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箭双雕定江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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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一提的是,在唐、郑两军对峙期间,有两件事不得不提。
一件是王世充曾遣使来求和时,李靖暗中与其中的一位使者长孙安世取得了联系。这长孙安世说起来其实是长孙无忌、长孙舜华的堂兄,其父曾在世时曾建议长孙无忌、长孙舜华之父长孙晟与唐国公李府之公子联姻。但后来长孙家起了变故,他们之间便慢慢断了往来,除了同姓“长孙”之外再无任何关联。
可事有凑巧,长孙安世有一个妹子恰与李靖之弟李客师结成姻亲。而这李客师则是李靖最喜爱的幼弟,可以说是李靖将其看大、养大。如今,李客师之妻兄在王世充麾下谋事,念着幼弟情面,李靖不得不与之详谈,希望长孙安世能弃暗投明。
但奈何李靖如何声情并茂、鞭辟入里,长孙安世都始终摇头,他道,他即已在郑王麾下效力,忠臣从一而终,不管郑王如何,他都不能有所背弃。
“良臣择木而栖,安世,你要仔细斟酌啊!”
“哎,世事易变,沧海难在。想当初他们兄妹被长孙家除名的时候,我虽知其怨,但终未发一言也未曾援助一二。前子后妻之争屡见不鲜,我早已司空见惯也就听之任之了。谁料现在……哎,都是长孙族人,割舍不断,可又无亲近之情,里外不是,你叫我如何自处?”
直到李靖请来了长孙无忌,在二人的共同劝说下,长孙安世先是激烈抗争,继而平静以对,最后沉默不应,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李靖与长孙无忌二人只好共同叹道:“望你好自为之!”
第二件事,是李世勣曾找了一个机会,扮成一个道士混入洛阳城内,径直来到单雄信府门前。单雄信发现是他,不得不立刻把他迎进来,问他意欲何为。
李世勣惨然道:“单大哥,你真的要一直为郑王效力吗?我们说过,兄弟不分家……”为保全单雄信面子,李世勣故而也暂称王世充为“郑王”。
“你果然是为这个来的!”单雄信道,“如果你一定要我回答的话,我会告诉你,‘是’!”
“单大哥,你因何这般固执呢?”李世勣急了,“大家都知道王世充非治世英主,你这般忠心是为何?叔宝他们都早已弃暗投明,你也知道其实王世充败局已定,你……”
“徐懋功!”单雄信突然叫出李世勣的本名,“请不要直呼我王名讳!我差点儿忘了,你已改姓‘李’,是大唐皇亲了!单雄信高攀不起,请回吧!”
“单大哥……”单雄信这是把话说绝了,李世勣悲从中来。如果是对局势不明了之人,他李世勣大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可对于对一切都洞若观火之人,明知是错仍一意孤行之人,谁能让其回头?世间最难动摇的便是聪明又坚定之人,不巧的是,李世勣和单雄信都是,所以,李世勣不会叛唐单雄信不会叛郑,李世勣不能说动单雄信归唐,单雄信同样不能说动李世勣来郑。他们之间,注定沟壑难填。
面对李世勣的哀求,单雄信不得不咬紧牙关,故意狠道:“你我各为其主,是敌非友,今日见你是念着昔日之交,你若再不走,别怪我心狠,郑军大牢,正缺一位大唐副将!”
单雄信随手抓来一件破衣烂衫,那是他与李世勣年少结拜时李世勣所穿,李世勣也有一件,是他们结拜时单雄信所穿。这些年,他们无论走到哪儿,无论是富是穷,都会彼此珍藏着这件破衣烂衫。人在衣在,人亡衣亡,兄弟之义,日月长存!
单雄信略微闭眼,忽然想起了他们结拜时的情景,顿时眼光湿润,但顷刻间就变了一副脸色,当着李世勣的面,亲手持剑将那件破衣烂衫撕破砍碎。随着片片碎布似雨而下,李世勣明白,他们之间兄弟情断。李世勣强忍悲痛,附身下拜,眼含热泪,郑重向单雄信拜了三拜,然后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而单雄信怔怔立在那里,双手一直微颤了好久。
唐、郑双方一直就这样对峙着,一个围而不攻,一个不敢出来,双方都在考验着对方也在考验着自己,看谁的心理防线先被攻破。转眼,时间已经到了武德四年的二月,王世充终于支撑不住了,他派出一万大军在洛阳城外列阵,意欲引诱李世民来攻。王世充知道,李世民最喜欢孤身犯险,他还是想只要能把李世民这个人解决掉,所有的危机都会自动消失。
消息传到唐军大营,王世充的这个打算自然瞒不了李世民,就是房玄龄、杜如晦、薛收等也都心知肚明。其中,薛收道:“大王,这王世充贼心不死啊,他都自身难保了,却还想着大王的项上人头呢!我们可不能中了他的计!”薛收就害怕李世民又不管不顾地冲动起来。
但薛收还是愿望落空,李世民一口否决了他的提议:“非也!我倒以为这是王世充的死前一搏,他是想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所以,我们不妨将计就计,引诱他大举出击,只要给予重创,他就再没有死灰复燃的机会,除了出城投降别无选择!”
“可若是那样的话,我们只有……”
“没错!”李世民打断了薛收的话,同时指着地图上谷水、洛水的交汇处,“王世充背城列阵,我只要设法冲到敌后,只要让王世充看到我没带多少人,他肯定会再一次喜出望外,倾巢而出。届时,我们就有机会再给他一次教训!他只想要我的人头,所以只有我去才最有效!”

