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8·XX11区
私立学校阿什福特学园的社团活动教室中,有很多房间是神秘莫测的。
“本来这所11区的专门学校开办也没多久嘛。”
——学生会副会长鲁路修·兰佩鲁杰说道。
笔直的黑发,配上略带忧郁的俊秀面庞。
身体曲线修长,略瘦,却又恰到好处的匀称。
这是让学校女生的人气分成两派的主角之一。
“学校刚成立的时候,打着搞活学校气氛的旗号,一时间出现了那么多莫名其妙的社团。”
“嗯,是啊。”
对鲁路修话点头表示感慨的,是旁边发色稍浅的另一个少年。
个头和鲁路修相仿。
依旧略带几分稚气的脸庞上,孩子一样的眼睛神采奕奕。
这是同为学生会成员的枢木朱雀。
“不过,鲁路修,进入主楼的倒都是些还算正经八百的社团。”
“所以这个配楼就成了怪异社团的老巢了。”
“……嗯,没错。”
“这里可够乱的。”
鲁路修一边说,那双颜色莫测深浅不定的眼眸里略带一丝阴郁的神情,望着前方长长的楼道。
楼道里没有窗户,两边冷冰冰地排列着一道道铁门,笼罩在阴暗的气氛中。
不,何止是阴暗,楼道中远远的前方完全是一片黑暗,没有一丝光亮。
这感觉好像是廉价的鬼屋。
不,说成是“地狱的入口处”大概也不过分。
鲁路修一边想着,一边砸着舌头。
手中极不情愿的拿着——
硕大的水桶。
以及,全新的拖把。
旁边的朱雀差不多也是一样。
不一样的是,朱雀笔挺的学生服外面规规矩矩的套上了围裙,而断然拒绝这种装束的鲁路修,只象征性的戴了双薄薄的橡胶手套。
再一次砸了砸舌头,鲁路修回头看了眼朱雀。
“究竟凭什么要我们来打扫这些间废社团的活动室?”
朱雀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可是创立纪念日也近了,而且这又是会长大人的命令……”
“那会长本人去哪了?”
“嗯……好像说是有相亲……”
“又去了啊,每次都踢对方胯裆提出分手,她也真是辛苦。尼娜呢?”
“说是还有试验得做。”
“她难道又想爆破理科实验室吗?真的会被退学的哦。那夏丽呢?”
“在游泳部。”
“哦,她好像说过比赛临近了。卡莲呢?”
“病假。”
“是去参加什么假面舞会之类的吧?接下来,还有……”
“利瓦尔。”
“痔疮吧?”
“嗯,痔疮。那个胯斗式摩托,我也想开开呢。”
“不怕折寿的话,随便你——这么一来,就剩下……”
“娜娜莉是干不了的哦,鲁路修。”
“这个我知道。这么说,小兵就只有你我两个了……”
鲁路修深深叹了口气。
而朱雀却是一副很是期待的样子。
“没什么不好啊。这工作好像很有趣呢,我很兴奋哦!”
“是吗,我可是胆战心惊的哦。”
不知道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鬼东西?妖怪?蛇?
如果光是妖怪和蛇那还好了,还算是可爱。
鲁路修这样想着。
“朱雀,第一间房间是什么来头?”
“等等。嗯……啊,是这个,七转八倒同好会。”
“……什么乱七八糟的,已经解散作废了吗?”
“嗯,前年七月份解散的。不过当时的介绍文章还有保存——什么我们是摔倒过无数次的消极团体,我们的活动里没有胜利的章程,我们的精神里没有克己的文字,所谓的败北主义和丧家之犬本性是我们的方针,永远垂着头走路的身影是我们永恒的价值!……”
“够啦,听得我头都疼了。总之,就是把房间里的东西腾空处理掉就行了吧?……照我说每间房放把火就行了!”
“会长好像想进学院史的编篡部,所以想在这里存放相关资料……”
“想要公开暗黑史吗?真是……”
“鲁路修一边说一边打开第一扇门。是用手开,不是触摸按键式的自动门。这时代居然还用手动门。铁门发出沉闷的声音,向外打开。
铁门里面——
什么都没有。
白色的墙壁。拉下的百叶窗。
仅此而已。
房间绝对算不上狭窄。可是十平米见方的房间内什么家具都没有——当然家具之外的东西也没有。
“啊,怎么?”
