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魅力女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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抒情的背景音乐,悠悠扬扬的,依然在不知道疲倦地回旋着。喝咖啡品茶水的旅客却困倦了,一个个陆陆续续地悄然离去。再也没有新来的客人,宽敞的大堂吧空空荡荡的,除去服务员,就只剩下了柳欣和夏晨溪。
“尊敬的柳欣女士,还有一个前提条件,你没有说,不知是你贵人多忘事,还是贵报对此可以忽略不计。当然,也存在另外一种可能,你不好意思当着我的面,把贵报的条件说出口。”夏晨溪斟字酌句地说着,他态度认真,语速放得很慢,把每一个字都吐得很清楚。
刚才柳欣的脸色在刹那间由睛转阴,这一微妙变化,自然没能逃过夏晨溪那锐利的目光。为了缓和气氛,夏晨溪适时地抛出了这句足以吊起柳欣胃口的话。
“哦——”柳欣楞怔了片刻,脑子飞速地搜索了一遍,想不出夏晨溪指的是什么。
“请别一稿两投,这话似乎对全世界的报刊都适用,各家报社和杂志社的编辑们,像教徒对待圣经一样信奉着这句话,随时随地都挂在嘴上,年年讲,月月讲,天天讲,从来如此,念念不忘。这个现象,地球人都知道。对贵报而言,这话就没有特别的意义么?”夏晨溪的这几句话,言简意赅,富有针对性,轻而易举地洗尽了柳欣胸中的狐疑和不满。
“嗬嗬,你还想着这事呀,难得难得,这当然也是我们报社对作者提出的条件啦,不可能有例外,版权问题太重要了,谢谢你的提醒。你很老练,考虑问题很周到,也很诚实,嗯,我喜欢,真的好喜欢——”转瞬之间,淤塞在柳欣心头的不快被疏通了,她的脸上顿时风停云散,阳光重现,眼睛里流淌着柔和的目光。
柳欣把“欢”字的尾音拉得很长,她差点就要说出“真的好喜欢你”这句话来,但又似觉得不妥,忍了忍,最后到底还是把那个“你”字给压缩掉了。
当柳欣的嘴里又一次蹦出了“我喜欢”这三个字时,夏晨溪不由自主地笑了笑,心想“这个柳欣,左看右看都是一个成熟的职业女性,可说话有时怎么像个小女生呢?”
然而,心想归心想,夏晨溪说出的话却是另一番内容:“放心好了,你们报社规定的条条框框,我会遵守的。不过在这方面,我更欣赏文学网站的处理手法。”
“是嘛?说说看,说说你欣赏的理由。”
“很多文学网站在组稿上姿态柔软,比平面媒体灵活多了,为了吸引更多的作者投稿,丰富自己的书库,文学网站一般并不特别强调作者不能一稿多投,而是通过让作者自己选择授权分级的方式,很人性化地化解了这个难题。这就方便了作者,给了作者很大的自由,也给网站的发展创造了更大的空间,还为读者提供了阅读的便利。”
“嗬嗬,你对网站的情况够熟悉的了。”
“经常和网站打交道嘛,当然得熟悉别人的规矩,和贵报打交道不也一样,也得搞懂你们平面媒体的要求才行。从某种意义上讲,做人就像开店,也有自己的一块招牌,我不会不讲诚信,拿自己的招牌开玩笑。然而话分两头说,你们重视版权,我也重视,但我同时还看重著作权,所以与贵报合作,我也有自己的一些条件,条件讲好了,我才会上船。”夏晨溪的声音里,透出的是精明和仔细。
“请讲。”柳欣接话很快,她想早点弄清楚夏晨溪欲提的条件中,到底有哪些具体内容。
“我的条件很简单,文章在贵报发表之后,我有自由选择在出版社出书的权力,出书的相关事宜,是我和出版社的事,与贵报无关。在这事上,贵报就不必插一杠子打我的主意了,别想着从我手头分得一杯羮。夏晨溪把话说得很透彻,话中的意思表达得极为清楚。”
“理解,同意。”柳欣回应得很爽脆,一点也不拖泥带水。就在短短几秒钟的时间里,柳欣心里已经算了一笔账:“嘿嘿,内地出版界的潜规则我还不知道么,最在意的就是作者的知名度,你夏晨溪在内地又不是像莫言、余华那样的名人大腕,恐怕不会有哪家出版社追着缠着向你索讨稿件,你老兄不倒贴钱搞自费出书就不错了。退一步说,就算你的文章写得好,运气也好,人家慧眼识珠,高抬贵手,免收你的书号费,还给你一点稿费意思意思,那也不过是毛毛雨,连衣服都湿不透,谁还想从你身上沾点水气。这事你夏晨溪可以想得很美,我柳欣就没有必要陪着你做那么美妙的梦了。”
