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章 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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彈指,韶華。
日子依舊看似無風無浪的過下去,颖浩依舊是每日被囚于紅牆之中,壹年下來,竟消瘦了許多,整個人幾乎都快成紙片了。當颖浩壹看到桌上擺著的精致小點心,菊花甜玉餅、蟹黃海膽餃、火腿糯米……眼神總是呆呆的失了焦距,每壹樣,都是他愛吃的,每壹樣,以前總是自己拿筷子夾著放進那只小懶貓的口裏,等他吃飽喝足之後,看著他心滿意足的表情,吃什麽都是美味的。而現在,身邊,空空,沒有笑語,沒有那雙小貓般的大眼眯著說好吃,實在是咽不下去。
有時甚至壹天,颖浩只是喝了碗小米粥,而甯公公強逼著他塞進腹中的也幾乎全數吐了出來。盡管如此,他還是每天不要命般的處理堆積如山的公文,仿佛埋頭于工作後就可以暫時麻痹自己的神經。長此以往,便縱是鐵打的人也是熬不住的,更何況是現在的穎浩。
又到選秀女的時候了,祖宗的規矩是萬不能改的。甯公公依舊每日苦口婆心的勸著穎浩至少可以去看壹看那些入選的秀女,每次,都以穎浩的大發雷霆而告終。無奈,只好宣布,本屆的秀女,全數落選。
這位年輕帝王的後宮,也正如他的心壹樣,空空。
落寞的紅牆內,冰冷,壹顆心。
“棄,又是秋天了,去年我們還說過要去看看楓葉的,可惜沒去成。今年,你還不回來麽?再遲點,她們可全要被埋在冰雪之下了,你,難道就不回來看看麽?”穎浩坐在亭子裏,若有所思的看著遠方連片飄紅的山,燦燦,仿佛要融進秋日全部的熱烈當中。
覆上那把棄常用的琴,也是冷的。
每日,穎浩都有親自擦拭他,用絲巾,輕柔地安撫著她的紋絡,仿佛覆上的是嘴裏老是塞滿點心的圓臉,仿佛,那就是他的,棄。
穎浩曾吩咐過不許任何人入內打擾,暗衛只好拿著份密函在亭外候著,平常冰冷的臉上現是不住喜色。
等到穎浩翻開卷軸時,雙手竟止不住的顫抖。
血月教教主易人,翎已在壹個月前退位,讓與師弟和,自此無蹤。
換了教主,自然是好事,畢竟翎不是省油的燈,只是,棄呢,彥呢,他們……
“知道了,退下吧。”沒有起伏的聲音,轉身,只留下壹個落寞的背影。
進屋,鎖門,身體的重量仿佛失了支點般向後跌落,最後,停在冰冷的地上,刺骨,錐心。

“爹,以前你跟我說的那個故事,我現在,大概,懂了呢。”
穎浩十三歲的時候,母親就患病去世了,之後父親壹直對他非常嚴厲,可也在那年,父親跟他說過壹個故事,那是第壹個故事,也是最後壹個故事:
有個人,還在襁褓的時候就跟壹位姑娘訂了親,那是他父親好友的女兒。本來他也沒有什麽想法,對于那個女孩,他說不上討厭,于是在十八歲那年,他們就成婚了。壹年後,他們的兒子出生。有壹次他出遠門,遇見了壹位少年,看起來大概也就十六七歲,他爲免生枝節改了姓氏與少年結伴而走,沒想到亂取的姓居然和少年是壹樣的。二人壹路言談甚歡,他壹直很喜歡看那個少年的笑臉,他笑起來很可愛,而他經常也會光看著他笑就呆呆的不知道如何是好。後來,他該回家了,于是與少年道了別,自此無論少年如何找他亦不再見。可是,卻總是在壹個人的時候想著他的笑臉,總是在夜裏記挂著那個任性的人。而現在,那個少年死去了,是他親手害死的,浩兒,你說那個人是不是很壞。
說完之後,父親滿臉的淒涼。他無奈的看著兒子,笑了,“我胡言亂語的,好了,快去睡吧。”
其實,他還隱去了壹段,就是那次喝醉時,在看見少年的唇時,忍不住湊了上去,之後是更多的深入更多的熾熱,他第壹次抱了妻子以外的人,他第壹次知道,原來性愛竟可以如此的滿足,原來在他抱著那個人的時候竟是如此的安心。
在那個時候,他知道,他已經愛他極深。
所以,在訣別之後,他始終狠下心來不見,無論他在外面餐風露宿的等,還是在門外聲聲的哀求,始終不見。
他想見,可不能見。
于是,他不再來了,這麽多年來,壹想起他,就拿起筆描繪著他圓巧精致的臉,還有他最愛的笑容。
穎浩曾經偷偷的跑去書房外面,夜裏他時常能聽到父親在裏面的低低啜泣聲,他也曾偷偷看過那成堆的畫像,都是同壹個人,都是同壹抹可愛的笑,再看到題語: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後來,那個人死了,他派人最後送了封信來,只有短短二字:不悔。
穎浩現在懂了,原來,父親未曾續弦或者納妾的原因不是因爲愛娘至深,而是,他真正摯愛的,是那個畫卷上的少年,那個喚作薛越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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