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一诺无辞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身在蒲州的王行本正等待宋金刚派兵救援,却不想却收到了尉迟敬德、寻相兵败的消息。而李世民获胜之后就即刻返回了柏壁,仍旧让唐军对蒲州围而不攻。王行本进不得退不得,真是欲哭无泪,他无计可施,辗转难眠,第一次起了投降的念头,但终究心有不甘,想着或许有奇迹发生。他站在城头俯望蒲州,忧思郁结,一直在降与不降之间摇摆不定。
而这两场胜战之后,唐军受到了极大的鼓舞,先前投降的州县纷纷人心摇动,意欲起而攻之、再归大唐,一直坚守抗争孤立无援的现在也立即劲头十足,守城之力更强之心更坚。其中影响最大的则是刘武周近旁的张难堡、浩州等地,颇为让刘武周吃尽了苦头。
原本刘武周、宋金刚南下时曾有过约定,刘武周固守太原,在雀鼠谷外屯守,作为策应,而宋金刚则率军西进,直指关中。但现在,刘武周根基渐有不稳之势,故宋金刚也不敢贸然对唐军主动攻击,李世民呢,也自度对宋金刚尚无十分的把握,所以这样一来,两军反一直对峙起来,相互安生了好一阵子,直到年关将近。
“一年将近,原本该与家人团聚,享天伦之乐,但现在却让你们在这除夕之夜仍旧身裹战衣、抛生死于疆场,于此,世民实在有愧。然大敌当前,身为军人,自当铁血豪情、尽忠报国,岂能像寻常人一般儿女情长?今日,世民暂以薄酒为誓,定带诸君攻城破敌、旌旗凯旋,他日战事终了,再纵酒欢宴!”
除夕之夜,李世民对全军将士如是说。他特地备了好几坛好酒分发于众人,聊表守岁之意,但又严厉嘱托,尽情即可,谁若是酩酊大醉,必军法处置。而他自己,则饮了两碗之后便轮流代士兵站岗,争取让每个人都有放松的机会。众人皆感念于心,对李世民更生爱戴。
不过,长安城内却是另一番景象,家家户户鞭炮齐鸣,欢笑声,玩闹声不绝于耳。皇宫大内自也是如此。因有了几次胜战,局势算是暂时稳住了,李渊心情大好,便摆了家宴,和大家一起守岁。李建成携太子妃,李元吉携齐王妃,李慕兰,还有长孙舜华等人,凡是李渊喜欢的子女亲眷均在列。只是,在李渊身旁侍奉的不是宇文静姝,而是尹德妃。
尹德妃、张婕妤二人便是李渊晋阳起兵前李世民、裴寂设计送给李渊的那两位晋阳宫美人,起先李渊也恩宠了一阵子,但攻入长安之后纳了宇文静姝,李渊的一颗心便全都放到了宇文静姝身上。只是不知从何时起,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李渊竟又重新宠信了尹德妃、张婕妤二人,虽对宇文静姝依然另眼相看,然终究不比往日了。就像此时,宇文静姝竟坐于了下座。因张婕妤忽感身体不适,故在宫静养,未曾在列。
长孙舜华冷眼瞧着,尽管宇文静姝表现地十分欣喜,还不时和大家一起说说笑笑,但只要留意就可发现,宇文静姝的眉宇间依旧流露出几分哀伤来。
歌舞之后,只见宇文静姝的贴身侍女拿了一个小瓷瓶递给宇文静姝,还悄悄耳语了一番。宇文静姝点点头,起身含笑拜道:“陛下,德妃姐姐,这瓶澡豆粉是静姝从一位民间名医那讨来的,说是祖传秘方制成,比宫里的要好些,美颜的功效也更强一些。静姝也试用过一阵子,确实不错。只是静姝想着,好东西怎能自己独享,自然该分享给姐姐才是。”说着便走上前,顺势把手里的小瓷瓶递给了尹德妃。
“这……当真比宫里的好些?那妹妹可舍得?”尹德妃似笑非笑道。
“姐姐这是哪里话,好的自然该先紧着姐姐。只是这澡豆粉属女儿们专用,陛下怕就没这福分了。”李渊听了哈哈直笑,不禁夸了宇文静姝几句。谁知宇文静姝谢恩后又向台下坐着的万贵妃赔了个不是,道:“本来静姝想多弄一些给大家都分享一下,怎奈那位名医坚持说是祖传秘方,不肯外传,静姝好说歹说才讨来这么一点儿。所以,请贵妃见谅。”
万贵妃一听知是宇文静姝故意轻看她,但此时她也是空顶着个贵妃的名头而已,李渊早就不眷顾多时了,故也只得强压下胸中火气,反拉着宇文静姝的手陪笑道:“静姝真是多礼了,这还哪用得着赔礼?昔时孔融让梨,只道弟弟让着兄长,我却以为,自然该是我这个姐姐让着诸位妹妹才是,今日我就学学古人,还得谢谢妹妹给我这个机会呢,你说是不是?”
