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金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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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也没想到,不过是受了点风寒,北辰竟认真病了起来。第十天上才下了床,移了坐塌在小楼的围栏上晒太阳。正巧看见楠芝在楼下仰望,略一迟疑,叫她上楼来。
“你这没良心的,这么些天就来看了我一回!还没说句话又走了!”北辰揉揉酸涩的脖子,让她坐在自己的榻上:“还有你们狠心的白大阁主,我是一回也没见着啊。”
“你要和他恼,谁敢拦着?”女杀手说话又准又狠,正如她的功夫:“依我看,过几天又好的跟一个人似的,也不是一回了。”
病中的女孩儿脸黄黄的,却依然有种惊人的美貌。她将手上的针线放下,一阵猛咳。楠芝知道她说中了她的心事,心中也暗笑。然而,这才看见她手上的活计:“这是什么?”
“这个……”北辰顺顺气,说道:“这个是给你们白大阁主做的。天还凉呢,还能穿些日子。我病着,又不许出门,闲着没事只有做点这个了。”她将铺在膝盖上樱白若雪的白虎皮展开,在阳光下现出华贵的光芒。北辰又从针线簸箩里拿出一个布包,展开了:“这个是给你做的!嘻嘻!我知道你时常要拿剑,手掌手腕不免磨得厉害,才特意做个新样式的套手护腕。你戴上试试。”
“呵!一定是给他做了剩下的才给我做!才不要!”楠芝终于“扑哧”一笑,青春的脸上是健康的神采。
“嘘!可不是这样!”北辰边笑边咳嗽:“是给你做了剩下的才给他。我许久不做针线,先拿他那件练练手,才敢做你的呢!”
一个乖戾狠绝的蛇蝎美人,一个冷若冰霜的武林高手,就这样坐在阳光下,一同捧着纯净若雪的皮草、绣线,浅笑私语。暮春的风吹着年轻的脸,楼下鲜衣怒马的少年痴痴的凝望着,然而她们看不见。
“我的好哥哥!你不是真的丢了魂了吧!”花姿冷嗤:“别忘了当年你被祈昊的女人耍的团团转,是谁救了你!”她看见哥哥木兰又站在书楼上眺望,心里又急又气。这个北辰明明是个妖精!
“我的事不用你管。”木兰说,阴阴的看了她一眼:“这样不正好,你我各取所需。”
“哼!谁像你,儿女情长!”花姿冷冷的说:“我接近白阁主,是为了西沂。万一他来这儿有什么阴谋,也好早泄知道。”
“幼稚!你以为一个江湖组织的首领,会这么容易就上你的当么!就连北辰小姐那样百里挑一的美人,他都能轻易的丢弃,何况是你!”木兰一想起白云遏前前后后对北辰的冷落,半喜半忧。
“你不要忘了,他之所以冷落了那个小贱人,是因为他现在有我!”花姿傲然昂首,依旧不可一世。她国色天香的面孔有些病态的泛着红,尖尖的娥眉是骄傲的神气。
“你也不要忘了,你口中的小贱人是紫王的嫡亲甥女!或许,是将来的紫王。日后你果然攀上了白云遏倒好,万一失算,哼哼……”木兰刚毅的脸上却现出叵测的阴狠。
“呵呵!你敢说,你喜欢她,单单是因为她本身么?难道你不觊觎她是身份?”花姿撇撇嘴:“我看那贱人,未尝理你这个茬。”
“花姿,从这话里,你似乎很妒忌北辰吧。”木兰也不怒:“那好,咱们歌会上见分晓好啦!到时候,你尽可能的打扮成骄傲的孔雀。可是,你要明白,孔雀是永远拼不过凤凰的!”
在西沂,一年一度的歌会是青年男女最爱的日子。那一天晚上,漫山的火把将苍翠的山点缀的如同仙境。这一天,不论是谁,都可以向心爱的人吐露情思。那被爱的人儿若也有心,就可与之对唱。就算无意,也绝不许恼的。为唱歌的人献一杯清酒,也算了了人家一桩心事。
“北辰姑娘!我的姑奶奶!你还真要去啊!”风生阁的女领主惊寒拉着北辰的手:“你可想清楚,这个不是玩的!”