“好,就要你这句话,理解万岁!”夏晨溪笑了,手也主动伸了出来。
这一回,柳欣却只动口不动手了:“手头,有现成的稿件么?”柳欣充满期待地问道,一双手却搁在桌上无动于衷,一对眼睛看着夏晨溪的脸一动不动,完全忽视了他伸出的手儿,体面地而又不动声色地扳回了一局。
夏晨溪心知肚明是怎么回事,心里暗暗好笑,笑柳欣那小女生的尾巴又现形了。
对此夏晨溪并不计较,他把注意力放在了如何回答柳欣上,力求将话说得尽情尽理:“现货有是有,不过粗糙了些,需要再花点时间打磨抛光,才能见公婆。要不然,东西毛毛糙糙的就交卷,质量达不到你柳大编辑的心理预期,没准会说我是拿毛坯或半成品忽悠你,那多不好。我已说过,我这人别的没有,面子观点还是有的,招牌意识也不缺,所以我很注重作品的质量,寄出的稿子要是太勉强,你看了不满意,我对自己也不会满意。”
“就算只是毛坯,可不可以先给我看看呢?让我先有点印象总是可以的吧。”柳欣催稿的热情不减。虽然柳欣对夏晨溪寄予了很高的期望,但在见到稿子前,到底还是无法判定夏晨溪写出的东东质高质低,柳欣多少有些放心不下。
“这么急?有这个必要么?”夏晨溪的脸上,浮现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怎么不急,好的文章先睹为快嘛。再说呢,我把稿子看过后才有发言权,我有什么看法和意见,可以及时反馈给你,便于你有针对性地进行修改。如此这般地进行操作,可以将你一个人的主动,变成两个人的互动,把双方的积极性有机地结合在一起,发稿的速度肯定会快好多。让我给你当个免费顾问,白帮你的忙,不好吗?”柳欣的心中,已经描绘出了一个时间表,她固执地坚持着,不肯轻易让步。
“嘿,你这柳欣还真是个人物,够狠的也够狡猾的,既要逼债般地催稿,还要为自己梳光光头,往自己脸上打粉,说催稿是在为我着想。这就叫啊,得了好处还卖乖。”夏晨溪心情一爽,便开起了玩笑。
“去,去你的!我呀,被人家咬了一口,才知道什么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柳欣不甘示弱,立马反击,并加大了紧逼的动作:“听着啊,我的要求,你必须答应!”
“都下死命令了?呵呵,这哪是在催稿啊,简直是在催命。看来我得举手投降了,阁下掌控着决定稿件命运的生杀大权,这可是我不得不正视的地方,你柳大编辑的建议,我一个小小的作者还能怎样,只能是言听计从。”
“我这也是为你好嘛。”见夏晨溪的口风开始转软,柳欣欣然地笑了。
“是,当然是为了我好,但丑话我得说在前头,这赶出来的活,可能会毛病多多,质量难以保证,到时候别拿我是问就行了。你应该懂得,只有慢工才能出细活嘛。”夏晨溪见柳欣执意坚持己见,便退让了一步。
“质量问题你自己看着办,那是你的事情。”柳欣满脸轻松地说,她认定球已经踢到了夏晨溪的脚下了,压力也已随之转移到了他的身上。
“就不是你的事情?你这编辑就可以当甩手掌柜?就可以不负质量责任?”
“嗬,又要玩深沉了,是不?抠字眼都抠上瘾了,德性!那就加上‘主要’两个字吧,质量问题主要是你的事情,我这样说没有意见了吧。你不是强调作品质量涉及到你的个人形象么,你不是招牌意识特浓么,你敢不重视质量!你就别拿质量问题来恐骇我了,吓唬吓唬你自己还差不多,我相信你能处理好速度和质量这一对矛盾。我现在只需要你明确表态,你写的东东什么时候可以给我?”柳欣乘胜追击,摆出一副步步进逼的姿态。
“这么猴急干啥,不会现在就要吧。”夏晨溪的注意力放在了柳欣的下巴上,那里有柔美而性感的线条,看上去十分的养眼。
“如果现在能给我,当然最好不过了。”柳欣顺水推舟地接过夏晨溪的话,毫不含糊地来了个狮子大张口。
夏晨溪轻轻地摇了摇头,说:“没有必要急这几天吧,还是回去以后再说。你知道这次会议我为什么要来吗?”
