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东北马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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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离陆府还有几百米远,已听到从陆府传出阵阵喊杀声,零落中还夹杂着几声枪响.三人互视,均是骇然变色.当即下车,飞身前行.那洋人司机亦听得枪声,如何不晓得?早就吓的簌簌发抖,见三人下车,正合心意,忙不迭的掉头,飞快去了.
三人奔近,前面人影晃动.知道有人已将陆府围了起来,蹑手蹑脚的围着陆府转到后边竹林处,只见十七八条身穿清廷服饰的汉子手托长枪,正在往里瞄准射击.只一人左顾右看,呼喝指挥.这十多人围在后门左右,三人若想进入,必须非过这一关不可.李金鑫打了个手势,白燕与徐小暖在身后停下.三人说上几句,已有计较.李金鑫取出飞刀在手,使出暗劲,无声无息的射向那指挥之人.此时李金鑫的武功在江湖中已属侨侨者,便是杜心武也不敢直掠其缨.趁心应手的飞刀一出,那人如何能够抵挡?待查觉到身后有暗器破空之声,已然闪躲不及.后背一凉,低头看时,鲜血还未流出,胸口多出一洞,那飞刀穿过其身,余势未减,"波"的一声钉在围墙之上.
便在李金鑫射发飞刀之时,白燕与徐小暖各自跃出,手起脚落,放倒两人.李金鑫将那最碍眼的人一刀解决,左右手齐挥,四刀发出.倾刻间,又杀四人.三人不作丝毫耽搁,下手毫不容情.其余围攻的众多大汉听到响声,回过头来,见及情形,大惊失色.动作快的,已将手中长枪横了过来.三人均知距离如此之近,还有十余人未杀,火枪威力甚大,若让他们稍有余暇,三人的性命便算是交待了.李金鑫右腿一扫,喝道:"进去."与此同时,两条大汉应声而倒.徐小暖与白燕矮身一纵,跃到后门,一脚踹开,闪身钻进.李金鑫凌空一个翻身,双脚夹住一条大汉脖颈,一转一扭,那人身上发出一声轻响,白眼连翻.斜地里见到有三人托枪朝他射击,急忙伏下身子,"噗噗噗"三枪击中那条汉子上身.这人本就是不活了,又中三枪,身子软倒,死的不能死了.便在此时,白燕站在院内的一株柳树之上,居高临下,脱手甩出三颗石子.李金鑫困厄一解,脚尖在地上一点,纵空而起,掠向院中.剩余之人砰砰纷乱开枪,白燕顾他不及.两颗子弹在身边穿过,一颗在头顶飞过,李金鑫惊出一身冷汗,头顶处一片灼热,吸了一口气,急坠而下.
三人安然无恙,齐齐奔向前院.池塘边倒了三具尸体.二女一男,身穿用人服饰.李金鑫又惊又怒,身形加快,片刻间已到了前院空地.立定站稳,只见眼前一片狼藉,有百多人各自为战,大厅中也有十数好手在围攻两名陆搏与疯蝉.陆搏武艺强疯蝉甚多,较为轻松.那些好手只在其身边游走,避其锋锐,拳脚招式尽数攻往疯蝉.陆搏既要分心助拳,一时却也收拾不下那十多人.
李金鑫脑袋急转,这是法租界.谅清廷也不敢在此为所欲为?进入院内的那些人并未携带枪支,带枪的却都在外面围了起来,想是一来防止有人走脱,二是怕法国人知道,引起外交事故.再说此事驻沪领事白早脱与公董局总董白尔若有所闻,依自己在他们面前的所求之处,不致于一点风声也不透露.这其中必有缘故.当即沉声说道:"白燕,小暖,你二人立即前去找白尔先生,让他帮忙出手."二人答应一声,向外冲出.李金鑫知道火枪虽然历害,但依她们身手,只要不纠缠不休,自保绝无问题.大喝一声,脱了外衣,直直往大厅走去.
两名黑衣汉子持刀砍来,一刀在左侧,一刀砍向腰部.李金鑫眼疾手快,趁二刀将到未到之时,左手拿住左侧汉子手腕,往腰间一挡,将那刀格出,顺势一扭,左侧汉子手腕折断,大刀掉落.李金鑫一掌砍在他喉腔,这喉咙是气之上下者,为人体要害.这人一中掌,脑袋低软,眼见是不活了.右腿踢出,另一名汉子腹部中脚,鲜血狂喷.其同伴见之大惊,料不到敌方竟来了这么一个高手,转眼之间,二名同伴一死一重伤,这人武功历害不说,下手也是这般的狠辣.发了一声喊,又有三人同时围上.李金鑫如若未见,大踏步上前,果真是鬼挡杀鬼,佛抵弑佛.本来双方形式敌方占优,三五成伙的围攻众人.李金鑫陡然出现,连杀几人,形势虽还未扭转,但己方这边已有一人腾出手来.陆家哥俩被围困在大厅左前方,瞧及李金鑫直如急风掠地,神出鬼没的杀伤敌人,骇然变色,又是惊叹,又是佩服.陆君豪心中更道:"敢情那日多宝与我动手较量,留有余情,未出全力罢了."