宇文静姝含笑不语,又赔了一阵子罪。尹德妃自然听出万贵妃是在暗讽她不知相让之礼,原本她对着小瓷瓶还不在意,现在却当其是个宝贝。她转身给李渊倒了一杯酒,一边递到李渊嘴边,一边道:“万姐姐就是爱说笑。姐姐知书达理,妹妹我可是个粗野之人,不懂得什么相让不相让的。静姝,我可就却之不恭了!”
宇文静姝忙道:“姐姐尽管拿走便是,姐姐看得上是妹妹的福气。”
万贵妃还想再说,被李渊给制止了:“好,好东西自然是应该分享的,这样就更和睦了。静姝果然懂事,都懂事。好了,今天是大年夜,没有外人,都好好高兴一番。来呀,再上几支歌舞来!”近侍牧有福赶紧领命准备去。因为李智云的早亡,李渊一直对万贵妃礼遇有加,即位后更是让她代行皇后之职,眼下也不想她太过难堪,故而借机转移了过去。
长孙舜华起身道:“父亲,难得昭仪有心,既然这澡豆粉如此之好,父亲何不下令,把那位民间名医请了来,多弄些,这样岂不大家就都有份儿了?”
“嗯,这个主意好,朕怎么没想到?静姝,是哪个名医,说来听听。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朕亲自下令,看他肯不肯给!”李渊一拍大腿,恍然大悟道。
宇文静姝赶紧又拜道:“陛下恕罪,这位名医就是那位叫做孙思邈的,他脾气古怪的很,周游天下,居无定所,又十分执拗,就是有陛下的圣旨,只怕他也是不肯外传的。”
“啊?孙思邈?”在座诸位,一听孙思邈,包括李渊在内,都又惊又喜,纷纷互相窃窃私语,议论纷纷,有赞叹的,有遗憾未能得见的,不一而足。
宇文静姝这才道出了原委。原来,那日窦建德杀害了宇文化及之后,宇文士及就连夜逃往关中,不幸途中染上重疾,偏巧孙思邈正在附近行医,因而宇文士及方才得救。宇文士及素知孙思邈不易得遇,如今他有这机缘焉能错过。他见孙思邈虽已过古稀之年,但看来仍似壮年,便追着孙思邈问有没有什么让女人美颜的法子。也亏得当时孙思邈心情好,就半推半就的给了他几瓶秘制的澡豆粉。
后来,宇文士及就来到了大唐,因着妹妹宇文静姝的缘故,尤为李渊器重。为保富贵,宇文士及就把他得来的那几瓶澡豆粉全送给了宇文静姝。眼下只剩这最后一瓶了,宇文静姝才想起该孝敬姐姐们,是以才当场献宝。
“请陛下恕罪。原本静姝该私下里给姐姐的,只是只剩这最后一瓶了,若是私下相赠,未免怕惹其他姐姐不高兴,所以才借着陛下的天威献给姐姐。静姝有罪,请陛下责罚。”宇文静姝又拜道。
李渊赶紧走到宇文静姝面前,把她扶起来,道:“静姝心系后宫诸人,朕该赏才是,何罪之有?只是天下人都知道,这孙思邈嘛,乃可遇不可求的神医,既然是他,那就罢了,日后有机会再说吧。”李渊又安慰了宇文静姝一番才罢。
尹德妃看在眼里,露出几分鄙夷和不满,然而却把手里的瓷瓶攥得紧紧的,生怕谁给她夺了去。孙思邈的名声谁不知道,既然宇文静姝想借机在陛下面前博个不妒的好印象,那她也乐得顺水推舟,反正好东西在她手里,赢的自然是她,印象值几个钱?这就是尹德妃当时的想法。
大家又观看了一会儿歌舞,直到子时过后才都一一告退散了。
“三姐请留步。”歌舞一散长孙舜华就叫住了李慕兰。长孙舜华道:“三姐,二郎和姐夫都征战在外,倒只剩下我们两个独自守家。现在大年夜的,家家团聚,舜华不免有些落寞,想找个人说说话,不知三姐可有急事?能否陪一陪舜华?”
“正好,我也想找个人说说话。多亏了他们男人不在家,我们就趁机多聊聊。”
李慕兰便同长孙舜华一起回了秦王府。当房间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时,李慕兰道:“你想摆脱我什么事?但说无妨。”
“三姐。”长孙舜华肃然中有几分戏耍,“我想请您,能不能从尹德妃那儿借些澡豆粉来?”
“嗯?你要它做什么?”李慕兰惊问道。
长孙舜华道:“三姐,宇文昭仪不是说了嘛,那可是神医孙思邈的秘方耶,想来定是奇效无比……三姐你知道的,秦王府内这么多莺莺燕燕,我当然是想用好一些的,永葆容颜呀!”