“是呀,我也正纳闷着哩,既然你对研究名妓已兴趣全无,干嘛还老远跑来凑热闹呢,又不是钱多了花不出去。”柳欣早就想知道个中原因,夏晨溪的问,正中她的下怀。

“原因很简单,我有私心。原本我打的如意算盘是,借开会的机会,到南京静下心来修改稿子,至于这会议吗,应付一下就行了,不必太认真。在南京开会,享受的是实惠多多的会议待遇,人住在高星级的宾馆里,一日三餐有人伺候,还能有大把的时间干私活,多美的差事啊,我能不来吗。可是啊,没想到天有不测之风云,碰上了你这个难缠的背时老乡,美好的计划全给打乱了,白天做不了正事,只能深更半夜打开手提电脑改稿子,累哟,好累。”夏晨溪述苦般地说着。
“哈哈,后悔遇上我了吧。柳欣被夏晨溪扮苦的语气和表情逗乐了。”
“有一点吧,不过你也给我带来了许多欢乐,靓女嘛,就是有吸引力,光是听你满口清朗的笑声,就是一种享受。”夏晨溪脑袋瓜反应特别的快,一有机会便借题发挥,在精神上占了柳欣一点小便宜。
“切!我是靓女?那你还是大帅哥哩!你要喜欢听我笑,你就多听听好了,免费的,哈哈。”柳欣以玩笑的态度对待夏晨溪玩笑的说法。
“你有电子邮箱吧?”转瞬之间,夏晨溪脸上的表情已由轻松切换为严肃。
“怎么这样问?见你的鬼,你以为我是生活在夹皮沟里的老土啊,怎会连邮箱都没有呢,你也真能问喔。”柳欣觉得夏晨溪的这个问,纯属多余。
“那好,回到深圳后,我会尽快通过电子邮箱把稿子传给你,别忘记把你的邮箱地址告诉我就行了。”
“这个不用你操心,我现在就给你好了,事情了一件算一件,免得过后忘记了。”说完,柳欣将纤美的手指伸进式样新潮的蓝色软皮挎包,在里面捣腾了一番后,取出一只金属名片夹,从中抽出一张印刷精美的的名片,递到夏晨溪眼前,说:“这上面,什么都有,包括我的上班地址和邮箱地址,还有我办公室的电话号码。”
夏晨溪刚要伸出手儿,柳欣却将手迅速后缩,收回了名片,并迭声说:“对了,咱们朋友一场,得给你多留点信息,算是为你开小灶。”说到这,柳欣姿态优雅地地从包里掏出一支杆儿很细的签字笔,在名片上流利地补写了三行蝇头小字,然后才递到夏晨溪手里,并周到地交待了一遍:“这是我住的公寓的地址,还有公寓坐机的号码和我的手机号码,全都写在上面了。”
接过柳欣的名片,一缕缕芳香气息扑面而来,夏晨溪知道,是这张喷过香水的名片在作怪。“把公寓的电话留给我,不怕我半夜三更时来电搔扰你么?”
话未说完,夏晨溪已将名片小心地揣进了衬衣口袋。夏晨溪很清楚,这两个电话号码将来必定能够派上用场。至于柳欣的公寓会否留下自己的脚板印,夏晨溪一时还没敢放胆去想。与此同时,一丝疑问疾风般地从他的心里掠过——公寓?会不会是单身公寓呢?
“去你的,东风吹,战鼓擂,现在世界上究竟谁怕谁,别以为女性都是被动者,说不定我会来个叛逆性搔扰,把你这位看似道貌岸然的男人,弄得神魂颠倒的。小心点啊,哈哈哈……开玩笑,别当真哟。”柳欣情绪很高,开起玩笑来收放自如。
“也许,我还就把你的话给当真了,记牢了,痴痴地等待着你的叛逆性搔扰能早点儿降临。等会儿回到房间,我怕是睡不着觉了,我会心儿痒痒地盼着骚扰电话打来。”柳欣乐呵呵的情绪和说话大大咧咧的风格,感染了夏晨溪,他说出的话也沾染了点不那么正经的味儿。空气中,似已多了几分暧昧的催情的成份。
“你活该,活该睡不着,哈哈哈……我巴不得你能伸长着颈子一直盼着。只是啊,你会失望的,你就是盼到天亮,骚扰电话也不会打来的,哈哈哈……”柳欣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她用雪白柔软的纸巾,轻轻地将眼睛揉了揉,脆朗的笑声在房间里久久回荡。
笑毕,柳欣没有忘记自己的任务,她急赶急地又紧抠了一句:“老夏,说正经的,返回深圳后,你什么时候给我传来稿子啊。”
“尽快。”夏晨溪爽气地回答。
风格严谨的柳欣并不领情,而是继续紧逼着夏晨溪:“你这话弹性太大,不行,得说清楚点,到底几天?”