“这为何不是玩儿的!依我看什么都是玩的!”北辰抽回手,哼着歌往脸上匀胭脂。头上点缀着黄金流苏,眉心坠着一弯月牙红珊瑚。耳上是湖水绿的翡翠耳环,三个金碧辉煌的颜色衬得她如同神妃仙子。对镜一笑,连惊寒都失了神。
“你们这两个!嗨!”惊寒见劝不住了,只扔下狠话:“你只管去,我们阁主发了疯杀人,咱们谁也不管你!”
“哼!他?”北辰套上百鸟朝凰的浅紫罩衫,抱着手炉就往外走。
山上山下,满满的都是人。远处的银泉山和近处的玉牒山像两条惊醒的巨龙,摇头摆尾的盘踞着。春意阑珊,甜甜蜜蜜的鸟叫让人心暖。
“白大哥,你看着湖光山色在火把的照耀下,多么美丽。”花姿优雅的一颔首。不知道是何时,称谓已由“白阁主”变成“白大哥”。
“西沂的确是好地方。”云遏附和道。他若即若离的态度,谦和温雅的举止,本身就是一种诱惑。再加摘下了那一层难看的面具,他的英俊清朗就算在美男子中仍属上品。
“那……白大哥不若久居西沂。小妹愿为大哥煮酒煎茶,一同流连于这人间仙境。”花姿如此露骨的表白,自己脸上已经红透。她知道,这时的热络,已经不是自己预期的那样,只是为了借助他的势力了。
“哦……”白阁主淡淡的笑了:“白某粗鄙,只晓得月白风清好看,却也实在品不出什么韵致。况且,劳烦美人煮酒煎茶这种事,是如何也不敢的。”
“呵呵……呵呵呵呵。”花姿掐着手心,她不傻,这恐怕是最委婉的拒绝吧?然而,白云遏就在这时,轻轻的往后扯了扯她的手臂,避免尴尬中的她与欢腾的人群撞上。顺势将她揽在怀里。花姿越发迷茫,只好干笑:“听说今天的歌会,北辰小姐的绣楼底下站满了人啊!不知为何,咱们西沂的好男儿见了她,都像那蜂儿见了蜜糖一般。想来这北辰,的确有手段吧?”花姿明褒实贬,话里有词。
云遏偏过头来看她,漂亮的凤眼眯起来:“那,这朵花也得是艳冠群芳才行。呵呵,西沂的男人真有福气,原本——这一世也见不到这般美人吧。”
“嘻嘻!这样才热闹。”花姿见他言语之中有维护北辰之意,嘲讽的说:“幸好有这么多竞争者,否则,哥哥一举夺得美人心,也没有什么看头了。”
白阁主点头:“圣女所言甚是。只是,木兰兄需得费一番心血才行。”
说话的功夫,歌会已经开始。山头上一对对的年轻人,相互依偎,歌声甜蜜——
独木一根不成林,灯草一根亮不明。
绳子须用两股搓,唱歌需要两个人。
……
小妹你是启明星
一表人材逗人爱
赛过观世音。
芍药见你红了脸
牡丹见你让十分
只要见着妹一面
有病也减轻……
……
卧蚕眉毛丹凤眼
蓝花绿衣裳
愿变你窗前明镜
愿变你灶后水缸
愿变十五三更月
夜夜照妹窗……
……
山里三月好风光
蝴蝶泉边好梳妆
蝴蝶飞来**蜜,
阿妹梳头为哪桩
太阳照到西山去
蜜蜂想花花想蜜
想到哪一天蜜糖加蜜糖
甜蜜又甜蜜。
太阳落到西山凹
拉住太阳别下坡
手把太阳拉回转
照着我两个……
北辰活泼欢愉,不时的向为她歌唱的少年敬酒。那些少年也知道自己八成是没有希望,不过,想唱就唱,还能得到一杯美人亲自捧来的美酒,何乐而不为!兴致高时,北辰居然当众跳了一段在扶摇时学过的西沂土舞,虽不地道,仍是赢得一连的叫好声。往年圣女花姿气势最盛,今年远远的败给了北辰。
终于,木兰忐忑着,来唱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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