李慕兰盯着长孙舜华看了好久,最终吐出一句话:“没那么简单吧?世民那小子被你收拾的服服帖帖,你还用得着那个?想干什么?说实话!”
“三姐……”长孙舜华转着弯儿把尾音拖的很长。
李慕兰笑着叹气道:“好吧,你不想说我也不想问了。有些事我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明天我就从尹德妃那儿讨一些给你送过来。”
“谢谢三姐。”长孙舜华低头致谢道。
“舜华,我想问你一件事,你老实回答我。”李慕兰突然抓住长孙舜华的手,郑重道,“世民,他真的没有夺嫡之心吗?我知道,刘文静跟他提过,他没有接受,只是我这心里总是忐忐忑忑的,又不好直接问他,况且问了也未必能问出什么,反倒还生分了。”
长孙舜华想了想,道:“三姐,二郎是你和大哥看着长大的,他什么性子你们不知道吗?从小他最敬重、最爱戴的人除了母亲就是你和大哥了。他心里怎么想我不知道,他也并不是什么都跟我说的。只是我知道,倘若你和大哥……爱之深痛之切,若你和大哥都不再疼他了,他真的会生不如死的。三姐,你应该知道的。”
李慕兰默然地望着远方,叹道:“是,我知道。柴绍也说别让我担心,他跟着世民南征北战的,算得上半个幕僚了,一心向着也是应该。只是,我们几个,从小到大一直玩闹着惯了,可自从进了长安,也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好像慢慢地都变了。我只是想说,请你告诉世民,请他一定要相信,大哥还是大哥,永远还是过去的大哥。”
“嗯,三姐放心,我会告诉他的。只要大哥还是大哥,二郎也就一定还是二郎。谁都不会变。”
“那如果大哥不再是大哥了呢?他,还是世民吗?”
“三姐……”长孙舜华一时语塞,不知该如何作答,可李慕兰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只听李慕兰道:“你别说了。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更不想知道答案。这个弟弟好歹也疼了那么多年,不管是大哥还是他,谁有了损伤我都不能接受。大哥还好,懂得当屈则屈当伸则伸,能容能忍,倒是世民,他的性子那般刚烈,要是真受了挫,保不准还真的会想不开,幸好有你。”
“还有大哥和三姐呢,二郎常说,他这辈子最大的幸运就是有你们这样的兄姐来护着。”长孙舜华赶紧道。
李慕兰没有接她的话,自顾自道:“希望一切如人所愿吧。话说回来,虽然我不知道你要那些澡豆粉干什么,但我想一定是为了大家好,至少是为了他好。我什么也不想知道,你也什么都不用说,也当我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问,明天我派人给你送过来。”
“多谢三姐,我代二郎谢过!”长孙舜华又一次致谢。
第二天,李慕兰果然如约从尹德妃那儿讨了一些澡豆粉,用绵纸包上,派人送到了秦王府。长孙舜华得了之后,便秘密命小荷准备了一小杯温水,然后小心地用小勺将少量澡豆粉混入水中搅拌融化。
“姐姐。”小荷把提前预备好的银针递给长孙舜华。
长孙舜华将银针放入杯中,停了一会儿便取出。然而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银针竟无变色之象。
“没毒?姐姐,是不是你料错了?”小荷惊叫道。
“怎么回事儿?难道真是我料错了?”长孙舜华边思索边说道,“尹德妃与宇文昭仪既非亲非故又远无约近无盟,按理说,这宇文昭仪没有讨好她的理由,而且,宇文昭仪向来自视甚高,如何会把尹德妃放眼里?何况她二人都正蒙圣宠,真要说起来是敌非友,不找机会碾压就不错了,怎么可能还会曲意逢迎?不合常理!”
长孙舜华盯着那杯水,凝视良久,突然对小荷道:“请张宝藏大夫来!”
“是!”
因长孙舜华自小便有顽疾,故李世民特请了名医张宝藏长住府内随时为她调理整治。张宝藏来了之后,长孙舜华就把那包澡豆粉递给了他,请他辨别一下。
“王妃,这澡豆粉您是从何处得来的?万万用不得啊!”张宝藏看了看,闻了闻,突然道。
“怎么?有问题?”长孙舜华问。
“回王妃。”张宝藏起身施礼道,“这澡豆粉看似无甚区别,但其实这是用腊梅花汁浸泡过后才研磨成粉的,只是剂量甚微,毒性也不大,但若长期用之,积累起来,怕也是有害无益!”
长孙舜华听了,甚是吃惊:“腊梅花?哦,对,现在正是腊梅花盛开的时候。只是,我只听说腊梅果有毒,误食了有性命之忧,难道这腊梅花也有毒性吗?”
