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一箭双雕定江山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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窦建德看着眼前的这位年轻人,不知何时竟开始有些喜欢起来,就算是骄横也仍让人不忍讨厌,他低头微微一笑,点头道:“有道理,那我能败给你,是不是我的荣幸?”
李世民没有说话,沉思一会儿,终于从袖口里掏出一支发簪,亲手递给窦建德,并说道:“还给你,我想……你应该会想留它做个纪念的。我没有派人去追,想来她应该平安回家了……”
窦建德接过那支发簪,想起他与曹玥初遇时。他从小务农,从不想封王拜侯,只想一家人安安稳稳、喜喜乐乐。他从小就懂得与人为善,他知道每个人都不容易,己所不欲勿施于人,邻里乡亲只要能帮的他都会去帮,他只是尽自己的一份力哪里配得上大家的轮番相赠,所以不管任何人送他什么他都不要,他真不觉得自己做了多么大的事,只不过举手之劳而已。
可大家却都记得,点点滴滴都记得。以至于朝廷腐败,很多人都不得不落草为生,以四处抢掠为能事,但他们都记得窦建德曾待他们的恩惠,所以每次他们来家乡抢掠,无论官府、富商还是家里稍有余资的,几乎都被抢掠一空,唯独窦建德的家,他们从不光顾。当时家乡里流传着一句话,“建德之闾最安全,强过县衙百倍”。
当时,窦建德在外,某一山寨请其落草,窦建德不愿。但等他回家时才知道,正因为抢掠者从不光顾他家,所以郡县都以为他与贼徒勾结,竟把他的家人全部屠灭,无论长幼无一幸免,他的父母,他的妻子,他的孩子,都成了刀下之鬼。
他永远都记得那天,他拼死跑向刑场,哭喊着要杀杀他一人,请放了他的家人,可当他接近刑场的时候,却正是屠刀落下之时。他顿时昏厥在地,幸好当时有朋友拼死护他,他才能逃脱官兵的追捕。后来他就落了草,成了他人口中所谓的强盗。
又过了几年,他的势力越来越大,跟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整个河北以及周边一些地方都成了他的脚下之地。也就是在这几年,他与军中女将曹玥相识,二人常常谈心论剑,慢慢地两颗心越来越近。但他始终忘不了他的结发之妻,故而对曹玥一直若即若离。每当他想向曹玥靠近时,总想起过往,恨自己不能给她全部的幸福、永远的幸福。可每当他想远离她时,却又总是情不自禁地想靠近。他总是劝曹玥择选良人以嫁,而曹玥也每每都答应可就是不见行动。别人问起他为何不娶妻,他总是说“我无父无母,无子无女,一个人,习惯了”。
他记得,曹玥等了他很多年,从小姑娘到老婆娘,始终未嫁。终于有一天,他亲自开口向曹玥提亲,谁知曹玥既未笑也未哭,只平静地说:“我等你很久了,我知道你会来的,就算你不来,我也不会走,永远不走。你生,我生,你死,我死。”
窦建德还清楚的记着,那天是七月初七,传说中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晚上,下着小雨,星光淡淡的,他撑着伞在院子里慢慢走着,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自己的妻子,想起自己的孩子,挥不去的思念,抹不掉的感伤。然后,曹玥就来了,也撑着一把伞,微笑着向他走来。后来他们就共撑了一把伞,一起走着,可是谁都没有说话,一句话、一个字都没有。
“今天是七夕。”窦建德突然开口道。
“恩。”曹玥答道。
“牛郎织女相会的日子。”窦建德又开口道。
“是。”曹玥又答道。
“那……嫁给我吧,反正都老了,也不会有人要你了……”窦建德盯着曹玥说道,是他生平少有的温柔。
可现在,窦建德的手里只剩下了这支发簪。自己果然是不能给她永远的幸福,她现在可否安好?窦建德强忍着涌出的泪,向李世民道了一声“多谢”。他虽然故意留下了发簪,可他不知道能不能奏效,万一李世民认为这是他故布疑阵而渡河去追,那曹玥就真的……可他若不留下,只怕李世民一定会以为他已渡河……
李世民见窦建德望着发簪发呆,知他正陷入回忆中,便收起了他的傲气,平静道:“你是谢我还你发簪还是没有渡河去追?”
“也许,都是!”窦建德叹气道,“抱歉,你是不是在嘲笑我?一个雄霸一方的人竟然会如此拘泥于儿女情长,简直是笑话吧?若我当时渡河,你未必能追上我!”说到最后的时候,重又霸气侧漏。
李世民郑重道:“人若无情,岂会体恤苍生之苦?什么是笑话,无情笑有情才是笑话!”
窦建德一怔,他也一直如此认为,可凌敬一直告诉他,雄主就要懂得取舍、懂得算计,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自己是不正确的,但凌敬于他有恩,故而一直一边器重一边厌烦。
“我知道很多人都会想,我应该感谢你的女儿情长……”李世民道。
“我知道你不是……”
“若是我,也会那样,而且相信你,也会做我。”
“我信。”
窦建德盯着李世民,又缓缓说道:“果真英雄出少年,可惜相识恨晚!”
“我却以为正好!”李世民想了一下,突然又道:“我大唐用人,历来不拘一格,叔宝、知节、敬德他们无一不是敌军之将,所以我会奏请父亲留下你。”

窦建德惊疑地看了李世民一眼,道:“不管你能否做到,我都是‘多谢’。只是,你怎知我会一心向唐而不会降而复叛呢?”