鲁路修松了口气。
用手上拿着的拖把柄拍拍肩膀,从打开的门进入房间。
“不过,这也不奇怪,两年前就解散了嘛——”
“鲁路修!危险!”
突然朱雀从背后扑过来,抱住鲁路修把他扑倒在地板上,按住他的身体。(如果单看这句话还真有够劲爆。。。。。。。。。。。)
干吗啊——
正要朝朱雀这么吼,突然有什么从鲁路修的黑发上方掠过。紧接着对面的墙壁上响起炸裂声。水滴四射。墙上多出一道弹痕。
静寂——
“…………”
“……不是实弹。是水击枪。不过杀伤力也够大了。”
与惊愕得说不出话的鲁路修相反,朱雀冷静得惊人。
接着,朱雀一边保持伏在地上的姿势,一边从制服的口袋里掏出一枚硬币,抛向空中——
当!
“啊!”
“果然是这样!”
硬币在半空中被准确击中。
“如果有一定高度的异物侵入,传感器便能得知并自动射击,原来如此,这样确实是必须‘永远垂着头走路’了!”
“……你,你居然还有心情这么轻松地作分析?”
鲁路修好容易才说得出话。
“这是什么房间啊!什么同好会啊!”
“哈哈哈,不要紧的,鲁路修。我可是受过训练的人哦。这种小花样可难不了我!”
“别傻呵呵的天真了!学校的社团活动室里设置军事用的埋伏难道不奇怪吗?”
“可是这不是这个社团的规则吗?”
“……我真想割下设置这套系统的家伙的脑袋,好好看看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总之,我们赶紧出去才是。”
“诶?扫除呢?”
“你是说真的吗!”
“唔,从外面先关掉系统再扫除的话确实是更好办一点……”
“不是这个问题吧……”
鲁路修和朱雀按照匍匐前进的要领弯身向房间的大门爬去。
朱雀在前,鲁路修在后,终于完全出门之后,鲁路修飞快地关上大门,嗯,或者说是朝着房间狠狠地甩上门。
砰的一声在昏暗的楼道里久久回响。
“……这间教室放在最后解决。朱雀,下一间是?”
“等等,嗯——啊,是这个——”
“什么?”
“地雷爱好会!”
奇妙的沉默包围了二人。
终于,鲁路修咬牙切齿的开口道:
“喂,朱雀……”
“什么,鲁路修……”
“是不是只有我有这样的想法——想把这整座楼都炸成灰烬永远封锁起来!”
“今天真是奇遇呢。嗯,我也同意你的意见哦。”
苦难的道路继续持续。
要说究竟有多苦,只要看他俩的样子就能明白了。
“……真是的,我们究竟为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境遇呢!”
手上是折成了两半的拖把,肩上背着破了洞的水桶,鲁路修失魂落魄的嘟哝着。
“……因为大扫除嘛……”
穿着烤焦了的围裙,朱雀含糊地回答道。
“扫除?朱雀,你说,现在我们打扫完工的房间有几间?”
“零。”
“与之相反,大概已经乱得不成样的房间有多少?”
“十三。”
“真是个好数字。我们为什么还能活着!”
“大概因为我们不是圣人君子吧?”
“真是个好答案。”
迈着沉重的步伐,两人在下一个房间门前停下。
门上挂着白色的牌子。
“日本文化研究会——诶?这是个正经社团呢!”
“等等,朱雀,你忘了爱护青蛙协会活动室里是蛤蟆油精炼工厂了吗?”
“嗯,我只是搞不明白瓦管协会活动室,为什么要摆那么多的麦克风呢?”
一边这样聊着,一边打开门。
两人已经吸取了足够的教训,知道不能轻率的走进房间了。
他们从打开的门小心翼翼的看着房间里面的景象。
然后——
“咦?”
发出这满心欢喜的声音的是朱雀。
“啊,朱雀,等等!”
慌慌张张想拉住朱雀的手阻拦他的则是鲁路修。
可惜晚了一步。
朱雀已经跑进房间,满脸感慨地环视着房间。鲁路修没有办法,只好跟在他后面也进了房间。
“嗯,这可真是间正经的社团活动室哦!”