“回王妃,腊梅花的毒性虽不及腊梅果,但也是有细微毒性的,切不可小觑。不过,这也是我推测所得,毕竟现在正是腊梅盛开时节,而这毒明显来自腊梅,自是腊梅花无疑了。”
“那,有性命之忧吗?”长孙舜华又问。
“按照这微量的毒性,如果医治及时的话,应当无大碍。”张宝藏答道。
“好,我知道了。”长孙舜华改用了命令的口气,“张大夫,今日之事还务必要请您守口如瓶。另外,还得麻烦您照着这个给弄出一份同样的澡豆粉来,只是要把毒性去了。”
张宝藏露出为难之色:“王妃之命本不应辞。只是这澡豆粉看着像是某个独家秘方特制的,短时期内怕难弄出一模一样的来。”
“这无妨,只要相似就可,无需完全一样。你尽力做到最好就行,要快,我有急用。”如此,张宝藏只好领了这个命令,携着那包澡豆粉退出,私下用心研究起来。
“好毒啊!这尹德妃要是天天用这洗脸,那还不……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张宝藏走后,小荷吐吐舌头道。
“果然!”长孙舜华点点头,“我就说,孙思邈乃举世名医,从来都是慷慨任侠,传说他巴不得世人都个个精通医术、无病无灾,哪里会私藏秘方不肯外传的!”
“可不!我还听说孙思邈还经常给穷人免费施舍药物呢。姐姐小时候请他来看病的时候,当时高府为了答谢他赏给了他很多财物,结果他倒是接受了,可转手就全送给了灾民。”小荷补充道。
“是啊,确实是位宅心仁厚的好大夫!”长孙舜华赞道。
小荷突然想起了什么,问:“姐姐,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尹德妃?”
“不用!”长孙舜华道,“见机行事。”
“是!”小荷只有遵命。
几日后,宫里就发生了一件大事,说是尹德妃早起后突然站立不稳,全身颤抖,眼膜潮红,而且体热异常,呼吸也尤为紧促。当时把李渊给吓坏了,立刻传太医来诊治,方知是中了腊梅之毒。后又查出毒素出自澡豆粉。李渊难以置信,又怒又悲,既想把宇文静姝治罪,可念着彼此情分又于心不忍,只好先将宇文静姝禁足,并发出狠话,说是永不再见。
长孙舜华听说后,知时机已到,便带着一包澡豆粉在小荷的搀扶下来到宫里给李渊请安。
“父亲,听说尹德妃身体有恙,不知现在可好些了?”长孙舜华趁机问道。
李渊叹叹气,忧虑道:“哎,太医说是中了腊梅毒,不过幸好毒性不强,用了黄连、龙胆、银花、白芷等一些解毒的药来治,现在已无大碍了,安心调养就好。哎,真没想到,朕一直以为静姝是那般的仁慈良善,可没想到,没想到竟这般……朕实在是痛心的很哪!真是白宠了她!”
“父亲息怒。”长孙舜华道,“原本对这件事舜华不该有所置喙的,可转念一想,白白看着父亲这么忧心,真的是大大不孝,而且,让无辜者平白受罪,舜华也于心不忍,所以今天才……”
“怎么?你知道内情?这还有内情?是什么?快说!我倒要看看,谁那么大胆子,敢弄出这些见不得人的幺蛾子!”李渊怒气道。
长孙舜华整整思绪,有条不紊地道:“父亲,其实我知道的也算不上是什么内情。就是那天宇文昭仪献宝之后,我心生羡慕,也想讨些来用,三姐见我有此意,又知我脸皮薄不敢开口,就代我去尹德妃那儿讨了些给我。这些天我也一直在用,也没出现什么不适的症状。听说尹德妃出事后我就请了几位大夫来验了验,都道是没毒的。”
“哦?还有这事?那,那这怎么回事?怎么到她那儿就有毒了?”
长孙舜华见李渊不信,便让小荷拿出那包澡豆粉,亲手递给李渊:“父亲,这澡豆粉在此,您大可请太医们来验验看。”
李渊接过这包澡豆粉,问:“这确实是你从尹德妃那儿讨来的?”
长孙舜华拜道:“儿岂敢欺瞒父亲!这是三姐代我从尹德妃那儿讨来的,若父亲不信,可请三姐来对峙便可。父亲不信舜华,也当信三姐才是。”
“嗯,慕兰性子耿直,是不会撒谎的,若不是她经手,你也不敢假托她的名号,对峙就不用了。”李渊随即传了几位太医来。太医验过之后,都道长孙舜华手里的这包澡豆粉与尹德妃的几乎如出一辙,只是有些细微差别,而且也无半点儿毒素。
李渊使劲地捏着那包澡豆粉,更加怒气冲冲:“这么说是有人掉了包?还是做了什么手脚?静姝是冤枉的?受委屈了?”

