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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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半个月,公孙琰从鄀郢回至家中,从公孙夫人那里听说了伯俞白给自己起名字的事情,公孙夫人直说,“当年陈氏还活着的时候便说这孩子并没有起好名字,你非不听,现在好了,他给自己起了个响当当的字。”公孙琰听罢自嘲,“吾那时也是因为救友心切,听不听得明白吾如今哪里清楚?这孩子确实愈长愈像存吴了。”他哈哈哈地笑了几声,随即微皱眉头。公孙夫人微微掀开被褥,“怎么了?”
“头有些晕眩,不碍事的,多是因为这一段时间操心过劳所致。”公孙琰待微微舒服一些慢慢抬起头,“汝的病可好些了?”
“这样的久病毕竟伤身,再怎样服药也是毁身体。”公孙夫人笑说着,挣扎着起身给公孙琰倒水,“这不要紧,吾来做就好,汝好生歇着。天气越是寒冷,吾辈可都得照顾些,已离了壮年,身体也开始要紧了。”
“上次听三儿讲,他和伯俞白最近正共同习武,伯俞白这孩子总是拿你那屋子的书卷阅读,申姬也说他最近废寝忘食,这大冷天,生了病耽误了练习那孩子恐怕又要难过了。”
“哦?”公孙琰先为公孙夫人斟满热水,再为自己倒满,啜饮一口,“在吾看来,这孩子自从那申姬来了便管束了很多。三儿这孩子倒没什么长进,让人担心。”
正说着话,听着院子里有人吵闹,“吾去看看,少顷便回来,汝好好歇着。”说着把那被褥一角拉至夫人肩膀,辅着她躺下方离开。走至院子,发现几个孩子正在嘟囔着什么,公孙琰斜眼看着,并不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厉声问着,“汝等在做什么?还不练习?”
申姬正要说些什么,见公孙琰催问着,赶忙跑到跟前回道,“叔父,三儿正同俞白练习,方才二人实力相当,速度极快,我竟然眼花没看清楚,正在清理比试结果。”
公孙琰轻轻推开申姬,径直向院子中央的两个人走去,“汝等二人,各自把吾离家之前所布置的功课尽习一遍,不用汝等再争,吾心中自有结果。”
伯俞白走到一片空地,搔了搔头,砸吧砸吧嘴,不情愿地掏出自己的剑,摆好了架势。公孙琰找了片树荫坐下,“叔父,我去给您沏杯茶……”公孙琰连忙摆摆手,摇了摇头,并不说话。申姬会意,在公孙琰旁找了快地方站着,打量着公孙三和伯俞白,心里琢磨着“三儿和俞白的功夫大约是不相上下的,不知道叔父会有怎琰的说法。”一边想着一边看着已经开始在比划的伯俞白,看着自己微微生茧子的双手,叹了口气,继续想着,“唉,他们两个人本是练武的天才,进步如一日千里,反看着自己笨鸡一头,还不勤练习。”她又叹了口气,这时伯俞白已经收了势,向公孙琰拜了拜,退到一旁,公孙三这时刚收了势,瞄了一眼伯俞白,将抗在肩头的木质器微微突刺了一下伯俞白,伯俞白来不及拔剑,只得打了个滚,站起来时,不巧撞着树,脑袋上瞬间鲜血直流。申姬“啊呀”一声喊出来,慌忙跑到伯俞白身旁,“三儿,快扶你俞白哥进房间,我去找敷药。”
公孙三面无表情地搀扶着伯俞白,伯俞白一边抹了抹手上的血一边说着,“三儿,你下手可真够狠的。”公孙三哼笑一声,“更狠的以后想有多少有多少。”
“站住!”公孙琰叫住公孙三,“罢了汝先将俞白扶入屋中,过后再说汝。”
“托你的天大的福,我又要被爹爹训斥了,你真可有本事。”公孙三虽如此说着,却不撒手,伯俞白头上血混乱滴下,乱了心神,恍恍惚惚地说着,“三儿,我又不是神仙,你言过了……”公孙三说着,“以后有的是机会,现在还来不及和你窝里斗。”
“你这小子倒是难得说了一句人话啊!哈哈哈。”伯俞白眼前开始发黑,他挣扎着睁开眼睛,硬着脾气大笑了几声便瘫软在公孙三的身上。
公孙琰已快步走来,一把背起伯俞白,问着,“俞白,汝还能听得清吾等声音吗?”
