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族？”伯俞白挠了挠头，夜已经深了，解籽早已离开，女人睡在他的身边，他心里的一丝怅然一瞬间竟被女人的睡颜吸引，他放下手里抱了多时却没有兴致继续阅读下去的竹卷，轻手轻脚地来到女人身边，精巧的脸颊褪去了华丽的妆容，剩下的只是不戴粉饰的清亮的脸颊。他微微皱眉，这女人怎么会睡在这样的地方？不忍叫醒那女人，他一个环抱安静地把女人抱在怀里，女人却醒了，“还没睡呢？”睡眼惺忪地半睁开眼睛，带着些许的疲惫，神情却宁宁望着伯俞白，伯俞白看了看半开的窗，月亏了一半，夜里静悄悄的果然已至后半夜，他轻启喉咙说道，“吵醒你了？怎么睡在这个地方？”
“不劳烦大人了……”真说着，女人挨不过困乏倒在他的肩膀上入睡了，伯俞白看着女人的颜，“还说不困呢，都已经累成这样了。”将女人轻轻放到床上，慢慢给她盖好被褥，他心里的憋闷竟然更加郁结在心里，“多少年没有时间想起所谓的家人，不知道三儿还活着没有，也不知道申姬姐……叔父和夫人。”又挠了挠头，“哼！我还是回到了他在的地方，这就算是叶落归根吗？我还没成为那一片落叶呢！”想的东西太多，愈是不能入睡，忽然又想到解籽，“那家伙如果没有什么事情该不会来我这里，难道真是为了叙旧？我越来越想不明白。”
“老国君已薨逝有几年了，呵呵，我究竟凭何德何能坐在这个位置上？”伯俞白揩揩自己的鼻子，胡思乱想着，“自从公子驩继位之后，仿效老国君的步伐倒是逐渐令这个经历过骊姬蛊惑和惠公乱治的大国休生养息，这也究竟是个中原大国，楚国虽大也不过是在外围转悠，虽有灭了中原称霸的理想，奈何现实荆棘不断，也难拔得称霸头筹。”他一边这么想着，不知不觉天已微微泛白，好看的蓝色也逐渐清晰，他微微的有些认不清自己现在想做的事情。“儿时习武不过是为了强壮楚国，现在我竟然如此易主，甚至回到了他所在的国家，我也真是……为了过活毫无原则。”心里虽然有阵阵愧疚伯俞白也只是叹叹气，不多时，一个温软的声音说道，“大人，一宿未眠吗？”
“你醒了？”他的声音里已经带些疲惫，“甚早，不再睡一会儿？”
“妾听外面的人说过会儿便有号令，如此想着妾便也睡不着了。”女人半跪在他面前，他嘴唇轻启，“启陈，你真是……越来越美了。”那女人头微微抬起看着伯俞白，“大人，一天伊始须是要办公的，说这样的话哪个有闲心的耳朵又会鸡蛋里挑骨头了。”
“呵呵，也是。你先退下吧。”伯俞白的冷静是自文公时期便盛传的评价，如今到了新国君这里，这样的名号愈演愈烈，侍人们不敢怠慢，仿佛他的一个眼神便能决定这些人们的生死。伯俞白虽听说过外界的评价，却几乎不会理会这些流言蜚语。来到这晋地已然十年，他有些事情已经明了，有些事情，终归是“楚国无法超越的。”
曾几何时，他曾听说过“那些中原的国家都是文诌诌的，哪里能动武？”如今他逐渐信了，如同晋国这样伟大的国度，也会像那个楚国一样驰骋天下，哪个国家没有统治天下的决心？愈是地大物博愈是如此。
“大人，军令已到。”侍人小跑着来到他的门口，颤颤巍巍地叫着，“大人……”
“我已知晓，即刻接令。”伯俞白整理好自己的衣服，披了一件外套出了门，这次却与之前几次不同，“大人，请移步宫……”伯俞白微微一皱眉，来接车的下人头皮发麻，不敢继续说下去，“你说什么？”伯俞白意识到自己微愣，回过神来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那下人胆战心寒地说着，“请中军佐大人移步，国君有要事……”
