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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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恍然大悟,忍不住低呼一声,结果老板给了我一个只可意会、不能言传的笑容。
David也贼兮兮地笑:「……想想啊,以那演讲台及麦克风的高度,开枪的狙击手若是晚几分钟开枪,纽约市就要重选市长了……」
记得老板当时说:龙翼会不打算杀他,只是给他个适度警告……这哪算适度啊?简直是严重到不能再严重的恐吓了……
「你还知道什麽,“情报银行”?」老板面无表情的问。
像是要展现自己收集情报的本领,David继续摇头晃脑地说:「市长这下紧张了,发布紧急密令,要求全纽约市的警力投入调查,最後将矛头指向了中国黑帮龙翼会。」
我大气不敢吭一声地听他侃侃叙述,大个只当David在讲说某个事不关己的国外政治秘辛,唯有老板不动如山。
「过了一个星期,狙击手不再有动作,市长可能放下心了,晚上偕同夫人到百老汇看了一出首演戏剧。当晚剧场隐藏了数十名的便衣,出入的人员及观众也事先经过筛选盘查,可是中场休息时,当市长夫人起身去化妆室回来後,发现了一件事……」
David吊起胃口来,气煞我也!因为这就是吴老寿宴那晚,老板消失的期间,我所错失的热闹……
「David,求求你快讲下去,究竟剧场里发生了什麽事?」我含泪带雨地恳求。
「咦,Vincent没说吗?」他看了老板一眼,似乎觉得在干了那麽惊天动地的大事後,怎会有人忍得住不向情人炫耀一番的?
清清嗓子,他继续说:「市长夫人发现她刚才坐过的椅子背上,无端多了一个弹孔,而一旁跟人打招呼的市长竟然无知无觉……」
「啊──」我掩口,几乎惊叫出来,用诧异的眼神询问老板:是真的吗?
情人轻点头,算是默认了,然後看到我脸上极尽崇拜的景仰──他眼睛炽亮,彷佛回应著:等睡觉时,你就尽量展现那滔滔江水不绝的敬意吧……
这次,David特意对著老板说:「据可靠消息说,那晚龙翼会的孙老突然致电市长──虽然不知谈了些什麽,但是没几天,龙翼会被捕的十几位成员都因罪证不足释放,特殊执法小组也遭解散,市长本人则不再公然挑衅华人黑帮……」
我笑嘻嘻地对老板道:「难怪有人说:让一个人夜夜不得安宁,比一枪杀了他还要好……」
突然大个把牌一推,说:「胡了!连六拉六……」开始算著得到的台数。
David不可置信自己居然放炮了,实际上,当他兴高采烈向我们描绘纽约事件时,已在不知不觉中连续放炮了五次,让大个连庄连的不亦乐乎。
「……我的筹码怎麽只剩这麽一点?」他目瞪口呆,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大个高兴的脸都歪了:「今晚我的手气特别好,不用摸**就有人猛对我放炮……」
David气的脸一阵红一阵青:「我就是爱放炮,怎样?哪像你,从没放过炮的万年老处男!」
像是被说中了不堪的心事,大个也有些恼羞成怒:「如果不是你心不在焉,老提纽约纽约的,我能轻易胡了你的牌吗?要赢当然是自摸赢的比较多!」
「好,我的**让你摸,要嘛你就自摸赢三家,不然就下庄,别光吃我一个!」David看样子铁了心。
「这可是你说的哦!」大个磨刀霍霍、伸出魔爪。
「!!」David怒吼:「……你已经摸十秒钟了,快放手……为什麽用力捏我?」
「谁叫你的肉好嫩……」
看著大个嘿嘿笑著收回手,不知为何,我心底涌起不祥的预感……
洗完澡上床,老板正靠著床头柜拿本杂志看,我硬是把自己的头往他与杂志间钻。
「……同性恋会传染吗?」没头没脑问一句。
老板将杂志合上,放到床头灯旁,然後谨慎评估的看著我,五秒钟後确定我是非常认真的问著问题。
「……没知识也要有常识,同性恋怎麽可能被传染?顶多是被诱发、被点醒而已……」顺手往我额头敲一敲:「你不就是个成功的例子?」
「可是……」敲轻一点嘛:「我总觉得大个好像挺喜欢David的……」
老板静默一会,似乎想著什麽。真奇怪,这种话题会让他感觉为难吗?
