,像离弦的箭一样径直向北奔去,接连跃过三、四道沙岭,我感到一阵疾风扑面,好几次险些跌落下来!
原来,那只长着红色长嘴的大鸟俗名叫“骨髓鹰”,在塔敏查干沙漠深处专门为狼群服务,为其寻找目标。狼得手后,便将猎物的骨头咬断,供长嘴鸟吸食骨髓。
白骡子狂奔了一阵后,稍作休息又飞跑起来。它用尽了全力,在沙海中连续跑出六十多里,甩开了恐怖的狼群。它全身汗如水洗,终于累得趴在了地上。而此时距大青沟已近在咫尺!
哦,终于来到了大青沟!
面对着这条苍翠的大沟,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但愿上天保佑我能在这里找到灵儿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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