伯俞白没了意识,混混沌沌地发出几个“哈……哈……”的声音。
“申姬,我爹叫你快些,伯俞白快死了。”
“不许说不吉利的话,只是头撞了树,哪会就死了?”申姬正在翻箱倒柜地找敷药,“你找的是这个吗?”公孙三从衣服里掏出一片干草药,“这个吗?”
“是啊!快送到俞白的房间。”申姬来不及从柜箱上爬下来,冲公孙三嚷着。
“光冲申姬的声音,那伯俞白就该醒了。”说罢便匆匆跑走了。
“站住,你个公孙三!”申姬脚刚落了地,“你个小崽子竟乱说话!”气的她没看清脚下的路,一个打滑,搓着了手,龇牙咧嘴地叫了一声,“哎呀真疼!”随即站起来继续追早已经进屋的公孙三。
“叔父,俞白的伤有大碍吗?”申姬一边帮着公孙琰包扎,一边担心地问着,“这不会把脑袋磕坏吧?”
“哈哈哈哈哈!”公孙琰大笑,“以叔父的眼光看来,这后生小子的脑袋该被撞撞了!这是好事。”申姬不明白,抖了抖手里的土,问着“叔父的话,实在是有点难懂。”
“等到以后汝些许就会明白一点了。”待包扎完毕,公孙琰回头笑着对申姬说着,“汝的剑术一向很好,倒是让吾生疑。”
“唔唔……”申姬低下头喘了一口气,“可能是在街边流浪的时候看那些剑士们舞弄,自己看着也好玩,拿一根断树枝便能玩上半天。”
“汝也喜欢剑?”公孙琰一指那床上的伯俞白,“竟跟这小子似的!”
“叔父真是太抬举我了,我也只是偶尔有些兴致,跟俞白一比差了不知多少。”申姬不经意得摆弄手指,脸红的不敢抬头。
“一点兴致也是好的。”公孙琰摸摸申姬的头,轻轻地拍了拍,“既然汝不同一般女子,要练也是要练好的。明日开始汝同他们一起吧。”申姬猛然一抬头,嘴巴因为激动而张大,结结巴巴地问着,“叔父!您竟然让我练?这……外人会说闲话的。”
“哪有这么多闲人,现在的世道,人们理会各自的事情都还嫌时间不够。”公孙琰哼出一声,“汝在此陪着伯俞白,吾回房间看看夫人。”
“俞白,在公孙氏家住了一段日子了,我也觉得自己越发像个人了。”申姬看着伯俞白,眼神极尽温暖,“在见到叔父之前,我总觉得自己像鼠兽,做了什么事都要藏着……”把被褥轻轻地拉至伯俞白的肩头,申姬又慢慢坐下,“听闻最近楚国又要打仗了,不知道这样的天下究竟有什么好,谁坐上了那个位子都要抢三分……”
申姬就这么跟伯俞白自说自话,直到天黑公孙三叫她过去吃饭,她才发觉自己的懒怠,“啊竟然让叔父和夫人等我!”
“把自己抬举的太高了,谁都没有等你。”公孙三的声音中总是带着清冷,申姬却不怎么讨厌。
“叔父,夫人,申姬真是大大的不敬了!一家人吃饭我竟然缺席,劳得你们操心了。”申姬刚进了饭厅便向坐在席位上的公孙琰和公孙夫人致歉。
公孙夫人赶忙走过来要扶起申姬,申姬见状吓得满身出汗,“夫人您多休息,您先坐!”
“申姬,在自己家里就不要那么拘束。”夫人微微笑着,声音仍旧虚而无力,“近来一直卧病在床,腿没了劲,下来走走也是好的。”
“无论如何,申姬今日十分不敬,请叔父和夫人责罚。”
“申姬,汝的性格吾本以为早已知晓,谁知道汝竟然的轴!”公孙琰笑说,一手指着公孙三,“倒是这孩子说,’那申姬姐还没吃饭’才去叫你的。”
申姬一愣,看看身边神情自若自顾自吃饭的公孙三,深呼吸了一口气,大笑着向公孙三说着,“三儿,谢谢!”