「大个喜欢的对象是男是女都没问题……就是碰上David不行,他是个绝缘体。」老板语重心长的回我。
「绝缘体,为什麽?他长的很英俊,喜欢他的人也不少,干嘛这样说他?」
想知道,好想知道,我趴在老板身上,眼珠晶亮亮地求。
「他跟我一样都被对方背叛过,只是没我幸运,他……他爱错人所付出的代价是身败名裂,甚至差点吃上牢饭……」
David?怎麽会?看他平常嘻笑怒骂、游戏人间的态度,看不出来曾遇过那样惨绝人寰的事。
「我知道你不太相信……」老板又读出我的心了:「难道你不觉得奇怪吗?我说过他曾是中情局的人,以他的年纪正该是在工作岗位上一展长才的时候,为什麽这麽早就退下来,跟我一起回到台湾?」
「对哦,老板,你这麽说也有道理。」被他这麽一点,的确事有蹊跷。
「现在的他完全拒绝爱人或被爱,用吊儿郎当的态度把自己武装起来,做一个绝缘体,不让感情沾一点边。」
我换个姿势继续趴:「……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吗?」
「……别人的伤心往事,我不方便说……」老板歉然的笑。
「所以……就算大个喜欢他,也注定要失恋了……」我喃喃。
可怜的大个,从大一开始就有数不清的失恋历史,如今多加一笔应该不会对他造成太大的伤害吧?只是,我纳闷,记得他只喜欢女孩子的……希望,一切只是我多心……
挖不到什麽八卦了,好无聊,从他身上爬起来,正想往旁侧睡倒,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就立刻正襟危坐起来。
「老板,有件事我放在心里很久了,今天一定要向你问个明白!」
看我的态度慎重,他也不自禁坐起身,等著我开口。
「我老早就想问你了,David跟你认识了十年,他又长的俊美无俦,为什麽你没想过要把他?」我用力地盯视他,表情严肃,问:「还是曾经追过,只是没追上?」
老板哈哈大笑:「……我跟David?不可能,不可能,十年前我第一眼见到他时的确觉得他好看,可是一交谈,就知道他不是我的style……」
「咦,这麽厉害?你挑对象是凭直觉?」我咕哝咕哝:「又不是动物,光闻味道就可以决定要不要交配……」
老板点头,说:「所以当你头一次踏入店里时,我就在琢磨,该花几个月的时间才能带你上我的床……」
说完,他自己又得意的笑起来,却换成我一阵脸红心跳。
「你……你这个伪君子!我还记得你当时酷酷的,又不多说话,崇拜你崇拜的要命,哪晓得你肚子里尽转些龌龊下流的玩意……」恨恨地拧他一把。
「你不也喜欢这些龌龊下流的玩意……」他回拧,却故意将手指头落在我敏感──俗称性感带──的地方,害我禁不住一阵**………
闹了一会,我喘著气说:「原来从我踏入店里的一刻起,你就已经张开陷阱打我的主意了……可是……你从来也没对我说什麽……」
「我说过了,你这个人对感情的事迟钝,加上大个对我说你有暗恋的对象,我只好什麽也不说、什麽也不做……」他拿出面纸柔柔地擦拭我额头上玩闹渗出的汗水。
「暗恋的对象?谁呀?」我偏头想想:「似乎是有这麽一个人,哎呀,管她是谁,我早就忘的一乾二净了!」
又冒出一身冷汗,死大个,干嘛跟老板提卢晓琴的事?不过,这个女人倒真的从我记忆库里删除的彻彻底底,现在我连她的长相都模模糊糊了。
「你装傻的本领也是愈来愈高竿了,嗯?」继续擦我的冷汗,他笑盈盈地调侃我,语调诡异的升高。
不得已,再次用上撒娇的老招数,往他怀里挨:「……幸好後来发生了那起泡面事件,才让我们感情好的这麽快……」
「……你以为那天我是偶然路过才救你的吗?」他突然有些不好意思:「我早就知道你住在哪里了,每天晚上整理完店务後,我都会走到那条巷子口,直到看见顶楼你的房间熄灯,我才能安心回家睡觉……」
「真的?」我瞪大眼睛,自己也害羞了:「这种事为什麽不早说?」
「有些事哪能一开始就说明白?你老是一副淡淡地样子,我又害怕你不能接受同性,不敢贸然将你拖进这个圈子……」
「你是说错在我罗?」我也用指结敲他额头,报刚才的仇:「反正最後我都被你吃乾抹净了,中间过程也没花超过三个月,比起你一开始的预估要早的多吧!」
「是啊,要不是James跑来,我看你的表情不对劲,才确定你真的也在乎我,所以那晚立刻下手,把你顺理成章变成我的情人,以免节外生枝……」
满脸老狐狸的诈笑意,这男人……实在……该怎麽说他才好?