“一个星期之内吧。”夏晨溪想了想后,谨慎回答。
“这还差不多。够朋友。”柳欣说这话时,没有忘记拿夏晨溪搞笑,她故意把“够朋友”三个字说得像“狗朋友”。夏晨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柳欣见自己的阴谋得逞,加上索稿的任务有了实质性的进展,乐得神气活现地摇头晃脑。
“稿子传给你后,你看了要是觉得不行,就告诉我一声,别太勉强。”夏晨溪一脸公事公办的表情。
“这个就不用你提醒啦,作为编辑,这是起码的职业道德,我有。如果稿子真不能用,只好枪毙啦,我是不会开后门放行的,这是我做人做事的原则。至于你的知识产权嘛,是不会在我的手中贬值的,我保证不会把你的稿子转给任何人,这一点你尽可放心。”
“我说过不放心吗?”夏晨溪神情轻松地说。
“为什么这么信任我?”柳欣的眼睛突然一下大了许多,里面的内容也复杂了许多。
“我相信自己的眼睛。”夏晨溪把话说得干脆利落。
‘从没看错过人?“柳欣的声音略微有些上扬。
“没有。“男人说出的话,依然干脆得不能再干脆,利落得不能再利落。
“谈恋爱时,你也没有看错人么?”柳欣嘴里蹦出的话,急转了一个弯,突然变得徒峭了。
“当然。”夏晨溪回答得很肯定,很自如,满脸的自信,还有那么一点自豪。
“她,也在深圳?”柳欣凝视着夏晨溪说。说这话时,柳欣的心儿微微颤抖了一下。
“不……”这一次,夏晨溪说出的话不再利索,而是带有明显的尾音。
“在重庆?”柳欣的视线没有转移。
“……她——在天堂,离开我已经好些年了。”沉默了好长时间,夏晨溪才说出这话。
顿时,轮到柳欣沉默了,她知道自己无意中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她在暗暗责备自己的冒失。
“好在,我们会重新见面的,我每跨过一个年头,和她重新拥抱在一起的日子,便又拉近了一步。有时我甚至想,到了我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我的心会充满了欢乐和**,因为那意味着我们可以久别重逢,欢聚一堂了。”夏晨溪声音软软地说,像是在安慰自己。
“哦……”柳欣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夏晨溪的这番话,让柳欣听起来百感交集,她的身子在发热的同时,还在发冷。
男人的话,表达出的是对妻子的一往情深,柳欣听后无法不为之动容。然而男人的话又像是一阵北风拂过,在柳欣内心引发出一种悲凉感。至于为何会有这种感觉出现,柳欣说不清楚,也不想弄清楚。
与此同时,柳欣心中有串问号正在放大:“这个夏晨溪,对那个女子怎么会如此痴情呢?那是一个什么样的魅力女性呢?既然已经离别好些年了,可夏晨溪为何一点也没有淡忘她呢?”
夏晨溪半闭着眼睛,继续深情地说着:“自从她一个人走了后,我心里就一直酝酿着一首小诗,诗的标题是《笑别》。这首诗,尽管酝酿了这么多年,而且酝酿了多少年就修改了多少年,可我还是觉得不够理想,难以表达我对她的全部情感,所以我心里还在反复地酝酿和修改。好在诗中,有我心跳的声音,但愿她能听见。”
“能把这诗念一念吗?”夏晨溪的话,让柳欣深为感动。
“好。”夏晨溪肯定地回答了柳欣,开始轻轻地呤诵。
别了,
别了……
当我别离了,
这个万紫千红的世界,
我好依恋,
但我并不伤感。
笑别,
并不意味着,
必然走向孤单,
而是为能——
实现终极团圆。
笑别后,
我将进入,
一个无比温馨的世界。
那里有父母慈祥的声音,
那里有亲友灿烂的笑脸,
还有她——
那说不尽道不完的可爱……
重逢,
是最好的归宿,
何必在意时间和地点。
冲上去,
紧紧相拥,
血涌周身,
泪流满面。
别了,
别了……
当我别离了,
这个阳光明媚的世界,
我好依恋,
但我并不伤感。
夏晨溪的眼睛有些泛潮,声音有些发颤。
“那是一个怎样的魅力女人啊,那是一个怎样的神秘女性?”听着夏晨溪的轻吟低诵,柳欣头脑里的疑问在急速放大,并久久地驱动着她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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