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夜半铃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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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啪!……”
手掌拍打肩膀和背脊的声音,在房间里此起彼伏地响了起来,两个小妹让客人坐起来后,站在客人的身后忙乎着。
熟悉按摩服务一般程序的柳欣知道,快到钟了。
果不其然,拍背的声音刚刚消失,瘦弱的小女孩就温谦地询问了柳欣一声:“需要加钟吗?”
柳欣将脸转向夏晨溪,重复了一遍按摩女孩的话;“需要加钟吗?”柳欣把面留给了夏晨溪,她让男人作出最后的决定。柳欣好想立马回到酒店,这样还能睡上几个小时,但她同时也做好了迁就夏晨溪的心理准备,只要夏晨溪想加钟,她会定定心心地一直陪下去。
“噢,不用了。”夏晨溪当然希望能够继续和柳欣呆在一起,但是考虑到时间实在太晚,也就不好意思将心思道明。
“你若讲客气,就是你自己的事了,我则乐得节约归己。”柳欣嫣然一笑,边说边穿上丝袜,一对脚板灵巧地摆动了一下,滑入了皮鞋中。双脚落地后,柳欣将衣物拉了拉,掸了掸,简单理了理一头秀发,便径自步出房间,在前台买了单。
夏晨溪紧跟着柳欣走了出来,但他没有争着付款,夏晨溪有自己的考虑,他想的是会议还要开两天,在柳欣面前挣表现的机会大把存在。
两人跨出大门,举目张望,街上空空阔阔的,寂无人影。巧的是,一辆停在角落里的出租汽车在第一时间亮起车灯,并及时启动,直接开到了门口,司机探出头来笑眉笑脸地吆喝了一声:“二位,快上车,我送你们回大酒店。”
柳欣定睛一看,正是送他们来的那位胖的哥。柳欣乐了:“嘿,是你呀,你一直在这等我们吗?”柳欣边说边和夏晨溪一前一后拉开车门,鱼贯而入。
庚即,车轮和的哥的嘴皮同时动了起来:“没有的事,我要多拉快跑才有饭吃,哪输得起这么长的时间等你们。拉你们来这后,我就忙我的去了,来来往往做了好几单业务,不过现在这个时间就不好兜生意了,路上难得遇上打的的客人,我就跑来借光,方便一下。”
“你对这里很熟悉啊。”柳欣乐呵呵地说。
“那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我经常拉客人来这里消费,和经理和咨客都混了个熟脸熟嘴的,所以到这方便方便,是常有的事。刚才我去了趟卫生间,顺便向咨客打听你们走没走,咨客说还没离开呢,我心里一琢磨,你们进去都快三个小时了,总不至于留在里边过夜吧,差不多也该回酒店了,于是我就在车里休息了一会。这不,抽完一支烟,你们就出来了。”
笑嘻嘻的胖的哥很健谈,嘴巴一张,就口若悬河般的滔滔不绝,说个没完没了。说话时,胖的哥没有忘记转动粗大的脖,把头偏向柳欣,用细小的眼珠结结实实地笑望柳欣一眼,笑容里搀杂着复杂的表情。其实,胖的哥在这里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
“你可真精啊,算计得好准,不过真得好好谢谢你,让我们能够及时返回。”凤眼含笑的柳欣温言温语地美言了的哥一通。
“不客气,我这不过是为自己过生活动了点小脑筋。”见客人如此礼貌热情地夸奖自己,胖的哥得意地晃了晃大脑袋,心里滚过一阵温情。
柳欣并未窥破对方的真实用心。老辣的胖的哥苦苦地守候在这里,内心深处还有一个合情合理却又不可告人的目的。在送柳欣二人来休闲中心的路上,虽然时间十分短暂,但胖的哥对柳欣的美丽容貌和翩翩风度印象深刻,他守候在这里,是想为自己创造机会,再多看几眼这个风韵无限的女性。胖的哥的目的,达到了。
胖的哥有自己的一套审美观和审美方式,也有自己坚定的审美信念,那就是对于有姿色有韵味的女人,能看时就得多看,反复地看,因为这是一种不花钱的快乐和顺手捡来的幸福,抬人又利己,不看白不看,不看还对人不起,白白浪费了资源。
对此胖的哥从来都乐此不疲,更何况从柳欣身上飘溢出来的缕缕如兰之馨,早已让嗅觉异常敏感的胖的哥闻着闻着就醉了,刺激得他离开休闲中心后,心里想的就一件事——如何再次挨近这位将自己心儿搔得痒痒的大美人,把她带给自己的所有美妙感受更加深刻地积储在身体内,回家后钻进被窝合上双眼,让好闻的气息和感性的梦幻陪伴自己度过一个回味无穷的良霄。
如愿以偿的的哥,沉醉在芬芳的扑鼻香气中,他不再说话,一对笑眼挤成了一条细缝,但他还是时不时地将头微微一偏,不吭不响地朝着柳欣眯眼一瞅,用暧昧的目光把柳欣的脸和身快速地摸上两把,偷偷地享受着。
柳欣仍然选择了前排座位,系上了安全带的她抄着手儿看着前方,没再说话,似在思考着什么。
夏晨溪坐在胖的哥的后面,无声无息地将头靠着松软的法发后背,眼睛半睁半闭,他既在养神,又巧妙地利用坐在后排的优势位置,反复打量柳欣的身影。车厢里没有亮灯,但街上时有逆行汽车的灯光扫射过来,映衬着柳欣绰约的身姿,带给夏晨溪的是美的感受和温馨舒服的感觉。
出租车在空荡荡的马路上飞驰而过,不多一会儿,两人便回到了酒店。电梯里,柳欣对夏晨溪下了一道命令:“二十分钟后,给我来个电话,别忘了啊!”