早在李金鑫与白燕三人刚到之时,陆搏便知他们的到来.心想他武功内力,均超出两儿非是一筹两筹,可谓强援.这时见其施展开来,敌方高手众多,竟无人能挡得他三招两式,倾刻间,将敌人的围攻生生撕出一个大缺口.心下忖道:"疯蝉与我交往几十年,随手收了个徒弟,凭空冒了出来,功夫居然高明如斯.可比我辛辛苦苦这么些年教习的两个儿子强多了,奇怪,这小子这般年轻,比白燕还要小上几岁,何以功夫能如此精进?我年轻的时候被各方前辈赞誉有加,却也未必胜得过他."摇了摇头,大是不解.武林中虽有什么药品,武功能助人有益,若说能平添上几年几十年的功力,那纯属扯淡,就算是习武天才,也不过是能比别人修习快上稍许.何况武功一途,讲究的是朝夕之功,循序渐进.半点急躁不得.其实李金鑫性情温和,随波逐流,却又有一份固执的坚持.修习的又是道家天然的武当内功,与他性子相近,人又聪慧,近年来在江湖上奔波流离,吃苦受罪不说,有时还受过许多磨难.依这一点来说,岂是陆家哥俩处在深宅大院里能比得了的?
李金鑫心想既然师傅暂时无忧,自己多解决一个敌人,己方便多了一人援手,是以出手迅速,下手毫不留情.疯蝉曾跟他言道:"江湖武学念术,唯坚不摧,唯快不破.蝉翼百辟,唯心不易."做到了这些,方能疾雷破山而不惊,风云变色而不惧.意思便是说江湖中门派众多,但只要你够快,敌人就破不了你.蝉翼飞刀虽然历害,但施用者如果不存良善之心,徒增骂名而已.疯蝉最后历声说道:"你年纪还幼,有些道理不甚明白,不过你要记下了,若是你以后恃强凌弱,欺负于人,那为师千里之外,也要闻讯而至,取你项上人头."李金鑫尊师敬道,对师傅的话铭记于心,心里早有一番见解.只不过行走江湖,经历多事,做事虽留有分寸余地,出手却也较为狠辣了.眼见三名好手持刀砍向一个高大长身的黑衣大汉,刀势凌历,那大汉正在抵挡面前的另三名好手,无暇分手,处境急迫.李金鑫飞刀射出,三名好手同时中刀摔倒.那大汉一拳击倒一人,左腿一扫,另两名好手向后跃出.那大汉一声长笑,回转身来,抱拳笑道:"兄弟好飞刀!"
李金鑫亦抱拳道:"不敢,兄台谬赞.小心了!"这最后一句是提醒那汉子身后有两名好手攻上.那汉子竟不回身,右脚向后踢出,扫开身后二人.笑道:"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李金鑫看他武功招式,行有余力.方才自己就算不施援手,那三人未必就能把此人如何.笑着答道:"兄弟姓李,名多宝.敢问哥哥如何称呼?"二人一问一答,在一众好手之间游走自如,间中还能放倒几人.令众多好手心生惧意,刀法却使的愈发紧密了.
那汉子朗声答道:"兄弟李逢春."
李金鑫心头一凌,暗道原来这人便是赫赫有名的东北马侠李逢春,盛名之下果无虚士.
李逢春大笑道:"不想兄弟竟与李某同宗,待杀退了这些鞑子走狗,咱们可要痛痛快快的喝他几杯."
李金鑫化解了一名好手的攻势,开玩笑道:"兄弟别的本事一分也无,不过素来善饮,只怕哥哥不是对手啊!"
李逢春听他说的风趣,忍不住哈哈大笑.
忽听右边有人叫道:"大哥,笑啥呢?"李金鑫顺着声音望去,看见李逢春身后两丈处有两个汉子背靠背正并肩作战.朝左侧的那人豹头环眼,看起来凶悍至极,一把大环刀使的虎虎生风,直若浓目金刚.喊话的正是此人.他肩上与左腿根部各被划了一刀,鲜血淋漓.与他靠背的那人身材瘦小,看不到面目.
