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得城来,白莲教众悄悄撤了罩面锦帕,分散而行.但听炮仗声声,年味儿十足.街边行人摩肩接踵,购备年货.三两小儿手执炮仗香火,掩了耳朵,嘻哈玩耍.
李金鑫恨恨地道:"本想今年夙愿得偿,咱们过个安稳年儿,不料事变迭生,现下更成为阶下之囚,行动不便.这贼老天,不佑良善,不僻中正,当真叫人好生恼怒."他**道亦被封住,腿上创伤倒也不觉如何,只是胸口断了一根肋骨,稍一动弹,就是一阵巨痛传来.强自忍了,与白徐二人温言欢笑.白燕见他脸色蜡白,大感心疼,柔声劝道:"你别说那么多话儿."
徐小暖叹道:"李大哥说的没错儿.老天爷就是不长眼睛,让他受这么大的罪.李大哥,你的伤怎样了,还疼么?"
李金鑫正欲出言回答,脚步迈得急了,胸口剧震,一口气喘不上来,强行克制,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只得点了点头.但脸上肌肉扭曲,浑身颤抖,满头大汗,疼痛不堪的神情却让白燕瞧了个清清楚楚.白燕心内酸楚,握了他手,热泪盈眶,跟着泪水便直泻下来.李金鑫调匀呼吸,看了她一眼,心内顿感好受了些.大手紧了一紧,悄声道:"一点小伤,算不得什么."一语出口,却连嗓子都沙哑了.
这句话徐小暖却没听清,跟在二人身后不住嘟嘟囔囔:"我还道李大哥的武功已到了出神入化,无往而不利的地步.谁知跟这白莲教教主一比呀,便如天上地下.更别说是我了.她一直用手帕蒙了颜面,倘若不是个老太婆,也必然是个丑八怪……说不定呀,她一揭了帕子来,不用武功,吓都能把人吓死了."
李金鑫与白燕对视一眼,忍不住哈哈大笑.说道:"我……"声音一哑,胸口抽搐,将一口激出喉头的热血强行咽了下去,只觉除了胸口沉闷之外,全身懒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
也不知昏迷了多少时候,终于悠悠醒转.脑袋昏晕,胸口疼的仿若举着大锤一下下的夯击一般.眼前漆黑一团,不知身在何处,双脚脚脖处一片冰凉.稍稍一动,呛啷作响.细摸之下,却是被人用小儿手臂般粗细的铁链给锁了.两手再一摸索,原来手也被铁链系住,只是要比脚上的较为细长,行动也更为方便些.他双眼瞪的浑圆,终是什么也看不到.心底里一阵没来由的恐惧,叫道:"白燕,白燕".叫得两声,又叫"小暖……小暖."亦是无人回答.撑着挪动身子靠在墙壁,心中咒骂:"这恶女子为什么要将我锁在这里?倒还不如一剑刺死老子,那还算爽快些……现下也不知白燕和小暖怎么样了?"越想越怒,越想越急.忽地记起自己身上所缚铁链,顿时沮丧无比,默默盘坐了许久,右手不由自主的抚向胸口,但觉断骨处已被接好,且敷了药物,包扎完好.心中一松,想到她们应该无恙,否则怎会有人为自己包扎伤口?接好断骨?是了,他们教主有事须求着白燕,眼下是拿我当人质来着.既然如此,虽是见不上白燕,但终是知道暂时不会被他们加害杀死,想到这里,胸中一口恶气登时消了大半.转念想到:"倘若白燕一辈子亦不能帮她解开那盛放天本花帖的盒子,我二人便一世不得相见,呆在此地终老么?"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身子立时抑制不住的颤抖,霎时之间,心中充满了绝望,全身毛骨悚然.黑暗当中,独处一室,自然而然的会往坏处作想.产生恐惧、紧张、压抑、消沉、悲哀……等种种情绪.一阵伤心焦急,胸口闷塞,却又晕了过去.
第二次复醒之时胸口兀自疼痛,只是较起头次轻了许多.李金鑫呆坐半天,忖道:"事已如此,急也无用."暗运内力,只觉一股真气随着意念颠倒流转,顺畅无比.原来时辰已过,唐静儿点住的十数**俱已自行解了.精神一振,一连行了两个周天.记起<无根树诀>中的第十四诀:"无根树，花正双，龙虎登坛战一场。铅投汞，阴配阳，法象玄珠无价偿。此是家园真种子，返老还童寿命长。上天堂，极乐方，免得轮回见阎王."其意云:内丹乃阴阳二气相激而成象，是花须成双而后有用也。阴阳者，一龙一虎也，一铅一汞也。龙为真性，汞为灵知，又为元神，俱属阴；虎为真情，铅为真知，又为元精，俱属阳。龙虎战者，性情抟聚也。铅投汞者，精神凝结也。性情抟聚，精神凝结，阴阳相配，一气混合，真灵圆明，法身有象，圆陀陀，光灼灼，如一粒玄珠，为无价之宝矣。此宝非外来之物，乃我家园之真种子，本来原有，因交后天，迷失无踪，今得阴阳调和，无而复有，去而复来。种于家园，本立道生，生生不息，返老还童，延寿无穷，上于天堂极乐之方，可免轮回之苦矣。"此时心无挂碍,一无所扰,灵台空明,不惹尘土.寻思:"人身先天真气,蓄于体内.武学之人再行修练,修的却是后天真气了,行功所得,倍加困难.初始少成之人,不过是练一口气矣,继之通了任,督二脉,真气流转于奇经八脉之中,始有大成.却也不知那白莲教教主是怎生练法,听她口音年纪似也不大,怎地高我这许多?难道便是师傅口中所说的武学奇才,天纵异禀?
师傅曾经言道:"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有些人生来便能得享福报,山珍海味,锦衣玉食.有些人却仅寒衣敝体,身无立锥之地.肉身亦是如此,有天资聪颖者,有蠢笨如牛者.学起艺来,聪颖者一日千里,蠢笨数十载亦无所得.大千世界,须宇弥尘,人与人尽不相同也……"想到此处,黯然失笑,别人有别人的好处,我自有我的乐趣,何必执着于此,眼羡他人?徒自增烦恼耳!想了一会儿,心自宽了.
(此时世上任他再具大智慧之人,焉能想得到百多年后,人类文明发展日新月异,几将地球资源破坏殆尽.天不复其蓝,河不复其清,交不复其信,人不复其古,诚然是人类不仁,以天地万物为刍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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