公孙三没言语,淡淡地看了一眼申姬,然后继续吃饭。公孙夫人打着圆场,“申姬,你也别顾着感谢这人感谢那人,自己也多吃点。”
“谢谢叔父夫人!”申姬又行了个礼,余光瞄了一眼公孙三,却发现他的脸上竟然有一抹喜色,她不禁“扑哧”笑出了声,忽然又想起什么似的问道,“叔父,俞白的饭……还给他留一份吗?”
“这小子一向不守规矩,这次伤了便试炼试炼他,看看他能否能习得’过午不食’的精髓。”公孙琰已然食罢了一碗,公孙夫人刚给盛好,公孙三自己又走到母亲跟前,“娘,能帮我盛一碗吗?”
这种感觉才像个家。申姬想着,开心地吃着饭。
继公孙琰从鄀郢回家之后,脑部不断晕眩,开始并未出现什么严重的病症,到了后来竟然全身颤抖下不了床,申姬这才发觉出了事情,忙请了附近的有名的郎中给看,那些个郎中见公孙琰乃楚国大夫,纷纷推脱闭门谢客,气的申姬大骂“还说自己是郎中,到了正经时候什么用都没有!”那些个郎中也只能陪笑道歉,说不出一句话。公孙三听罢回着,“那些个不中用的郎中你也去找?这病若是耽搁不了我爹的身体可扛不住。”申姬有些着急,狠命地挠着头,“你个公孙三,什么也不想办法就知道埋怨我。”看公孙三的脸都被气绿了,申姬话锋一转,“既然你这么说,你有什么好方法吗?”
“没有。”公孙三手里夹着自己的木质器,走到房外,“你还是快些好。”
“这公孙三,怎么看都是冷漠无情之人呢。”申姬拍拍自己的脑袋,见伯俞白从房间里走出来,连忙问到,“俞白,这几日休息可好些?”
“头还是蒙些,但是精神还好。”伯俞白眼睛半睁,右手撑着门栓,有气无力地问着“这几日为何见不到叔父了?三儿又练武了?该死我又会被落在后面了。”
“俞白。”问到公孙琰的情况,申姬的声音有些哽咽,她生生地吞了一口唾沫,把这样的情绪咽回肚里,笑问着,“既然恢复的情况不错也要不断开始练习了。有些功课是一天都耽误不得的。”申姬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公孙琰的房间,“叔父最近生病了,该是这样的寒天所致吧,你脸色再好些赶去看看。”
“叔父病了?”伯俞白不可置信地问了一句,语气中带些不信任,“什么样的病?夫人的病呢?”
“我正在找郎中,夫人的病倒是稳定了一些,但是天寒还是要每天煎药送服。”伯俞白摸了摸自己的头,“真疼。”
“这伤口还疼着?”申姬做着家务一边问着,“这么些天过去了,伤口该是发痒才对。”
“该是我躺床上不动血脉不通所以好的才慢。”伯俞白有些懊恼地说着,“但是躺在床上甚为舒坦,叫人不想下床。”
“这样的温柔乡,你何时才能知道自己起来?”申姬声音逐渐沉下来,“唉,俞白,你也不小了,该是为家里分担些事情了。”
“我能做什么现在?”伯俞白一指自己,“年龄还是太轻,谁也不会打保票让我做些什么。”
“那就一步一步做起。”申姬一把揪住伯俞白的衣服,“竟说胡话,我看就是叔父和夫人把你和三儿惯成这样了。都说’穷子早当家’,我该是信了这话!哼!”
“呵!随便你怎么说,只是眼下比较重要的担子是叔父的病。”伯俞白边想着。
“说你们没用,你们真是没用。”清澈的少年声,“郎中,这边请。”
伯俞白和申姬目瞪口呆,看着正在迎着郎中进了公孙叔父房间的公孙三冷冷地看了他们一眼,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脸憋的通红。
“俞……俞白,我们也快进房间吧。”申姬率先反应了过来,“俞白?”
“这是三儿?”伯俞白用手轻轻指着公孙三走过去的方向,“申姬姐,快打一下我的脑袋。”
“笑话,打了脑袋再晕过去了叔父要是问起来我可担得不起。”申姬扯了一下伯俞白的衣服,做了个难得的鬼脸,“快点进去吧。”
这小子定是受到了什么样的刺激,怎么会突然做起人事儿来了?伯俞白挠挠头,右手逐渐握成一个拳头,对准自己的后脑勺使劲一砸,谁知力道竟然在快接触脑袋的时候突然减轻,最后似同“弹”了一下脑壳,伯俞白紧张地屏住呼吸,紧闭双眼,“啊好疼!”他夸张地叫起来。

猛一睁眼,申姬早已进屋,伯俞白夸张地自言自语,“唉自己想入非非,现在倒好,没人了!”