李世民笑笑:“我不知道你会不会,但是我知道我会让你会!再烈的马,再猛的虎,我都能驯服!”
“你居然如此自信?”
“当然!”
“那我还是要告诉你,再柔顺的马也会踢向主人,再听话的虎也会咬向主人,何况我也不是马,更不是虎,即便是也不是你的!而且,谁驯服谁还不一定!”窦建德坚定道。
李世民闻言也坚定道:“我用计败了你,我知道你不服,可纵是正面交锋,你也未必能赢。”
一说起这,窦建德“哼”了一声,不屑中夹杂着惋惜、痛悔还有敬佩:“你既知道为何不敢与我正面交锋,而是……你如此之为,岂是英雄行径?”
李世民淡淡一笑,铿锵道:“兵不厌诈!我把士卒们带出来不是为了逞个人意气,而是要带着他们凯旋。用最小的代价赢取最大的胜利,让更多的人活着回去,就是我对他们最好的承诺!不是不敢,而是根本不必!”
窦建德怔了良久才笑道:“我还是觉得相识恨晚。”
“我还是认为正好!”李世民也笑道。窦建德听后笑而不语,李世民也笑而不语。
第二天,李世民他们就回了洛阳,相互庆贺之后,又有一连串利好传来,洛阳城东北处的汉魏故城投降,其他零零散散地又有不少城池相继投降。李世民乘胜,不待歇息,即刻命唐朝大军齐齐从四面八方推进,直接在洛阳城下驻扎,同时还推来了好几辆囚车在洛阳城下示众,囚车里是窦建德以及长孙安世和其他王世充派出的使臣。
“喂,赶紧请你们郑王出来,他日夜想念的夏王来了,叫他快来迎接!”尉迟敬德替李世民冲着城头大喊道,喊完还冲着李世民乐呵呵地笑了两声。其他诸将也兴致,一个接一个地朝城头上喊。李世民知道他们压抑了太久,便笑了笑,未曾阻止。
城头上的郑军看到这一情景,早已惊若木鸡,在轮番的撕喊中终于缓了过来,赶紧去向王世充报告。
“什么?夏王来了?哈哈,我就知道我命不该绝,快,赶紧开城门,迎接夏王!”王世充刚才还愁容满面,一听窦建德来了马上喜笑颜开,但来报守军告诉他:“陛下,我们觉得您……最好先别开城门……还是先到城头上去看看的好……”
“什么?”王世充瞪大了眼睛,但还是来到了城头上,赫然就看到了囚车里的窦建德,旁边站着兴致盎然的李世民。李世民向王世充喊道:“郑王,知道你很是想念夏王,所以给你送来了!”
王世充整个人轰然倒塌,他幻想过无数次窦建德来时的情景,可就是没想过这一种,他忍不住眼泪直流,像一个小姑娘似的哭的稀里哗啦:“夏王啊,你……你怎么也……是我害了你啊……夏王啊……对不住啊……”
被王世充这一感染,窦建德不禁想起自己兵败的惨状,也闭上眼,忍了一会儿没忍住,也是眼泪直流:“郑王,什么都别说了,是我辜负了你啊……我没能救得了你,你自己保重啊!”
这两个大男人像一对被迫分开的恋人一般,一个城上一个城下哭个不停。王世充瘫坐在地上,靠着墙头,哇哇大哭,任凭守将“陛下、陛下”的喊着都无动于衷。此时,李世民又让长孙安世进城去专门向王世充描述夏军是如何惨败的。这长孙安世一边痛哭说着一边添油加酷,直把夏军的惨状增大了十分,王世充听后更是泪涕涟涟,谁都劝不住。手下文武百官也都绝望透顶,纷纷劝谏王世充投降。单雄信则仰天长叹,知末日已到。
当天正午,王世充率领文武百官出城投降,攻打了将近10个月之久的洛阳终于平定,唐军全都欢呼起来,声震寰宇。洛阳平定后,李元吉觉得无趣,十分想早点儿回京,李世民便如他所愿,让其先行班师回朝陈述,同时让薛收代自己写了折子经驿站加急奏报朝廷。
当洛阳、虎牢之战进行时,突厥颉利可汗在义成公主等人的教唆下,突然南下侵掠大唐,一连侵犯雁门、代州、原州、延州等地,以响应王世充、窦建德,唐将皆败多胜少。
不过好在这颉利可汗胸无大志,只想抢掠一些财物。李渊对此心知肚明,他一面想颉利可汗递交国书,言辞极为谦卑恳切,一面令李建成率军巡边,以视朝廷威仪,又遣使向颉利可汗送去珠宝财物和美女。李渊道:“颉利可汗胸无大志,威以动之,利以诱之即可,无需真刀真枪。”
事实也正如此,颉利可汗见李渊对他甚卑,逐渐沾沾自喜起来,又获得了财物,便骚扰了一阵就回,根本无意久留。李建成到达的时候颉利可汗已在边塞抢掠而去。尽管后来颉利可汗也扣下了唐朝使臣,但没过多久就全部遣还求和。急的义成公主直骂其“扶不起的阿斗”,可又无可奈何,只得又好言相慰希望再有下一次。只是可怜了边塞百姓,总是过一阵就妻离子散、家破人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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