“具体如何,舜华确实不知,但宇文昭仪送给尹德妃的澡豆粉无毒是事实,至于后来如何掺入了毒物,那就不得而知了。”长孙舜华道,她还建议李渊既然尹德妃已无大碍,那这件事不妨就到此为止,莫再深究。
“如此阴险行径朕如何能容?必须要查个水落石出才行,否则以后这后宫哪里还能安宁下去!”李渊明显不同意长孙舜华的主意,并下定决心要追查到底。
长孙舜华再拜道:“父亲,请容舜华细禀。父亲天赋神威,纵有宵小之徒,量其也不敢恣意妄为,就像这件事,若真有意兴风作浪,好不容易得手,只怕现在尹德妃早已遭遇不测,岂能医治的过来?可见那人也不过是偶然为之,发泄发泄不平之气而已,父亲广有四海,德育万物,岂能与这等败类一般见识?再说,虽到现在还不知究竟是何人所为,但总归出不了后宫之人,父亲天天为国事操劳,疲敝劳顿,难得后宫诸妃尽得圣心,能为父亲分忧解难,万一真查出来,不管是谁,都少不了要严惩一番,到时父亲真能忍得下心吗?于情不忍,于法不合,岂不平白陷入两难之地?惩之,违了心意,赦之,又难向天下臣民交代,父亲将何以自处?”
李渊脸上的怒气渐渐消散了下去,长孙舜华抓住机会接着道:“况且人皆有羞耻之心,后宫诸妃品性如何父亲最为清楚,若非贤良之辈,父亲又怎会纳入宫廷?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即便现在偶有不端,料想也是出于一时糊涂,绝非出自本意。舜华猜想,生事之人,现在想必也正懊悔不已,父亲不再调查此事,谁也不惩谁也不罚,那她必定感念于心,耻其行而自改,谢圣德而自勉,岂不比大动干戈要更好?无为而治,仁德化育,圣人之所为,故而再请父亲三思,此事就此作罢吧!”
李渊思忖良久,点头道:“你说的也有理。朕自然是知道她们都品性贤良才纳入宫廷,是朕气昏头了,这后宫历来和睦的很,哪有什么宵小之徒,必定是一时糊涂才做了这件事。不过幸好尚未铸成大错,朕也确实不忍深责,罢了,罢了,就当这件事没发生吧。”
李渊又夸奖了长孙舜华一番,长孙舜华忙再拜谢恩:“此事本与舜华无关,只是凑巧借了些澡豆粉,又知父亲心系宇文昭仪,故而才敢来进言。二郎常说,父亲尤为不易,我们做儿女的理应反哺尽孝才是,可惜他总是南征北战,不能承欢膝下,每思及此总是痛心疾首。舜华自知愚钝,难代二郎孝事父亲,但既已牵扯到了这件事里,那说什么也不能置身事外、任凭父亲忧心。二郎若是回京知道了,定然会责怪舜华的。所以,请父亲明鉴,不要怪罪舜华多管闲事,那便是舜华的福分了!”
长孙舜华的话让李渊忽想起了李世民小时候在他面前嬉戏玩耍的情景,感慨万千:“这是什么话,父亲还要谢谢你才是,不然静姝岂不是要含冤莫白了?怎么会怪罪你呢!哎,朕知道,你,世民,你们,都是好孩子,朕知道,战场凶险,他在外辛苦了,回来后朕一并好好赏你们!”
长孙舜华谢恩道:“父亲心意我们心领了。做儿女的,为父亲做事,天经地义,哪里需要讨什么封赏,但要父亲心里记得,我们也就心满意足了。”
“好,好,都是好孩子!”李渊感慨道。长孙舜华见事已了便跪拜退出。
再说尹德妃,在太医的调治下,不出几天就又生龙活虎起来。她一想起自己这毒来自宇文静姝送的澡豆粉,就气不打一处来。尽管李渊告诉她此事另有蹊跷,非静姝之过,可她总是不信,但无奈李渊下旨此事就此作罢,不再调查深究,她也只好把怨气埋在心里。后来一打听,方知是长孙舜华向李渊进的言,更为恼火,心里总郁结有一股闲气想找机会发泄。
说来也凑巧。原先长孙舜华和李世民一起住在宫里承乾殿的时候,曾无意中遗失了一只簪子,到他们搬出宫的时候也未能找到,因为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物件,故而谁也不曾在意。
谁想,年关过后,因承乾殿要重新翻修,所以宫婢们就对承乾殿进行了一次大清扫,偶然发现了这只簪子,便送到了秦王府去。长孙舜华一看便知正是自己很久以前遗失的那只,她怕还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遗失之物,故而便亲自到承乾殿内去察看。
碰巧的是,那天尹德妃和张婕妤二人正在附近赏梅,一听长孙舜华去了承乾殿,二人一合计,便推说要散散步,可走着走着竟走到了承乾殿来。
“秦王妃可真是怀旧,就算真在这里拉下了什么,那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吧?难道这秦王竟拮据到不肯给他心爱的王妃添置新物件了么?”尹德妃前脚刚踏进承乾殿,就阴阳怪气地说道。张婕妤也在一旁添油加醋。
小荷刚想反驳,却被长孙舜华瞪了回去。长孙舜华只微微屈膝行了个礼,笑道:“参见尹德妃、张婕妤。二位慧眼,秦王府确实拮据,故而秦王向来怀旧,只恋旧人不爱新人,舜华以夫为纲,自然少不得要学习一二,哪里比得上陛下富有四海、雨露均沾!”