“是吗。我可觉得也有点怪哦……”
两人的意见分别都有各自的根据。
略显昏暗的室内。
房间里乱七八糟的放着——自社团解散以来从没动过的——各种杂物。
究竟是怎么搬进来的?还有,这些东西是从哪儿找到的?窗台上的红色邮筒,旁边并排摆着的两个孪生兄弟一般硕大的布袋和尚像。墙上写满“祭!”“天地无用”之类的文字,虽然没有流水,天花板上还挂着敲石竹筒。房间的一半铺着很久的榻榻米,中间是火盆和小棉坐垫。般若面(传统艺能面具)堆得老高,风铃和竹竿毫无意义地悬挂着。
确实都是文化相关的东西没错。
杂物的小山,说成是梦之岛也不过分。
“哇,看啊,鲁路修,剑玉(木制玩具)!”
“……呃,我说,朱雀……”
“真让人怀念啊,一二——”
从杂物堆里刨出剑玉,朱雀迫不及待的翻手将木球抛出去。
木球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然后又准确的回到了剑玉前端。
而这还不算完,伴随着轻快的声音,朱雀让没有生命的木球有了意志一般得心应手地操纵着。
“——还是那么灵活啊。”
“这一直都是你的弱项呢,还不如娜娜莉玩得好。”
“哼。”
鲁路修没趣的用鼻子哼了哼,脱下鞋子跑到榻榻米上。
看着布袋和尚像旁边,墙上画着红色富士山的图画。
忽然——
注意到一件东西。
“啊……”
和尚像和墙壁的缝隙间塞着的东西。
粗糙的手感,刺鼻的霉菌味。
泛黄的纸张。
“怎么了,鲁路修?”
朱雀停下手里的剑玉游戏,凑近鲁路修。
他的脸色突然变得凝重。
目光像换了一个人似的一下子锐利起来。
鲁路修手中拿着的纸页。
——是一份报纸。
日期为——二零一零年八月一日。
号外。
大标题为
“不列颠军队,侵攻日本!”
静寂笼罩了房间。
不知何时起,窗外下起了大雨。
阴沉的玻璃窗上黑色的雨滴倾斜地滚落着。
“…………”
“…………”
鲁路修沉默着,把报纸塞回原来的地方。
这时候,一张报纸从其中掉落到了榻榻米上。
“…………”
“父亲……”
纸上登着的,是一名男子的照片。
昏暗阴沉的眼眸,衰退的前额,厚厚的两颊,以及身上穿着的——深绿色的军装。
版面各处可见“疗养中”这三个字。
鲁路修捡起榻榻米上的报纸,塞进那一叠报纸中,又放回了原处。
朱雀无言的在一旁看着他。
“也是在下雨天啊……”
“嗯?”
“那一天,也是下雨天啊……”
“鲁路修……”
“所以,我讨厌下雨……”
“……是这样啊……”
——可是
从那一天起开始的事情,却是千真万确的。
八年前
[神圣不列颠帝国]
二十世纪初,在世界各地发动大规模侵略战争的国家。并且实行了在当时已经非常少见的以皇帝为国家最高领导的君主制政治体系。凭借其广阔的国土和强大的军事实力征服了世界其它列强。很快,该国的版图便占据了世界地图的绝大部分,终于——
1
——2009。9。XX不列颠
——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
哪里也没有
从天棚到大厅,只有他们两个人。
看他们的年纪,应该谁都没有超过10岁的样子。
身体埋在轮椅中低着头的少女,和她身边带着坚毅表情注视着周围的黑发少年。
看起来像商人一样的男子,好像观光客一样的年轻男女,拉着孙子小手的老夫妇,各种各样的人在他们二人身边走过。嘈杂的人群,纷乱的脚步声,机械的宣告着到达时刻和出发时刻的广播驱赶着人群的流动。厚厚的玻璃窗外面,飞机接二连三默默地行进着。而在那之中,便是无尽的人流。这种景象是这个国家繁盛发展的象征。而那数量庞大的人口便是这个国家富饶的证据。
但是,即便如此,这里仍然只有他们两个人。
在他们的身边,没有“人”的存在。
广播中传来下一趟航班的处罚通知。
一直站在他们旁边的高大人影开始行动起来。
那是一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
脖子上有淡淡的烧伤痕迹。
黑衣男子走到少男少女的身边,显得很殷勤地说道。
“鲁路修大人,娜娜莉大人。”
“…………”
“到登机的时间了。”
少女依旧低着头。
而少年则是无言地斜着眼睛盯着对方的脸。
“我会一直陪伴着您们到纳利塔。如果二位在飞机上有什么需要的话,请一定要吩咐我。”
黑衣男子边说着边戴上一副深色的墨镜,然后伸手抓住少女坐着的轮椅的把手。
就在这个时候。
“不要碰!”