「就为了James无意中立下这等功劳,我才没杀他,只废掉他两条臂膀做为绑了你的代价……」他继续说。

我瞪了他半晌,终於幽幽说:「……老板,你……真的很爱我呢……」
「废话!」老板哼了一声後,突然抱紧我,又说:「瑞瑞,你身上好香哦,我想交配了可不可以?」
「禽兽啊你!动不动就发情──成,今天我主动来吧!」压上他,学他平常做的那样:「老板,你说的没错,我最喜欢跟你一起搞些龌龊下流的游戏了。」
「你行吗?」他享受似的把两手枕在头下,悠然地说。
看他闭起眼睛任我摆弄的样子,觉得好好笑,想一想,不知从何下手,就一溜烟摸下床,跑到客厅,打开电视看起夜间新闻。
一分钟二分钟三分钟四分钟………
逃不过,我还是被扛回房间去了,**上还挨了好几下轻轻的巴掌。
圣诞节要到了,早在一个月前,几乎所的商店门口都摆置了应景的圣诞树、花环、装饰性小礼物,连转角巷口的黑轮阿伯都挂了铃铛叮叮叮的。
日子太无聊,大家都喜欢过节,我记得每年圣诞夜时,打开电视就会看见所有的新闻台都在介绍某某餐馆推出何种应景套餐、某某家饭店的套房多有耶诞特色等等………
大家好像忘了,十二月廿五日是行宪纪念日。
不过,以上言论都是从前我的酸葡萄心态,现在?现在不酸了,还甜的很呢!因为我有老板了嘛!
如果我想吃圣诞节大餐,他一定会变出满桌子的菜给我;如果我想要个七、八星级饭店的总统套房住住,他绝对舍得花钱订给我;就算我要天上的星星,他大概也能想的到办法弄一颗给我玩玩。
羡慕吧,嫉妒吧,不过,我是个安於现状、又能体谅他人的现代知识好青年,才不会做无理取闹的要求呢!
我只要他每天陪在身边,俩人安安稳稳的过日子就行了。
圣诞夜前几天,整个校园也是人心浮动,不为别的,只为学生会每年惯例会在学校的大礼堂举办一场平安夜舞会,场面盛大,请的又是经验丰富的专业DJ,算是校园盛事之一。
一年级时我因好奇去看了一回,又吵又闹,我没伴又不会跳舞,待没半小时就回宿舍了;倒是大个,每次都会趁机会邀请心仪的女生跳舞,只是他的恋爱运奇差,从没跟任何一个女生交往超过两个月。
我开玩笑的问大个是不是家里风水不好,让他孤寡好几年?他总是搔搔头说:「每个女生都嫌我不够情趣,光顾著打工也没好好陪她们,所以每个都把我给甩了……」
幸好大个是个放的开的人,每次被甩他只要半天就能重新振作,开始搜寻下一个中意的目标。
今年的圣诞节舞会,他仍在寻觅适当人选,系里有个一年级的小学妹,好像对他有感觉,给了些许暗示,他却迟迟未开口邀请。
人说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我就是那个太监,为了害怕他去沾上David绝缘体,我极力怂恿他:「大个,为什麽不邀那个学妹?看她对你含情脉脉的样子,我敢肯定,只要你一开口,绝对手到擒来!」
做麻吉兄弟的我拍胸脯给他鼓励保证,他却怔忡不已,半天没回话。
「老板都答应要借你ㄅㄨㄅㄨ了,还犹豫什麽?之前你不是信誓旦旦,说要带马子去吃圣诞大餐?」
大个可怜的望著我,嗫嚅地说:「……可是……她的长相……我不喜欢……」
我摸摸他的头,没发烧;检查他的眼睛,澄明,没发疯。
「你眼睛拖窗了是不是?那个学妹我看过,嘴小小、眼大大、笑起来还有酒窝、身材不差又语笑嫣然,不正是你最喜欢的典型?」我大声质问,惹得班上一群无聊份子转头看向这边。
「……我现在……不欣赏那型了……」他叹气、有些失神。
看他忧郁的像是琼瑶笔下的男主角,我的鸡皮疙瘩开始雨後春笋般冒出来,这样的大个,我太不习惯了,想到许多小说有借尸还魂的情节,大个他……不会碰巧遇上了吧?