“你!”尹德妃怒气冲冲,上前就想给长孙舜华一巴掌,可手刚伸出去就被张婕妤给抓住了,张婕妤道:“姐姐息怒,对这等不识抬举的乡村野妇,我们姐妹怎么能自降身份去争个长短呢!让陛下知道了,也都会笑我们自甘堕落呢!”
尹德妃幡然醒悟,自然明白张婕妤所指,别的倒没什么,真要对长孙舜华做了不妥当的事,他日秦王回朝,必定不会善罢甘休。许是李世民征战的久了,身上总不经意流露出几分军人铁魄来,尹德妃、张婕妤不过是两个没见过大世面的小女子,见了,心里难免会恐惧上几分。
但尹德妃岂肯就这样白白咽下那口气,她走到书案旁,随手拿起一只瓷杯,端详片刻之后竟就地粉碎,然后竟气定神闲地拿起一片碎片划破自己的手指。张婕妤立刻走上前,抓着尹德妃受伤的手,假装惊恐道:“哎呀,姐姐,好痛啊!这秦王妃也太不小心了,怎么能把姐姐给弄伤了呢?姐姐刚大病初愈不久呢,这可如何是好啊?”
尹德妃则假装抽泣起来,悲戚道:“那有什么办法,谁都知道秦王最看不起人的,没想到秦王妃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都说君臣有别,我等妇人,虽是陛下枕边人,可在他们眼里又算得上什么呢?秦王府的人,哪个不是仗势欺人呢?”
小荷越听越气,双手攥的早就爆出了青筋,直到后来她再也忍不住,刚想回骂几句,可一张嘴就收到长孙舜华严厉的目光,她噙着泪,只好委屈地退到一旁。可长孙舜华也丝毫没有替自己辩解之意,只是笑着跪在地上,赔罪道:“舜华粗苯,不小心冲撞了尹德妃,自知有罪,甘愿长跪两个时辰以恕罪孽。”
“哼,你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粗苯,总算还懂点儿事!你看看,你看看,看把姐姐弄成什么样了?这得让陛下多心疼啊!”张婕妤不怀好意地说着,尹德妃假装不怀好意地哭着。旁边的宫婢都静静地看着,谁都不敢说话。小荷则一起跪下扶着长孙舜华,小声地喊了一声“姐姐”,长孙舜华握了一下小荷的手算是给她一个安慰,继而说道,嘴角依然有一丝几不可察觉的笑意:“多谢张婕妤夸奖,舜华最大的优点就是还有自知之明,像我这样粗苯的人只配待在草屋陋室、马厩蜂窝。”
“可不!像你这样的,当然只配草屋陋室、马厩蜂窝!这人待的地方,哪适合你!”张婕妤顺着长孙舜华的话说道。
可就在这时,殿门处忽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渐行渐近:“草屋陋室,历来是圣贤之所,马有千里马,蜂亦有蜂王,圣贤之旁,俱为庸人,千里马之旁,俱为俗马劣马,蜂王之旁,也俱是蜂群中之佣仆,这后面说的,想来就是二位姐姐了。想不到二位姐姐这么快就顺杆子自认了,静姝真是佩服!”来者,正是宇文静姝,她听说尹德妃、张婕妤和长孙舜华都在承乾殿,便知有事,遂一路赶来。
“你,你们……”尹德妃、张婕妤二人方醒悟过来长孙舜华的话里之话,原本已招架不住,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宇文静姝,她二人气得眼睛瞪得圆直,可又怕自己一出口就被人抓住漏洞。
宇文静姝走到长孙舜华面前,把长孙舜华扶起来,对殿里的宫婢道:“你们听着,今天是我不小心打碎了瓷杯,弄伤了尹德妃,陛下面前可都知道该怎么回话了么?”
“是,婢子明白!”宫婢们纷纷跪拜,领命称是。
尹德妃见了宇文静姝,又想起过年时自己中毒的事,牙咬地吱吱作响,“哼”了一声骂道:“静姝妹妹真是好兴致啊!这投桃报李也太快了吧?只是不知道你备了多少腊梅花啊?有没有全用完了呀?要不要姐姐我再替你消化一点儿呀?”