“俞白,还愣在那里干嘛,快去书房把那软枕拿过来。”申姬掀开门,冲外面喊着,只听外面清脆的一声“是!”
“公孙大夫这是疲累所致,定要勤休息,今年冬日毕竟寒冷,不似以往的日子,这点要多注意。”郎中五掌伸开,“大夫大可放心,这并非是什么怪症,只需要调养生息就好。”郎中微微一拜,起身开始收拾药箱子,一边收拾一边小声嘀咕着,“奇了怪了。”
“郎中先生,方才是说了些什么吗?”公孙琰虽气息淹弱,这话还是入了耳,他挣扎着向上坐起,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申姬见状赶忙帮扶,“不碍事的,申姬。”
“大夫你有所不知,最近头疼病发的人真是翻了倍。”这郎中本已收拾妥当,听罢公孙琰的疑问,他又放下了药箱,申姬赶忙找了软垫铺好坐席,“先生您请!”
“吾国究竟出了什么事?”公孙琰撑着起来,深深呼出一口气,申姬起身替他盖好被褥,“郎中先生,可曾方便讲?”
“往年此时也会有些头疼病发之人,只是今年的人数多了不少,”郎中扶额细思,欲言又止,在一旁的公孙三倒是有些急躁,跺了一脚闷哼着说,“你这郎中,嘴里私藏了多少秘密,多少钱才能买得下?爽快点。”
“三儿,勿为难先生。”公孙琰摆了摆手,微微咳嗽,手不自觉地按住头,神色微微苦恼,伯俞白说着,“郎中先生,您还有什么事儿就讲出来吧。”
“这……”郎中先生少顷没说话,额头上竟然细细微微地渗出了汗,他翻身掏出一块白净的布条,仔细地擦拭着,一旁的公孙三以为其怠惰,冷冷问着,“这老头,真是长了张铜嘴,撬不破的鼎上的装饰玩意儿……钱我们照旧付了就是。”公孙琰已然怒气心生,集齐身体的力量猛一推公孙三,见状的伯俞白说着,“三儿,你这话也糙极了。”公孙三猛被父亲推,重心不稳,叫唤了一声“哎哟!”被申姬扶住才没摔倒,不敢再说什么,狠狠地瞪了一眼伯俞白,“大夫,我诊疗数十年,每年的情况大约是明了的,今年的蹊跷事少见!少见!”
“先生,您这话是什么意思?”伯俞白抢在公孙琰之前问出,郎中先生瞟了他一眼,“你这样的后生小子,最好还是放尊重些。”伯俞白不解,申姬推推他,使了个眼色示意公孙琰有话要问,伯俞白登时没了问的欲望,尴尬地耷拉着脑袋站到一旁。
“郎中先生,您是?”刚忍住了一拨头疼,公孙琰呼出一口气,“街坊邻居附近的郎中都不曾来寒舍,仅有郎中先生走街串巷诊了多多大夫,公孙氏虽愚钝,烦请先生说明来由情况,这样不清不楚的公孙氏听的也是一头雾水。”
“公孙大夫,我也并非蹊跷来访,在下也只是一方郎中,知道的不多,只能从医术上说些详情,其他事情在下也不是清楚明了。”郎中一边说着,正欲起身,遂又说了一句,“公孙大夫可否为在下守下这话?”
“什么话?”在场的几个人竟齐声问着,郎中猛一激灵,不由得小喊了一声“哈”然后断定身形,捋了捋不长不短的灰白胡子,“公孙氏,老夫还是劝你早日从朝廷劝病身退,过农田百姓生活。”
“什么?”公孙三不经意飘出来一句话,“老头,说话要负责任的!”
“三儿,不准无理,还请郎中先生讲清楚。”
“公孙氏,国君如今战意已决,你却在会议之时表示’稳定国内事项’,真是撞了国君打草露兔子的计了。”这郎中说来也奇了怪,和刚刚的所言之语截然不同,“这三个孩子,我看也就这个丫头精灵,”指了指公孙三,“养了这样的大夫之子,你也不觉得臊得慌!”