“又在打什么鬼主意?”夏晨溪一脸的纳罕,心想:“有话现在说不行嘛?都这么晚了,还卖什么关?这个柳欣,让人看不懂。”
柳欣似乎清楚夏晨溪心里想着什么,她将头侧转过来,朝着夏晨溪扮了个鬼脸:“想知道我有什么话要对你说,是吧?现在不告诉你,电话打来你自然就明白了。”
回到房间,爱干净的柳欣匆匆地冲了个热水澡,换了一身素雅的血青色睡衣走到床边,将两只雪白的枕头重叠在一块,便一头倒在松软的沙法床上。柳欣拉过薄薄的棉被盖着肚皮,点燃了一支香烟,眼睛望着天花板出神,她在回味着自己和按摩女孩的对话。香烟快燃完时,电话铃声响了起来。
柳欣抓过电话筒,里面传来夏晨溪富有磁性的低沉声音:“尊敬的柳欣女士,有什么需要本人效劳的地方,请尽管吩咐。”
“很好,态度端正,表现不错。”悦耳的声音,调侃的语调,表露出的是柳欣不错的心情。
“态度不端正不行呀,吃人口软,拿人手短,这道理我懂。”柳欣的好心情感染了夏晨溪,轻佻的俏皮话连想都没想就溜出了他的嘴巴。
“呵呵,懂道理就好,就怕你不懂道理或者故意装懵。刚才呀,趁你去方便的那阵,我和替我按摩的小女孩聊了好一会,真没想到小女孩的责任感好强,心里将父母和弟弟妹妹装得满满的,唯独缺少她自己,她把我彻底感动了。小女孩的物质空间极其有限,但心灵空间却宽阔得很,虽然她游走在阴暗的角落里,寻觅的却是生活的光明。老夏,你和她们接触多,对话也多,你有调查,也就有发言权,所以我想问你一个问题。”
“有啥想问的,尽管说好了。”夏晨溪知道柳欣要谈严肃的事情,回话的态度顿时变得正儿八经起来。
“你觉得,她们都是这样的吗?她们都很有想法也都很有责任感吗?

“是不是都这样,这我可不敢说,她们是一个很大的群体,人上一百,形形色色,她们的思想和动机,不可能整齐划一,我只能说她们中的大多数,本质都很好,因为很多女孩是从农村出来的,来到城市时不过是一张白纸。她们这些女孩,一般都是为了摆脱贫困,改善家人生活,才出来打这份工的,这就是她们的原始动机和初衷,仅就这一点来说,她们就值得人们尊重。尤其让我感动的是,正如你所说的那样,家人在她们心目中的位置高高在上,高过了她们自己,她们对家庭和家人的那份责任心,深植在她们的心头,你如果想从她们身上发现自我牺牲的精神,一点也不难。”
“是啊,所以我在想,你老夏现在所作的努力,是值得的。”衡情酌理,柳欣觉得那些在恶劣环境中为生活和生存挣扎的女性,活得很不容易,确有必要让人们看到她们真实的多角度的一面,看到她们富有人性和情感丰富的一面。她们对亲人发自内心的挚情厚爱,是很多有钱有地位有身份的人,远远不及的。
“你现在才这么想啊?”夏晨溪的语气中,外透着一点小小的不满。
“呵呵,现在和你想到一块,也不迟呀,革命不分先后,是吧。”柳欣幽幽地一笑,安抚了一下对方。
“那倒也是。”柳欣的态度如此真诚和温柔,夏晨溪无话可说。
柳欣自己的话反倒多了起来,她作了一番解释:“老夏,我也用不着瞒你,在这之前,我对你的想法和你的创作,抱着相当怀疑的态度,我担心你把她们美化了。从报社的角度出发,我必须考虑读者的反映,你的作品在我们《港九早报》发表后,要是读者认定早报是在不顾事实地帮她们说话,为她们擦脂抹粉,报社和我会遭受好大压力。可是今天,我对她们的了解加深了许多,就拿和我聊天的那个小妹来说吧,从她的年龄来看,本应属于精神状态最轻飘,生活方式最自由的飘一代,但是在她的身上,我连飘一代的影都找不到,生活的重担过早地压在了她的身上,为了多挣几个钱,也为了能节省几个钱,她都快把自己当成囚徒了,除了工作地点和宿舍,她哪也不去,心甘情愿地缩小自己的空间,限制自己的自由。好不容易挣来的钱,她首先想到的不是自己如何花掉,而是寄给家人。这虽然只是很微小的事情,但穿透事物的表层,却让我看到了人的心灵之美和生命之光,她们的内心想法和生活状况,理应让更多的人有所了解,她们应该得到社会的帮助。”
“你这样说,我对写好她们就更有信心了。”柳欣的一番话,对夏晨溪来说无疑是巨大的鼓励,他心里乐滋滋的,陶醉得都快飘飘然了。