少年的大声拒绝,使周围的人都吃了一惊。
那些快步走向登机口的人们,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厉喝声都不由得停下脚步,回头望向这个发出声音的少年。
黑衣男子的表情微微颤抖了一下。
尴尬的望了望四周之后,黑衣男子的视线落到了少年身上。黑衣男子的表情被深色的墨镜挡住无法确认。但是,仍然能够感觉到他身体里散发出来一种责备的气息。
少年完全没有在意对方的责备说道。
“我会带娜娜莉走的。”
说完,少年把男子的手强行推开,自己握住轮椅的把手。放下轮椅的小轮,慢慢推着车走了。留给还站在原地黑衣男子一个背影。
望着前面幼小的身影,黑衣男子耸了耸肩膀。
男子用手摸了摸脖子上的伤痕,然后和那少年保持着一定距离在后面跟了过去。
——没有什么所谓的朋友。
哪里也没有。
这里没有,而且,就算是现在要去的那个叫做日本的国家也没有。
在这个世界中,哪里也好。
没有自己兄妹二人的朋友。
——那个时候,鲁路修确实是这样想的。
皇历2009年9月,这个位于最东方的岛国正处于最动荡,最令人不安的时期。
时间要追溯到几个月以前,当时已经支配了大陆全境的神圣不列颠帝国,又将其充满巨大贪欲的魔掌伸向了印度尼西亚半岛,并且以很快的速度凭借军事力量将其占领。宣布印度尼西亚半岛正式成为自己的势力范围,并将其称之为殖民地第10区。
原本便是同盟国的两国,联合拥有大量sakuradite资源并一直保持中立过的东方经济大国日本,对神圣不列颠帝国实施经济制裁。同时两国又说服其他发展中国家,在各国海域封锁神圣不列颠帝国的船舶。对此,神圣不列颠帝国也进行了强烈的反抗,两大阵营在国境线的交界处剑拔弩张。互相之间的军备竞赛和情报战也进行得如火如荼。
就在这样一个时代。
作为神圣不列颠帝国的第十一个皇子,第十七顺位皇位继承人——鲁路修·V·不列颠和他的妹妹娜娜莉·V·不列颠将要去日本留学——
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所有人都不禁摇起头来。
如果是平时的话还好。
而且,如果是在两国交邦正常的话也可以理解。
但是,现在的情况两者都不是。
由于先前的印度尼西亚半岛事件而舍弃了一直以来保持的中立国家身份,同EU和中华
联邦保持统一步调的日本,对于神圣不列颠帝国来说,无异于是敌国的身份。
而将自己的孩子叫到敌国的手里——
作为他们的父亲,神圣不列颠帝国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的本意让人很难捉摸。
而且,除了鲁路修同时娜娜莉是皇室成员以外,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他们的年龄。鲁路修·V·不列颠皇子今年才只有九岁,娜娜莉·V·不列颠黄女比哥哥还小两岁只有七岁。即使是去留学的话,这样的年纪也未免有点太小了。
不管从哪方面考虑,这两个孩子都至少应该在本国再生活五年之后才能考虑出国的问题。而且这也是过去不列颠的惯例。
而且。
不了解这一做法意图的不只有神圣不列颠帝国这边,就连接纳鲁路修同娜娜莉的日本也无法揣摸这一举动的含义。
虽然现在的日本暂时站到了EU同中华
联邦一边,但毕竟曾经是一直在两大敌对势力间保持微妙平衡关系的中立国家。所以最好能够避免同强大的神圣不列颠帝国之间的关系恶化。但是即便如此,却也没有什么能够改善两国之间关系的方法。即使是接纳了未满十岁的皇子,也不能说在外交上有什么太大的意义。而且,还有可能被EU以此为借口引发国内的反不列颠情绪。
——看来这件事情无法光明正大的进行,只能在暗中操作。
即使有什么流言传出,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但是,不管怎么说。
事实上,年幼的皇子和皇女二人现在已经抵达日本了。
——不。
应该说已经在日本呆了半年有余。
现在的季节已经不是秋天,而是晚春了。
在现任日本首相,枢木玄武的本家,枢木神社之中寄住。而他们一起生活的时间,还将继续下去——
——2010。5。12日本
海边豪宅。
周围茂密生长着的松树虽然看起来好像是天然野生的,但实际上却并非如此,那些都是经过严密的规划而专门在种在别墅周围的。青黑色的房梁上是很粗的丝柏柱。乍一看会让人以为是高级旅馆的建筑。别墅的北侧是一道悬崖,悬崖的下面是一片广阔的白沙滩。别墅的南面是一片茂密的松林,而稀稀落落的民家则在松林外面的更远处。
若说这里远离村落则不太恰当。
这里距离村落是相当的近。
但是这里的确没有人烟。
周围静谧的气氛和悠闲的感觉同隐居的生活非常相称。同时在某种意义上讲,这里简直超越了人类的生活境界。
这间豪宅,就是枢木家的别墅。
——想去海边看看。
妹妹娜娜莉很少见的发出这样的请求。
“这旁边就是非常美丽的沙滩,不是吗?”