公孙琰愕然,本身已犯了头疼病,这郎中先生所言一击,头部愈加疼痛,头低的快要贴住胸口,申姬说着,“郎中先生,现在叔父如此如何是好?您快想想办法吧!”
郎中随意地说着,“你们去找个药草,这药草定是能治好你叔父的病的。”申姬和伯俞白一听马上附耳倾听,公孙三见此二人如此,不得不凑近了些,“这样的药草只在北部才会有,长势如丛,很难分辨,一年花期短如昙花,是难以寻见的治疗头疼的草药。”
“你说的北部,究竟是什么地方?”伯俞白问着,“北部如此的大,我哪里知道哪里会有。”
“说来这草药也是鲜的很,若问有什么聚集的地方,”郎中先生沉默不语,众人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也不顾什么礼仪了一边推着一边问着,“先生您倒是说话啊”这老人才捋髯慢悠悠地说着,“我国北部是有一些,但大约在晋国和一些中原小国分布较多。”
“这种草药可有什么名字吗?”伯俞白猛然问着,“若是不知道名字,我们也无法打听啊。”
这郎中瞅了伯俞白一眼,“你这小子,原来以为你多么无理,如今看来也是有些脑子。”伯俞白的脸瞬间就黑了不少,“先生,您这是什么意思?”那郎中大笑,“不愧是少年年轻气盛,像我这样老不死的东西只要告诉完你们这些草药便可奔赴黄泉了。”
“老先生,这样的话可不能讲,”申姬在一旁帮着圆场,“俞白,先听老先生讲完再问。”伯俞白只得吞下所有不满,化作一句“是。”说罢还看了一眼公孙琰,公孙琰不理他,只盯着那郎中。
“郎中先生,我从没有过这样的意思……”
“这药是若干植草共同熬煮而成,我国技术不济,这样的药只能靠和他国的商贸交往保持……”这郎中先生愈是降了语速,愈瞟了一眼伯俞白,“尽管倚仗这样的贸易,我国暂能稳定药量输出,但如今由于国君攻中原诸国之心已决,这些盛产这种治疗头疼的药的国家如今个个吓得屁滚尿流,哪里敢说个不字,多少年前在我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老国君进攻灭了申国,虽占据了多种药物的生长地,但无奈当时已民不聊生,技术便因此失传了,如今想想,也似乎只有晋国这样的大国才能稳定地制造草药。”申姬早已给郎中先生倒好了茶,这老先生微微饮了一口,“我国虽强盛,但也只是虚盛。”公孙琰听罢哼哼了两声,过了一会儿才说道,“如此说来,先生定是对吾国心中有定论了?依鄙人公孙氏来看,先生绝非只是普通郎中先生。”说罢欲掀开被褥下床行拜,这郎中先生连忙说道,“这丫头,还不快扶着你家大夫,他如此羸弱,正需要休息,哪能有胡闹的道理?”
“叔父!”申姬来不及答应,一只手已经扶住了公孙琰,“您好好地躺息,郎中先生一时半会儿也走不了,您有什么慢慢地问他。”
“你这丫头也是长大了啊!”公孙琰笑说,“已经开始教育吾了!难不成吾已经成老顽童了?”
“叔父,申姬哪里敢……”申姬退到一旁,“申姬……申姬这就去给叔父和郎中先生续茶水。”说罢一脸扫兴地离开。“你看看!这丫头真是!稍微开个玩笑便当真了!”公孙琰说罢又连声大笑。
“公孙大夫,你这病切勿大笑。”郎中先生一板一眼地说着,眼神透着严肃,“方才大夫提到的事情老夫只当是大夫的玩笑了。”看了一眼伯俞白,“这小子稚气尚浓,全然不像个十六岁的孩子。”
“老先生,您的话我该怎么理解?”伯俞白一脸的不开心,这老头为什么总找我的麻烦,一边想着脸上挂着厌恶的表情,老先生不禁笑起来,“哈哈哈哈!随你的想法理解,凭着人话的意思理解,那算心计,若是按照本性思索不清楚的事情,事半功倍。”
“爹,我先出去了。”公孙三心里正不痛快,这郎中是他千请白请找来的,现在不仅没有他什么事儿,连个好也没落下,虽在屋中却仿若隔世,谁都不曾注意他。
“无人观赏,自己闷气。”这郎中老先生冲着公孙三的背影喊了一声,头微微扬起,“然后就把自己给气炸了,哈哈哈哈。”
公孙三紧攥着拳头,“这是哪里的老头竟然在公孙氏家打哈哈!”他忿忿地想着,咳嗽了一声,大步踏到外面,又狠命地跺了跺脚,手狠狠地打着门框,恨不得让屋内的人们听见。
“三儿,怎这样的生气?”申姬一边端着茶水,看着公孙三,这公孙三向来清冷,见申姬看到自己的丑态,恨不得钻到一个地洞里,却又摆出一副轻蔑的样子,“手半日未曾木质器,痒的很了,爹和那老头在里面等着,你还在这里磨磨蹭蹭的干什么?”