李逢春左手抓住一人砍来的刀身,暴喝道:"撒手"内边到处,那人环刀脱落,人也被顺势**,掷落两米多远.这才说道:"你不知李兄弟的姓名,难道还不知道他的绰号么?"那人一听,不免有些茫然.大哥说的这不清不楚的,瞧李金鑫也没什么特别之处,谁知道这是什么鸟儿啊,还有绰号?
李逢春又冲李金鑫说道:"他二人都是我的结义兄弟.这个叫朱二角,低瘦的那个叫杨国栋."
正值李金鑫击退敌人,身形一蹿,已跳到朱二角身前,左手划了一个圆,右手飞刀在握,一刺一挑,一名敌手闷哼一声,前胸左臂同时吃刀.笑道:"二位哥哥安好!"
朱二角张开大嘴笑了两声,大咧咧地说道:"好兄弟,恁地好身手.比哥哥我强多了."他一说话,稍有疏忽,连遇险招,右臂登时吃刀.他虽皮糙肉厚,却也疼的闷哼一声,将刀交与左手,咬紧牙关用力猛砍敌人.
众人浴血奋战,敌人也是死战不退,欲围人数欲多.李金鑫心想这帮清廷走狗这般拼命,定是有人指挥.瞅了个空儿,跳出战圈,四下环顾.果不其然,便在荷塘左侧假山处,一个黑衣黑裤,甚至连头都用黑布包了起来,只露出一双精光湛湛的眼睛.这人身形不高,站在当地便如戳在地上一般,稳如磐石,渊停岳峙.看他身影,只觉有些熟悉,一时却又想不出是谁了.当下不再迟疑,纵身掠去.人未至,两把飞刀先到,那人听得刀声尖锐,也是吃了一惊,心想这才多久不见,这小子的内力大进啊!刚刚闪身避开,迎面一股罡气,便如大海之中的浪涛,汹涌澎湃,罩向全身,心下又是一惊.
原来李金鑫掷出飞刀之后,身在半空,凌空就是一掌.其时距那黑衣蒙面人还有七八丈远.天下武术当中,任你掌法内力如何精绝群伦,断无一掌能击出五丈之外的.李金鑫先发一掌,凌空而行,只觉酣战良久,内力仍然充沛,借势一个翻身,又是一掌拍出.两股内力交织在一起,身子轻飘飘一个转折,掉转过来,借力使力,第三掌随即拍出.黑衣蒙面人哼一声,右掌一伸一缩,变化成拳,击在李金鑫掌上.

这一下二人内力相接,身躯都是一震.李金鑫右掌酸麻无比,气血翻腾.那黑衣蒙面人却只退了半步.李金鑫偷袭在先,又有飞刀吸引那人的注意力,却仍是吃了点小亏,一时怔怔,只觉这人内力超越自己甚多,就算比起陆搏来也是不遑多让.
李逢春百忙当中扫了一眼,很是震惊.方才李金鑫的出手大伙儿有目共睹,却在此人手下一招落败,此人武功可想而知.清廷中怎地有这等功夫的走狗?甩开围攻之人,也朝这边跑来.
李金鑫大吸一口气,沉声道:"我识得你!"
黑衣蒙面人嘿嘿冷笑:"上次算你小子命大,倘若不是看在你师傅情份上,你蔫能活到现在?"
李金鑫讥笑道:"李某可不敢领情!我师傅他老人家常说,人倘若被生活所迫,可以偷,可以抢,可以杀人,但绝不能做走狗.这种厚颜无耻之辈,为讨主人欢心,连做人的最基本的良心都泯灭了,其言何来可信一说?总而言之,言而总之,不杀之不以平愤!"
黑衣蒙面人一把扯去脸上罩布,头顶戒疤森然,脸色铁青.正是曾将李金鑫打落黄埔江的痴蝉.本来他见了疯蝉也在,怕被认出,丢了面子.仓促中撕了黑衣罩头.被李金鑫几句话气的浑身发抖,想来反正疯蝉的弟子既在,自己想瞒也未必瞒得过,索性揭开面孔,大伙儿就此分道扬镳,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罢!
咬牙森然道:"小子,你我各行其事,各为其主.既然你徒逞口舌之利,讽刺挖苦于我,休怪我不念师门之情.纳命来罢!"肩膀一晃,登时沉稳如山,蓄势待发.
