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个无眠之日，他的心思一直都在秦晋交战的构想中，连下人端来茶水也没有注意，只是随意地说了一句，“放在那里吧。”眼看着冒着热气的热茶变冷，他感到熬夜熬的脑子疼痛，起身走到驿站外面。
正值夏日的尾巴，夜里已经有了凉意，不得不裹好披在身上的加衣，深吸一口气，星辰铺满天空，夜色寂静，唯有骚扰的虫子的叫声，他的思绪绵绵流淌，“我的理坚定吗？以后会改变吗？还有可能改变吗？不说远的，就是明天的提议，恐怕也不知会有怎样的发展……”转念一想，“算了，明天就决定了秦晋以后的关系了，先把这个想好不让大君烦忧才是眼下之急。”
“中军，还没睡着呢？”赵盾从他身后走出来，“今天天真真的好，不知道秦军那帮撒野小子们过来会给毁成什么样？”
“撒野？”伯俞白笑道，“秦军将士即使有那撒野之心，绝不敢有半分行动力。”
“中军，你曾经想过成为一个狠角色吗？”赵盾忽然这么问着，伯俞白一愣，回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很多人说中军都是严厉至极，在赵盾看来，中军不过是个吓人的人偶，拆了装出来的面子，里面全是柔软的布料，什么也伤不了。”赵盾不知带着什么表情说着，伯俞白斜头望着他，“你什么意思？”
“身为赵卿之子，赵盾还是可以为自个儿赵家人提点意见的。”赵盾哈哈地笑着，把伯俞白笑的摸不着头脑，“你有话直说吧，莫要拐弯抹角。”
“中军性格柔性过多，刚性太少，身为朝廷命卿，这是致命的。”赵盾见伯俞白侧耳倾听着，附耳说道，“中军莫忘了，若是赵盾比中军做的好，大君说不准是会换人的。”
“大胆！”伯俞白一口嚷出，“怎能如此无理？”
“我的一切都是本着国家而走，若是中军不合适自然要淘汰掉，这是人之常情，难道没个铁钻头反而要让朝廷倒贴？”
这一句话堵住了伯俞白本想好应对的所有词汇，只能负气地回了一句，“这话即使是对的，从你嘴里出来也不过太痴妄了吧。”
“也是啊，”赵盾说着，“既然这样，中军可为我保了这秘密？”
“罢了，这次就当你在我面前说了屁话，下次若再如此胡闹，军令处置。”伯俞白冷冷说过这一句话，转身回到自己的屋里。
房间的温度渐渐把他的眼睛蒸的迷离，
“到底什么是我真正追求的事？”
“难道真是靠着别着别人的姓氏踩着万千众人的性命？”
“可是既然有能力，既然有人信任能力，何不施展一番？不然亏了当年牺牲的人们的命。”
真是玄妙的问题，伯俞白思虑着得不到任何答案，便起身，掏出随身带的书籍，没来得及看书名便急着打开了正文。看到第一个字，他的嘴角弯起一段难得的弧度。
“难得看到了楚诗，多少年没见过了……”伯俞白脑中全是当年和公孙氏家一起生活的片段，无忧无虑，家人其乐融融，没有什么烦心事，好不自在的生活。
“秦军……”他心里默念着，然后脑海中映出来一个熟悉的名字，“三儿……”
他歪了歪头，不会吧，公孙三就算再怎样也不会进入秦国的，秦国的氏族观念跟其他诸国相比是最强烈的，怎有可能是他……
“赵盾！”他急切地叫着，迫切想知道带兵将士的姓名，放下手中看了不到一列的句子。竹卷卷成一摞放在身旁，赵盾忙进来，淡定地问着“中军？”
“这次秦将都是？”
“全败主帅孟明视……”赵盾带着调侃的语气说着，“已经败了这么多次，秦君真是不做霸主不罢休啊，既然如此何不倾大军之力搓了他们的士气？”
“赵盾，多余的话不要发表，多说无益。”伯俞白说着，“我问你什么，若是知道便告诉我，若不知道就说不知道，莫要带入自己的情绪。”
“既然中军如此说，”赵盾行了个礼，“赵盾便只有执行的份了。”
“嗯。”伯俞白一语带过赵盾所有的情绪，“古来征战难得有将军来了三回还不被本国大君撤职的，看样子这个孟明视和这个秦国大君确实有些实力的。赵盾，你对于此战的完整想法呢？”
“重要的想法刚刚赵盾已经讲了，但是对于细节的部分，我只有大略的计划，还没有什么具体可实行的措施……”
“有什么说什么就可以，不要太过计较。”
“是。”赵盾颔首，“中军在上，莫要点击赵盾胡言乱语……”
“要说痛快说，加上这些修饰反而不风范了。”
“中军刚刚所言，确实有理，赵盾实在佩服，但赵盾也以为，若只守不攻岂不亏了我晋国将士士气？此番赵盾以为，攻守兼备更为合适。”
“哦？跟我所思不谋而合，说下去。”伯俞白换了个姿势，摆了摆手，“坐下吧。”然后冲着门外喊着，“来人，送茶。”
赵盾毫不避讳地坐下，“迂回可是赵盾想到的不错的主意……”
“可是这样尽显晋国的不仁不义……”
“中军这样说可是断掉了中间的一环？”赵盾笑道，“中军细想，秦国本在西头，要跨过多山已十分不易，秦君既如中军预料哪般贤明岂能连这样的常识都不知？”
“你的意思？”伯俞白耐人寻味地笑看赵盾，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想必中军也想到了，是秦国先行不仁不义，在如此不利形势下秦军仍旧一意孤行破坏秦晋之好，恐怕已然被天下人耻笑，怎会再对我们晋国的反击抨击呢？”
“这样说，也算解开了我心里一个结。”伯俞白摸着下巴说着，“但是迂回毕竟不义……”
“中军定然也是考虑过这些因素，赵盾也并不赘述，但是赵盾深知，所谓迂回，也只是护了我们晋国。”
“说的好！”伯俞白拍手笑道，“不愧是赵卿之子，果然甚为有建树。”
“中军，算起来我也比你长了几岁，多活几年的功夫绝不是中军一下子能追上的？”赵盾笑说，小口啜饮了一口茶水。
“真是，论辩论，我还真是有时说不过你这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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