“倒不一定要把她们写得多好,能把她们真实的一面写出来就行了,只要真实,就是成功,就会出效果。当然喽,你要是肯多动脑筋,多费一点心思,将她们直观的层面向深入拓展,透过多角度多层面的描写,揭示出她们的精神天地和情感世界,哪就完美了。”柳欣善意地提醒了一句。
“知道。”柳欣的提醒,让夏晨溪的心儿温暖了好一阵。
接下来,柳欣像是在自我感慨似地说道:“弱势群体,太需要得到社会的帮助,你要是能把文章写得好一些,在社会上引起大一点的反响,对她们的帮助就会大许多。记得俄罗斯有个作家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文学是属于弱者的。过去对这话我还不太理解,现在觉得这话说得太对了,简直就是一句至理名言。文学如果只重豪门,只傍名人和富人,对平民百姓不屑一顾,甚至抱着歧视的眼光讥讽嘲笑在苦难和重压中求生的人们,是文学的**,更是文学的腐烂。”
“说得好!可是你柳欣怎么总是后知后觉,直到今天你才觉得俄罗斯的那个老外说得对呀?”夏晨溪觉得空气有些沉闷,便幽了柳欣一默。
“去,去你的,今天你这人怎么啦,尽和我过不去是不是?想顶牛呀?不和你说这些了,谈点正经事,我提醒你,你的稿,一定要尽快交给我,不许拖拖拉拉的,听明白没有?”柳欣的口气很强硬,像是在下死命令。
“我不是已经答应你了吗?”夏晨溪感受到了一股无形的压力,他已经见识了柳欣说一不二的个性,知道只要事情答应下来,自己就没有退路了,必须得百分之百的完成,否则是过不了她这一关的。
“不行,光是口头答应绝对不行!”柳欣强硬的口气中,透出了一股霸气。
“莫不是还需要签定一份合同不成?”夏晨溪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合同就不必了,我靠,一搞该死的合同,就让人轻松不了,又是条条款款,又是甲方已方,太格式化,啰里啰唆的,烦,没劲。但话说回来,我手头总得捏着点什么才放心,所以你应该写一份像样的保证书给我,保证回到深圳后,一周之内将稿件寄给我,不得有误。”
“有这个必要吗?”夏晨溪问道,他心里叽咕着的是:“好鬼的柳欣,这么辣人的要求也想得出来!我的承诺她抓住就不放,还要给我加上紧箍咒,这样一来,她倒是省心省事地达到了目的,可我的压力一下就增大了许多,狡猾狡猾的!”
“当然有必要,事关商业行为嘛,这既是我们报社和你之间的一次合作,也是一笔交易,算是期货交易吧,所以不能空口无凭。我都在你身上搞**了,今天晚上花费的真金白银,还有已经消耗的好几个小时的宝贵时间,你都可以看成是我为拉稿预支的成本。我付出了,就必须得到,天经地义。”柳欣用的是一本正经的口气,亮出的是职业女性严谨和敬业的本色。柳欣此时的心境和情绪的主旋律,全都围绕着自己定下的目标在转动,容不得别的因素干扰。
“是的是的,我知道,这个世界是没有免费午餐的,但是今天晚上你的安排,你的付出,就没有朋友的情谊在里面?难道有的只是商业利益和功利性色彩?”夏晨溪自认为抓住了柳欣话里的破绽,说话的口气硬朗了许多。
“需要提出这个问题吗?你怀疑我没有把你当作朋友?不至于吧。我们当然是朋友,这是肯定的!绝对的!对此你会怀疑吗?会吗?我想不会吧,至少对我来说不会,我不会怀疑你和我是朋友,是好朋友。但丑话得说在前头,既然彼此是朋友,就更得把利益谈清楚,亲兄弟还明算账呢。你的稿,我用定了!绝对不允许交给别的报刊,明白吗?听清楚没有?”柳欣完全不吃夏晨溪的这一套,口气比夏晨溪更加硬朗,话说得十分的绝对,不让夏晨溪有任何收缩的余地。
“听清楚了,你都说得这么明白了,我还能假装糊涂吗,行,遵命就是了,简直像是遇到了一个发号施令的女皇,算我倒霉。”
夏晨溪觉得,面对一个作为编辑而不是作为一个女人的柳欣时,对她的认识又加深了一层。夏晨溪吐了吐舌头:“这个女人,好厉害哟!”这话没有说出口,掖在了夏晨溪的肚里。
“哈哈哈,嗯,这个态度好,我喜欢,你要早这么说,我会更加喜欢,算我没有在阁下身上白白**一回,哈哈。好了,睡觉睡觉,嗯,我好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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