申姬见他心口不一的样子,笑说,“你呀,也就是跟那些冷冰冰的东西熟识……”
公孙三听的不耐烦,转身便走,没想到脚下一滑摔了个狗啃泥,申姬把茶放到一旁,赶紧过去搀扶他,他一摆手,“你再不进去便听不到那老头讲的故事了。”
“说的也是啊。”申姬看看天,眼无神地说着,“那您在这里好好消遣。”这话把公孙三说的怒气一下子喷涌而出,“申姬你个混蛋,竟挑这样的话说。”
“三儿,不得无理!”公孙琰在里面嚷着,“快过来跟申姬道歉,这孩子真是越长嘴越脏了。”
“哈哈!”那郎中大笑着,听得公孙三感到刺耳不堪,一股子冲进去,说着,“笑笑笑?这世界上哪里有那么多您这位老先生喜欢的事情?”
“错!”郎中先生捋了一捋自己的胡须,微笑而慢速地说,“不是喜欢的事情,而是深觉有趣的事情。”
“叔父,先生,请用茶。”申姬毕恭毕敬地替屋里的两位长辈做着家务活,“三儿,那有软垫,自己垫好过来听听郎中先生说。”
“我为什么要听他说?”公孙三还正在气头上,脸生生地从匀润的玉色胀成了大红色,这老先生又提了一句,“瞧把这娃急的,脸红的跟那蜀地的狐猴尻尾似的!”申姬在一旁打着圆场,“老先生,三儿比这少年还要年幼些哩!”正指着伯俞白,“脾气也比这孩子要执拗的多,您多多包容。”说罢使了个眼色,伯俞白会意,说着,“老先生,照您刚刚说话的意思,若是能尽早地拿到那治头疼的药还需要到晋国去?”
“楚国的郎中虽是可以开些暂缓病情的方子,但那些大多都是治标不治本的玩意儿,吃多了也未必会对身体有多大的好处,中原诸国实力不济,依我看今日不是我国国君进攻他们,多半他们也只能苟延残喘些日子,待到那晋国吞了这口中原的肥肉,再怎样看都是对我国不利的。”郎中自顾自地说着,并没有理会伯俞白的问题,伯俞白愈开口提问,申姬一把拉住他,摇摇头。
“中原一些小国即便如此有气节的国君丝毫不让,不过他们也毫无办法,只能孤注一掷地停掉这种治头疼药和其他在我国稀有的药种制法……”
“那终究也是会被我国灭国的。”伯俞白抢先说着,拍了拍胸脯,“不过那些小国霸占了那么好的地方这么长时间,也是时间易主了。”
“可即便如此,切断了贸易他们的损失会更大。”公孙三这会儿稍微安静下来了,清冽地开口说着,“不论怎样,跟我国做这样的生意他们本身就已经亏了。”
“这娃娃脑子还是有的!非一介武夫!”郎中指着公孙三对公孙琰说着,公孙琰说着,“三儿刚刚多有冒犯,平介恳请先生原谅。”
郎中点点头,又摆摆手,起身说道,“成了!我在这里待得时间长了,到时会被生疑了。”拍拍自己的膝盖,向公孙琰又行了个里,“在下告退了。”临出门又摸摸公孙三的头,公孙三倒不觉得恶心,反而有些奇怪,追出去问道,“老郎中,你什么意思?”
“若是戒掉你身上的浮躁之气,说不定可成栋梁。”郎中说着,“床上躺着的是你爹,我看那两个孩子比你都要上心,都说公孙大夫是有气节大度的人,怎想到他的孩子竟是这样的没心性的娃!”公孙三微微思索了一下,抬眼再看,那郎中竟然没了影。“准是属兔的人!跑的竟这样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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