众人一惊,都明白李世民这是又要以自己为诱饵,都极为担忧却都不敢反对一二,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有薛收气急败坏,马上站起来,几乎是吼道:“大王……”
“伯褒!”李世民依然打断了薛收,“公事公办,私事私了,你若是以公心劝我,我敬你是朋友,可你若是以私心……伯褒,你我都为大唐臣子,尽忠报国是本分,别把不该混淆的混淆了!”薛收默然,便重新坐了下来,再未有过丝毫反对之言,转而和大家一起商讨起具体的作战细节来。
走出帅帐后,长孙无忌有些疑惑地问房玄龄、杜如晦二人:“我不怎么说话那是因为战事本来就非我所长,可你们二位不同啊。以前也经常和探讨地那般热烈,可怎么最近你们反倒都一个个变得那么安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嗨,辅机呀!”杜如晦道,“其实这军政嘛我们也没有多擅长,只是以前大王身边几乎没有运筹帷幄的人,将才多而帅才少,我们不得不僭越一二。可现在,伯褒来了,还有其他一些人,不说你也知道,有他们在,我们何须再插嘴呢,弄不好还会贻笑大方、外行笑内行,何必呢,你说是不是?”房玄龄笑而不答,长孙无忌“呵呵”几声便作罢。
很快,洛阳城外列阵以待的郑军终于等来了自己的敌人。李世民亲率大军渡过谷水,与郑军展开殊死搏斗。他身先士卒,率先闯入敌阵厮杀。为将王世充引出,他特意仅率数十位玄甲军亲卫队径直绕到敌后偷袭,而且未带秦叔宝、程知节、尉迟敬德等人。
王世充站在城头上,看到李世民孤身绕到敌后,果然大喜过望,再定睛一看,秦叔宝他们居然一个都不在,更是喜不自胜,好像已经取得了胜利一般,他立刻调集大部分大军,全部向李世民攻来。因单雄信已有两次放过李世民,王世充渐渐对其失去了信任,故任凭单雄信如何请战,王世充就是不允,殊不知这恰好救了李世民,不然有单雄信在,身边又无守护之人,李世民怕真的在劫难逃。
且说王世充大举出城后,唐军立刻发起猛烈攻击,不及片刻竟与李世民汇合一处,郑军始知唐军先前只是隐藏实力。王世充渐渐发现唐军锐势难挡,想要及时撤回城中但为时已晚也身不由己。王世充一咬牙,心道只要解决了李世民一切都定,于是不顾其他,仍紧急集结能集结的大部分兵马齐齐围击李世民。
不巧的是,大家看单雄信未出战,虽不知其因,但都纷纷松了一口气。只要单雄信没在,就没人能伤的了李世民。于是都不禁放松了警惕,全心贯注地对付自己身边的敌军,慢慢距离李世民都越来越远。
因此,多种因素共同作用下,王世充得以成功地把李世民单独围困在谷水、洛水交汇处的长堤下,重重包围之下,李世民身边的人越来越少。但李世民不以为意,他经历的险局不知有多少,早就练就了一副钢铁心肠。只见他纵马长跃,一会儿长槊连击,一会儿数箭齐发,总能将来犯之敌给强行逼退。
然而,英雄百战,终有一失。李世民的战马不小心被敌军冷箭射中,马肚上、马腿上都中了几箭,李世民猝不及防从马上滚下来,郑军立即围将过来,李世民抓过郑军刺过来的长槊,以其为支点,用力一跃,重新站了起来,与郑军厮杀开来,但慢慢已渐至下风。
千钧一发之际,身边的丘行恭赶来把郑军逼退,并快速把自己的战马让于李世民。李世民一跨上战马,雄风重现,百箭齐发,箭箭皆中,恰好给他与丘行恭二人打出了一个安全地带。丘行恭借此机会,亲手把李世民战马身上中的箭悉数拔出,奇怪的是,那马似乎知道形势危急似的,竟任由丘行恭强拔而始终不发一声哀鸣,而且,在箭拔出之后,那马竟奇迹般的站了起来,丘行恭赶紧跃身上马,和李世民一起杀出一条血路,成功返回唐军大营。
而当他们返回时,当丘行恭从马上跳下那一刻,那马竟四蹄酥软,先是趴在地上,继而侧躺,叫了两声便再也没了声音。“这一路,它原来是靠着一口气强行硬撑了下来的!”李世民双膝跪在马前,强忍热泪,举起手慢慢把马的眼睛合上。很多年以后,李世民弥留之际仍清晰地记着这一刻,特意将丘行恭为马拔箭的画面做成了石刻,与他永久相伴。
不过现在李世民想的是如何击败王世充。他重新换了一匹战马,与丘行恭重又杀回战阵。而王世充,见又让李世民逃脱,不禁恼羞成怒,不顾众将劝阻,命洛阳将士倾巢而出孤注一掷:“李世民,好哇,算你命大!老子也不忍了,不就是打吗?横竖是一死,今天就和你决一死战,我就不信你能永远那么好运气!”
与此同时,李世民也增派了兵力,于是双方又杀得昏天暗地,一直从早晨打到正午,王世充终于支撑不住,不得不一步一步退却,李世民乘胜追击,势头越来越猛。王世充不敢再战,立刻带着幸存的兵马快速撤回洛阳城内。一撤回来王世充就瘫软在龙床上,悲泣不已,他已经没有了再和李世民叫板的信心和实力,可仍不愿相信自己只剩下投降一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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