宇文静姝不慌不忙,平静道:“德妃姐姐真是爱说笑,究竟是谁备了腊梅花,你知我知,只是静姝一直在想,那天陛下看到姐姐宫里捣碎的腊梅花碎屑,心里是作何想?”
“你……”尹德妃顿时气急败坏,却又无法反驳。原来,前几日,李渊在其宫里留宿,李渊突然兴起欲与她一起观摩早先赐给她的那颗玉明珠,尹德妃起先不住地推辞但耐不住李渊的软磨硬泡,只好命婢女把木匣拿来,可谁想到当她打开木匣时却发现里面放着的不是什么玉明珠,而是一些捣碎的腊梅花碎屑,旁边还有一小包澡豆粉。
尹德妃本想立刻掩上,奈何李渊在旁,一时尴尬至极。李渊惊疑之余就秘密传召了太医来验,方知那一小包澡豆粉正与尹德妃先前中毒之物一模一样,也是掺杂了微量腊梅毒。
李渊一直以为尹德妃是受害者,不曾想竟是监守自盗。他痛心疾首,狠狠骂了尹德妃几句,尽管尹德妃极力辩解,但明证在前,加之她又不太擅长辞令,甚至还一再随意攀咬他人,李渊听在心里更觉是她无疑。李渊心想,怪不得舜华手里的澡豆粉与尹德妃的略有差别,原来是尹德妃自己掉了包,幸好舜华在她掉包之前及时讨了些,否则静姝真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
不过好在李渊此时已不想再追究下去,又见尹德妃痛哭流涕的模样,忽生哀怜之情,心中大有不忍,遂重骂之后又很是好言安慰了一番。尹德妃自知难证清白,既然李渊已不再追究,恩宠又盛从前,不得已便担了这罪名,一再请罪饶恕,谁知李渊不仅未罚,反怕她受了委屈,竟大张旗鼓地赏了不少。尹德妃因祸得福,私下里曾颇为得意地扬言要谢谢给她下毒的人。
而这时,宇文静姝却在这大庭广众之下将这件事公布于众,她恼羞成怒,明知道害自己之人就在眼前,可自己不仅奈何不了她,反而还要替她承担罪名,更可气的是她自己还曾在李渊面前亲口认了,驳都没法驳。尹德妃喘着粗气,瞪了好久才和张婕妤一起恶狠狠地把宇文静姝和长孙舜华都痛骂了两句便甩袖离去。
“哼!两个狐狸精,妖媚惑人!”尹德妃一回到宫就骂起来。张婕妤也跟着开口骂道:“就是,我就没看出那个秦王妃有什么特别的,亏得那秦王天天捧着,真不知道是不是眼睛瞎了!”尹德妃又接着道:“她?她有什么特别的!不就是仗着有几分才气么!可天底下比她有才有貌的多了去了,可秦王呢,愣是看不见,真是眼睛瞎了!”
起先,她二人同在晋阳宫时便认了姐妹,后来李世民为了逼劝李渊起兵,便伙同裴寂把她二人一起送与了李渊。那天,当李世民来晋阳宫挑人时,她们二人见李世民英姿不凡、风流倜傥,还以为是要侍奉李世民,直到后来才知是李渊,故而一直心存怨恨和不满。
“她们二人历来嚣张惯了,秦王妃别放心上。如此之人,还不值得你我计较。”尹德妃和张婕妤走后,宇文静姝安慰了长孙舜华几句,随后便趁机邀长孙舜华到自己宫中小坐。长孙舜华推辞不过只好应了。
“王妃大恩静姝一直都明白,可是直到今天才想起致谢,实是不该。静姝一向迟钝,还望王妃勿怪。”宇文静姝欠身道。
长孙舜华却笑道:“昭仪好不容易布下了一个局,却被舜华硬生生给搅乱了。昭仪不怪罪已是万幸,哪敢再讨谢字?”
宇文静姝一惊,脸上却不动声色:“王妃果然。”
原来,按照宇文静姝原来的部署,她被禁足,但在案件胶着之时一定会在恰当时机,而且是大庭广众之下从尹德妃宫里搜出捣碎的腊梅花碎屑和一小包掺毒的澡豆粉。李渊盛怒之下难保不会冲昏头脑,重惩严罚。而之后只要再寻个机会教唆尹德妃引咎自尽,再想办法牵连上张婕妤,一石二鸟,李渊就是事后追悔也无济于事。可惜现在,纵然计再好也只得胎死腹中了。
被长孙舜华点明,宇文静姝也丝毫无惊惶之色,反惋惜道:“王妃费尽心思救了人,可惜被救的人却懵懂不知,竟然还把恩人当做仇人,哎,我真是替王妃不值!”
“昭仪此言差矣。”长孙舜华道,“我要救的人原本就不是她们两个,恩也好,仇也罢,又有什么相干?我真正要救的,是昭仪你!难道昭仪当真不知么?”