李金鑫见他愤怒异常,心想习武者甚忌轻浮气燥,且待我再刺他几句,等他乱了阵脚,交手也会轻松些.不料见他肩头只是一摇两晃,便思定神清,心平气和.犹如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眉头一紧,这人武功内力非凡,只怕师傅也无不是他对手,隐隐有一派宗师的味道了.只是行事为人却让人不耻,授人以柄.唉!本事愈大,为害也愈大.淡淡说道:"阁下倘若顾念师门之情,何以做此人神共愤之事?甘做鹰犬,爪牙,枉我中华大好河山沦为夷狄,万家百姓生灵涂炭,卖儿卖女.痴蝉,你若还有些良知,便与我等齐心协力,共襄大举,以往之事咱们一语告休.如若不然,李某定要你人头落地,以慰师门!"语声严历,落地有声.
痴蝉脸色一红,恼羞成怒,一拳打出.吼道:"小子,你敢教训我!冷冷一声轻笑,哼道:"取我人头?小子,你还嫩了点儿!"
李金鑫跃开几步,正色道:"眼下我虽不是你的敌手,不过总有一天,我要你死在我飞刀之下."
痴蝉心头一凛,暗忖这才数月不见,这小子就进步的如此神速,堪堪与我打个平手.时日一长,只怕非我能及,也罢,既撕破了脸面,二师兄迟早也要找我算帐,还不如就此做个了断,一杀皆休."恶念一生,下手更不容情,左手虎爪右手拳,一招狠过一招.李金鑫再也无暇说话,宛如被卷入狂风暴雨当中,摇晃欲跌,当下定了心情,奋力还击.
李逢春既起同仇敌忾之心,大喝一声,挥拳击出.痴蝉左手横扫,逼开李金鑫,右拳攻向李逢春,二拳相迎,李逢春便如被大锤砸开一般,胸口沉闷,蹭蹭蹭连退五步,还未站稳,又是一股潜力逼来,又退三步,方才立定.李逢春深深吸了一口气,冲李金鑫笑道:"点子好扎手!"
李金鑫点头,故意激痴蝉道:"不过一土犬瓦鸡耳!"
痴蝉怒道:"小子,就算你有人帮手,爷又有何惧哉,尽管放马过来.牙尖嘴利,无知匹夫矣!"
三人再不答话,举拳挥脚,战在一起.李逢春这一加入,李金鑫压力大减,武功施展的也是得心应手.轻身提纵术施起,脚便如不沾地的飞奔.痴蝉本就有些惧他内功深厚,偏偏这小王八蛋时不时还扔几把小刀往自己身上招呼,自己虽说并未放在眼里,却也在他二人夹击之下闹的有些手忙脚乱.相比之下,李逢春既有李金鑫帮他抵挡痴蝉的攻势,也就不采守势,全力急攻.痴蝉心头恚怒,暗骂这两个小贼无耻狡猾,这般打法,想要累死老子吗?他这次带来的人数虽多,高手却尽数缠在陆搏与疯蝉二人之畔,现在三人以快打快,以力搏力,那些小喽罗看都看得眼花缭乱,又岂能沾得了身?
又战片刻,听得院外一阵警笛鸣叫,紧接着是一阵枪响,痴蝉心中一紧,心想法国人来的好快!只可惜,未竟全功,自己精心一番布置,却只杀了几个小角色,实在是失败的很,说不得,只好先退,免得把事情搞大.心中想定,紧攻几招,想要脱身.谁知李金鑫听到远处响声,知他想要撤身,紧缠了他不放.痴蝉一咬牙,右肩一晃,迎向李逢春右腿,双掌一拍,向前一伸一缩,左掌变化为拳,右掌拇指扣中指和无名指,捏莲花决,同时使力,攻向李金鑫.李金鑫知他这一招极为历害,是师门的绝技之一"武当般若莲花印",连自己也不会.不敢硬接,侧身后退."砰"的一声,痴蝉右肩头中腿,恍如未觉,挺身一横,双掌内力齐出,笼盖二李全身,缩腰弓身,也不见他使力,身子平平向后飞出,姿势优美之极.口中喝道:"风紧,扯乎!"转身跃过池塘,他纵横江湖多年,何时吃过这等亏来?回头说道:"来日方长,两个小儿,一腿之恩,爷爷一日不敢或忘,老天保佑,你二人且莫落在爷爷手里!"言语金如铁石,神态凶狠,恨不得立时将二人生吞活剥了.