伯俞白心里正生疑，“虽说自己是三军之中的中军佐，哪里堪得上国君的会见，更何况……”心里虽如此想着，随即抬头问着，“？”
“除了您之外，也就只有上军将大人和上军佐大人会去了。”这下人字词斟酌，声音有些颤抖。伯俞白在一旁笑问，“为何声音如此抖？”
“想必是春日的晨曦还有些冷意……”
“呵呵……原来如此。”伯俞白轻笑了两声，“走吧。”
下人哆哆嗦嗦地喊了一句，“走了！”一队车马浩浩荡荡地便如此离开中军佐所住宅，虽是清晨，一路上便也热热闹闹的，周围的人看到了高高坐在马上的人，纷纷躲避。众人小声说着，“我听说，那人便是三军中军佐伯俞白……”“新上任的吧？没听说过我国竟然还会找除了那几大家族的……”伯俞白眉头微皱，身旁的兵卫问道，“大人，可有任何不妥？”
“这些人的消息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虽说上任重任，但毕竟不是世袭贵族，伯俞白心里还是有些心虚，“我方才听那些人谈到我……”
“属下认为，许是某些不服气的贵族散播出来的闲言蜚语，属下这就命人去查查……”这兵卫将要离开，伯俞白一摆手，“对方暂未有任何表示，怎么能贸然审查，若是如此，便会毁了中军佐德清誉。”
“望大人见谅，属下并未想到如此周到……”伯俞白呼了一口气，心里寻思着，“倒不是因为自己的神经过敏所致，只是出身如同庶人，又本是楚国人，难得国君能有重用，只是下面的贵族定是要漩涡卷起让我吃不消了。”
“来来来！哎呀！寡人的中军佐！”一入门，国君便欣喜地说着，伯俞白知分寸，先行了大礼，头却不抬起，“中军佐伯俞白参见国君。”国君呵呵地笑着，一面扶着伯俞白起来，说着“伯中军快快请起。”伯俞白这才起身望向国君，只觉国君面色微微暗黄，非康健之态，但也不便说出，立定似的站在那里，半晌才说道，“卯时的时候得到了国君的召见，不知有何事……”伯俞白的声音清冷而干净，国君点点头，叹了口气说道，“最近朝廷里对伯中军的命名不甚快活，多有闲言碎嘴者寡人已经一一进行了处置，只是……寡人仍旧担心军心不稳……”
“国君的意思是？”伯俞白听不出来国君的意味，但至少有一点能确定，国君至少现在并无杀意，他的心微微着了地，却还不怎么有谱，提着嗓子问道，“伯某愿为国君尽全力……”说着又开始行礼。
“中军请起。”国君悠然地说着，“中军的衷心寡人和老国君都看在眼里，你为我国征战了近十载，若还不信与你，寡人乃一昏君也！”伯俞白愈听愈不明白，等着国君继续说下去。国君顿了顿，“中军，你看看这是谁……”
“啊！”伯俞白惊讶的说不出话，从外面走进来一位老者，灰白须髯，走路虽有老态却步履结实，伯俞白赶忙过去搀扶，“啊……”他又惊呼了一声，快速调整好自己快要蹦出嗓子眼的心，说道，“赵成子大人！”
“唉！老啦老啦！不成了。”赵衰搭着伯俞白的胳膊慢慢走过来，国君背着手看着，赵衰见了国君正要做出行跪礼大拜，国君说道，“赵成子啊，你是辅佐过老国君的功臣，助我晋国成就霸业，寡人见了你，不免也要好好学习啊！”赵衰低头说道，“国君万万不可！老国君既是明君，国君定也是人杰。赵衰已老，体弱多病国君却如此待见，赵衰实在是感激不尽。”
“赵成子啊，你也多有所闻，这是新上任的中军佐伯俞白，来！坐。”国君倒是放得开，留下两个士子有些紧张，“今日寡人要同你二人谈谈。”
“是。”
“是！”
两声坚定的声音，国君轻松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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