“我?”宇文静姝明显不信。
长孙舜华这才娓娓道来:“昭仪心思缜密,令人佩服,就是有朝一日身陷囹圄,我也相信昭仪能全身而退。但是,智者谋事,当明主次。后宫嫔妃多如牛毛,陛下喜欢谁,讨厌谁,归根结底起决定作用的是陛下,而非诸妃。可昭仪欲争恩宠,却不把心思放在陛下身上,而总是想着如何与诸妃争利,岂不是本末倒置!陛下的人在哪儿并不打紧,心在哪儿才是至关重要,只要心在,一切都在,就算陛下是难以捉摸的风,可这风何时起何时落却是在昭仪手里捏着,到时候昭仪想要什么,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屠刀,永远是下下策!”
宇文静姝心里一震,她发现眼前的这个女人不是她所能读懂的,慨然叹道:“我要是有王妃那般的才艺,也就不会总是害怕长门之怨了!”
长孙舜华微微一笑,从怀里掏出一封信,亲手递给宇文静姝。宇文静姝一看信上的字迹,马上脸色大变,希望、失望、惊恐、欣慰、痛心、无奈……万种情思一起涌上心头,交错翻滚,永无尽时。宇文静姝颤抖着打开那封信,立时泪如泉涌,泣道:“刘郎……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原本要等兄长回京后再行婚配之礼,谁知道……我进宫伴驾,他下落不明,这辈子是再无可能了……我从未跟任何人提起,你是如何得知?”
“机缘巧合。”
“他,他好吗?”
“也好,也不好。”长孙舜华默然道,“昭仪放心,秦王府在郊外有个荒园,虽无锦衣貂裘,也不及京中繁华,但好歹有几亩薄田,安生度日应是无虑。”
“够了!”
长孙舜华顿了顿,接着问道:“需要我想办法给你们安排一面吗?”
宇文静姝擦擦眼泪,道:“不必了。既已无法再续前缘,何须徒增烦恼?各自安好便罢!”俄而,宇文静姝又重新逼问长孙舜华:“为何助我?”
“秦王性情刚直,总难免有忤逆陛下之时,自然需要有能进言的人帮扶一二。”
宇文静姝想不到长孙舜华会说得这般直接,其实她又何尝想不到这层:“我是说,王妃真是辛苦,不知陛下娇宠的人,王妃是不是都是这般尽心尽力?”
长孙舜华笑道:“不,只有昭仪一人!”
“为何?”
“因为,昭仪值得。与其逢庙就拜不如踏踏实实只尊一个佛,小庙我从来不进。昭仪能在尹德妃和张婕妤的宫中安插下眼线,又做得滴水不漏,自然不是寻常之人。我猜想,陛下身边的近侍,想必也有心向昭仪之人吧?一个良将抵得过百万雄兵,有昭仪在,万事足矣,根本无须再锦上添花。我每天要做的事也有很多,可没那么多时间浪费在这无聊的宫廷之中。”长孙舜华说完之后,又紧接着问了一句:“如何?”
宇文静姝思索良久,道:“你保刘郎无恙,我保秦王无事,不过,天威难测,我不敢承诺万全,但定尽全力。”
“足矣!”
长孙舜华与宇文静姝互相跪拜三下,算是定了盟约。她们又约莫谈了半个时辰左右长孙舜华便起身告退,不过长孙舜华在走之前还送给宇文静姝一个小瓷罐,里面是一粒粒调制好的药丸,道:“我听说陛下这几日总是心神难安,常常多梦难眠,便请民间名医张宝藏调制出了这些药丸,是用一些安眠的药材加入蜂蜜等物调制而成,去了苦涩,多了甘甜,药性也未大减,纵然食之无效,但见昭仪这番苦心,料想陛下也必定欣喜,自然也会对昭仪另眼相看了。”
宇文静姝接过这个小瓷罐,致谢道:“王妃费心了。你如此助我,不怕我将来独享圣宠之后反友为敌吗?”
长孙舜华却嫣然一笑:“那有何惧?我既能助昭仪万人之上,将来也自然能让昭仪一无所有。”
宇文静姝也回之一笑:“我就喜欢与聪明人交朋友!王妃放心,此约千年不废。只要刘郎安好,静姝愿为秦王驱使,万死不辞!”
“万死倒不必。”长孙舜华道,“倘若秦王将来荣辱要全赖宫闱之中,那倒真与庸夫俗人无二了。昭仪尽力就好,我相信你不会敷衍的,须知只有先自保才能去保别人!至于你的刘郎,大可放宽心,他现在只是个平民百姓,秦王府还保的了。”
“多谢!”
“如果那封信昭仪看完了,最好还是毁了的好。”尽管知道宇文静姝自己也懂得该如何做,长孙舜华还是提醒了一句,宇文静姝自然又再次致谢。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