“嗯,话倒是没错。”
吃过午饭之后,正在洗碗台收拾两人餐具的鲁路修停下手中的动作,回过头来。
笔直的黑发,整齐的排列在他的面庞周围。
他的瞳孔中,闪烁着成年人一样的深邃光芒。
一种大人一样的表情浮现在他的脸上。
“但是,要游泳的话时候还早呢,娜娜莉。日本这里要一个月之后才能下海。”
“我知道。”
娜娜莉在轮椅上从鲁路修的手里接过他刚刚洗完的餐具。
她的眼睑一只闭着,没有张开过。
——娜娜莉已经失明了。
娜娜莉的小手拿着抹布,开始擦拭洗完的餐具。
虽然眼睛看不见,但是这样的工作还是可以做到的。
虽然对于鲁路修来说,这种工作自己一个人完全可以完成,但是为了能够使娜娜莉高兴一些,所以也就任她去做了。对于娜娜莉来说,帮助哥哥做一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是她一直所期盼的。
将餐具擦拭干净的娜娜莉,很小心地将它们放到餐桌之上。
之后,娜娜莉转向鲁路修,微微一笑道。
“哥哥,我本来就不会游泳。”
“……啊,是啊。抱歉。”
“不过,我很喜欢大海的声音和味道。要是哥哥有时间的话,可以带我到这附近走走吗?”
“嗯……”
鲁路修稍微考虑了一会。
坦白地说。
鲁路修并不希望带娜娜莉出去。
以前的鲁路修并不是这样的。
以前在不列颠的时候,他们两个人都是非常喜欢在外面玩的孩子。也许是受性格开朗的母亲影响。娜娜莉从小就是一个听话乖巧的孩子,鲁路修也绝对不是调皮捣蛋的小孩,所以他们的母亲总会带他们到宫殿外面去玩。而且,他们两人也非常喜欢出门。和无聊的宫殿相比,外面的世界要有趣得多。没有什么比和温柔的母亲一起出去玩更开心的了。
但是,在现在兄妹二人的身边,已经没有了母亲的身影。
况且,这里并不是自己的祖国,而是异国他乡。而且,这里的人民对于自己的祖国怀有着什么样的感情,鲁路修是知道的。他也知道这里的人会对自己说什么。
——侵略者的孩子!
——人质。
可是。
这里是和他们兄妹二人以前居住的枢木本家不同的海边别墅。
这里周围人烟稀少,在外面一般不会遇到别人。而且,从这里到山崖下面的沙滩,只要从院子里的私道就可以过去了。那样的话遇到住在这个别墅中的其他人的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算了,应该没有什么问题吧,鲁路修这样想着。
而且,娜娜莉很少拜托自己什么事情,难得人家开口一次,就答应了吧。
“好的,我知道了。娜娜莉,我们马上就去。”
“要不要带点什么东西呢?虽然也算不上郊游那么远的距离。”
“那倒也是……”
不知为什么,娜娜莉的脸低了下去。
不过很快她又抬起头,说道。
“哥哥。要是可以的话,叫上朱雀一起去好吗?”