痴蝉这次带来的二百余名好手,此时已只余一百二十多人,陆府前院横七竖八的倒满尸体.痴蝉等人一退,众人清点尸首,二十二路前来聚会的群雄各有损伤,滇苏鲁川鄂五省豪杰尽数身亡,共计是二十七人.群雄之中,只陆搏父子,疯蝉,东北马侠李逢春,朱二角等十多人习武,事起仓促,陆搏等随机应变,将众豪杰护在大厅内院,却还是被杀了这么多人.
法租界军警及巡捕一到,立即开火.那帮人亦开枪还击,被当场格杀十余人,经痴蝉一声招呼,其余的都一窝蜂似的逃之夭夭了.
李金鑫抢上前去,扶起师父在厅中坐下.疯蝉适才承受攻击巨多,转的如同陀螺一般,这时才得空歇息.陆搏在旁夸道:"啧啧,你这个徒儿,真的是没话说.眼观天下,顾全大局,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呀!"言罢一声叹息.
疯蝉亦赞许的看着爱徒,欣慰地道:"我一生只忙于干这些谋逆大业,立志想要做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也不枉人生走上这一趟儿.却不曾想,劳劳碌碌几十年,一事无成.不经意收了个徒儿,倒大出所料,呵呵,吾衣钵可传矣!"
陆搏大笑道:"怎可说一事无成?如今清廷惧我辈如虎,自古以来,未闻不流血而得天下者.今日之牺牲,换取明日之遍地黄花……"李金鑫听他言语激昂,鼓舞人心.心想这陆搏果然名不虚传,老尔弥坚,这般年迈,居然还有一股浩然之气直冲云霄.
看到院中处处尸身,残肢断肠,心底里隐隐闪过一阵哀伤,千百年之后,可还会有人记得这些人么?前人栽树,后人纳凉.即便是经历过万千凶险,将来起义成功,又能有几人活得下来得享福报?
说起为首者乃痴蝉一事,疯蝉默然半天,扼腕长叹:"这人自幼聪明,一身本领.不料投靠了官府,为虎作伥.俗话说业精于勤,荒于嬉,现在看来,论单打独斗,咱们爷俩可都不是他的对手.也罢,过几日我便启程前往青城山,寻大师兄来治一治他."
谈话间,白燕偕同徐小暖牵手进来.李金鑫奇道:"咦!白尔没有同你一起来么?照理说,这是法租界的范围,发生这么大的事儿,他就不相询么?"
白燕失笑道:"说你笨,你不承认.他现在有事恳求于你,你不发话,他敢做些什么?若是做出讨你欢心的事来也就罢了.倘若惹你李大官人发火,岂不是吃力不讨好?又怎肯苦心劳力的为她女儿瞧病?"
李金鑫一想也是,点头连称:"有理,有理."
白燕说道:"再者说了,只要是做官的,哪个不是七面玲珑,巧言令色之辈?你以为都像你这般傻了吧叽的啊!"
徐小暖初时还皱眉捂嘴,厌恶那开满陆园的淋漓的生命之花,呼吸的空气里都盈满甜甜腻腻的血腥味儿,闻之令人几欲作呕.这时瞧着白燕嘴上挖苦李金鑫,眼角眉梢却都含着怜爱笑意,显是对这傻了吧叽的小子情有独钟,忍不住失笑出声.
白燕横了她一眼,徐小暖立时噤声.也说不上来为何,她与李金鑫都对白燕敬爱有加,唯恐得罪,生怕触怒于她.
陆搏问询起白尔一事,白燕把事情经过原原本本地说了.陆搏听得那酃巁虫一事,含笑道:"多宝,我一见你便觉有缘.这解治酃巁虫嘛,我倒有个法儿,你愿不愿学?"
李金鑫大喜,瞧见师父疯蝉正对着自己颌首,拼命点头.
陆搏说道:"今儿个我有些累了,这事明天再说吧.清廷即知这里的底细,说不定还会卷土重来,敌暗我明,这陆府是不能住得了.燕子,呆会儿寻个住处,咱们先都搬了去.留了你师兄率些人手在此打扫."
白燕点头.陆家在上海也算家大业大,又怎会只此一处园子?众人一番安排,收拾细软,径直去往浦东川沙镇的另一座宅子.
陆君豪哥俩率人将尸身挪了,将血迹之处铺满细沙,堆些干柴,浇上油,一把火点了,浓烟黑雾当中,一股极其难闻的气息扑面而来,陆君鹏嘟嘟囔囔:"说起来,多宝也算是咱们自家人了,你瞧瞧,你瞧瞧,这刚遇上擦**的活儿,那小子跑的倒挺快!咱们就这一个妹夫,让我想使使他都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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