“啊……啊啊。”
虽然鲁路修的回答踌躇了一下,但是也没有办法拒绝。
原本。
鲁路修·V·不列颠是那种对别人的事情漠不关心的性格。
也不知道是因为天生的,还是因为身为世界第一超级大国皇子的身份,或者是因为年幼时亲生母亲逝世,还是因为被父亲将自己作为人质送到别的国家所造成的。
恐怕,即使别人问起,他的回答也会是不知道吧。
很容易被人误解。
确实,鲁路修基本不会表现出对他人的关心。
但是,这并不说明他对别人没有关心。
虽然没有表现出来。但是现在的鲁路修,虽然还是个孩子,却在用自己最大限度的注意力在观察着周围的人。
自从母亲逝世……不,自从母亲被什么人暗杀之后,他便一直是这样。
如果不这样的话,那便会无法生存。非常危险。
——不列颠得皇室时刻都处于斗争的漩涡之中。
鲁路修领悟到这一点,是在自己的母亲、神圣不列颠帝国第五王妃、骑士公玛莉安娜去世的时候。不,更确切的说,是在自己的母亲去世两个月后,终于获得父亲、神圣不列颠帝国皇帝沙鲁鲁·J·布列颠的谒见允许的时候。
“弱者没有生存的权利,这就是皇族。”
对于鲁路修“为什么没有守护好母亲”的质问,父亲——
那个男人很淡然的如此回答道。
除此之外便再无回答。
那个男人甚至没有来参加母亲的葬礼。
而且也没有去探望过当时在事故现场,双脚受了很重的伤,而且眼睛也失明了的娜娜莉。
他的回答,只有那一句话。
眼前一片鲜红。
华丽的谒见大厅的装饰,满眼都是血一样的鲜红色。
看着鲁路修的反应,那个男人继续说道。
“无聊,鲁路修。那就是为了那样的事而来占用神圣不列颠帝国皇帝的宝贵时间吗?作为我的儿子,这种行为真是太愚蠢了。”
从那个男人责备的话语中,鲁路修忽然间把一切都理解了。
这个男人,是神圣不列颠的第九十八代皇帝——沙鲁鲁·J·不列颠,自己也好,母亲也好,妹妹也好,都不过是他的棋子而已。
而且,还是已经坏掉了的,没有什么太大用处的棋子。
如果连自己的安全都保护不了的话,那就是和垃圾一样的棋子。
没有任何的感情。
没有任何的想法。
没有什么好说的,连看一眼的价值都没有。
那个男人所需要的,是能够帮助自己、能够继承自己的优秀棋子。
只有不会坏掉的棋子——
从那天开始,整个世界都是鲁路修的敌人。
那个男人也是,那个男人的周围的人也是,而且,连站在和自己相同立场的,可是却对自己的存在感觉到厌恶的义母和义兄妹们也是,都是自己的敌人。
斗争,将其他人踩在脚下,一个人,只有自己一个人能够站出来。
这就是世界。
这里没有人。
只有一个人,妹妹娜娜莉。除了她,这个世界没有人。
但是——
虽说是别墅,但这毕竟是日本屈指可数的大资产家枢木家的房子。
里面的面积非常大。
鲁路修要抵达目的地的房间,途中必须要经过很多个房间。
院子里面是一道开放式走廊。
据说这里是后厦。
而告诉他这一点的那个人的房间,就在这个走廊的最里面。
别墅中基本没有人走动。
事实上,现在在这间别墅之中的人包括用人都非常少。对于鲁路修来说是非常合适的。
穿过这个走廊之后,鲁路修站在目的地的房间门口。
这个门很难敲。
因为对于鲁路修来说,眼前的这个与其说是门,不如说是屏风更恰当一些。要打开这个所谓的门,不是前后推动而是左右拉动,木制的格子中间都是纸张。据说,这个叫拉门。
窗户微微开这一个缝。
稍微犹豫了一下。路路修从窗户的缝隙向屋子里面望去。
屋子里面没有太多的东西,只是一间榻榻米的房间。
而他——正在屋子的中间坐着。
他的眼睛正紧紧地闭着,保持着正座的姿势。
白色的和服上衣和藏青色的裙裤。典型的日本风格。
在他的旁边,放着一根木棒。
不,那不应该叫木棒。
貌似那是日本的木刀。
和他以前经常拿着的竹刀看起来有些区别。
那把崭新的木刀在他的身边放着。他——枢木家的长男,也就是现任日本首相枢木玄武的儿子——枢木朱雀。枢木朱雀一直闭着眼睛,保持着正座的姿势。
静谧的空气中感觉不到一丝生物的气息。看到眼前朱雀好似雕塑一般的样子,不知为什么,鲁路修感觉到胸中一股憋闷的感觉向他袭来。
而就在这个时候。
那雕塑忽然变成了人类。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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