忍著害怕又想笑的冲动,我问他:「那麽,你现在喜欢哪一型的?告诉我,我想办法帮你找。」
「……要有书卷气质,个子高挑,说话有趣,年纪不能太小,有成熟蜜桃的风韵……」他完全陷入自己的妄想中:「……最好戴著副金边眼镜……」
「你说的不正是David?」我不客气打断他的话。
大个像被针刺的从椅子上跳起来:「不……我要女的!」
我横他一眼,小声地说:「你看不起同性恋哦?」
「没有没有,我只是……」他慌忙地摇手否认,真可怜,我看他额上豆大的汗珠都滴下来了。
人说旁观者清,大个再怎麽想否认,从他的言语动作气味神态仍可嗅出些端倪,更何况我是恋爱中人,怎会不知道跌入爱河会出现哪些徵状?
「……大个,不管你是不是看上David,我还是先提醒一下,他在感情上曾受过创伤,现在是个不沾锅,你要嘛就趁早放手,要嘛就有长期抗战的决心!」
我这样把眼镜男给卖了,反正他也卖过我,一人一次很公平,谁也不欠谁。
「受过创伤,他?」大个忧急的也忘了再掩饰什麽:「……发生过什麽事?」
我拍拍他的肩:「老板没说,因为这是别人的私事……不过,如果你需要,我会站在你这一边。」
大个被我热烈厚重的友情感动了,用力抱住我,说:「石瑞,真的只有你懂我……」
老板不在,没人监视,我也用力回抱大个,嘿嘿,抱久一点。
下课了,我走出教室,刚要下楼,迎面走来一位认识的研究所学长:「石瑞……後天晚上有没有空?」咦,找我的?
我想想,後天晚上?俗称的耶诞夜,是情侣找个理由吃东西送礼物然後滚上床的特别节日。
「……我有约了,抱歉,学长……」俐落地打发掉一个。
下了楼梯过穿堂,三年级时参加社团认识的外文系女生追上我:「石瑞,石瑞……」
看人娇喘连连,我过意不去,停下脚步看她:「小雯,什麽事?」
「呃……」她有些害羞:「学校的圣诞舞会……你有伴了吗?」
「我约了人吃饭,不能参加舞会……对不起……」简单明快再推掉一个。
从一个星期前开始,我就已经推掉七位学妹、四位女同学、六位学弟、五位男同学、三位研究所学长吃饭跳舞的邀约,到明天为止,不知道还得像这样硬著心肠挡掉多少张可怜兮兮的脸……
更糟糕的是,为什麽对我又意思的男生也很多?我自认长的不娘啊?难道真是天生丽质难自弃,我的魅力是不分男女有目共睹的?
等等,别再自褒自夸了,刚才的突发情况要是被亲亲老板看见的话,他凖让我吃不了兜著走。
小跑步,跑啊跑,跑到校园左侧的停车场,远远看到老板正站在出口处,两臂交横抱於胸前,戴著副墨镜,靠著墙等我──
怎麽……那麽帅呢?老天爷,圣诞老公公,感谢你们赐了个这麽好看的老婆给我……
正要抬手招唤,又有人叫住我了:「石瑞,等等……」
不会又来了吧?我心一慌,险些绊倒,这下可好,连装做没听见都不行了,只好回头,居然……是卢晓琴……
忍不住心里暗骂:女人,有什麽事不会在教室里说,干嘛要特地追出来?没瞧见我的情人墨镜後一双眼正喷著火瞪我?
「石瑞,後天晚上的舞会……我看你推掉了很多邀约……我也还没找到适合的舞伴……我们俩个一起去,好吗?」
她眨著一双漂亮的眼睛看我,只可惜,我已经免疫了,很多事情擦身而过我就不会再留恋,现在,我只想赶紧将她对我一时的迷情给斩断,让她死了心,别再找我麻烦。
「後天晚上我已经跟情人有约了,没办法参加舞会……」这样点的够明了吧?识相的就赶紧滚开,免得老板打翻醋罈子。
「……石瑞,我真的很喜欢你……」她居然勇气十足坚定的说:「而且,在没有结婚之前,大家都有公平竞争的权利……」
早几个月让我听到这番话,我一定马上坐车回老家到牌位前烧香,感谢祖先庇佑,可现在……曾经沧海难为水了……
转头往老板的方向看,他面色冷凝,似乎没打算插手的样子。
叹口气,我对卢晓琴说:「……老实跟你说了……我的亲密爱人是个男的……我不可能跟你交往……」
卢晓琴深吸一口气,仓皇倒退数步,千想万想,她大概没想到从我嘴里吐出的竟是这种答案。
觉得她的表情很好笑,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我看著她,再指指立在不远处的老板,意思是说:没骗你,我的阿那答就在那里。
卢晓琴一跺脚,转身就走──这招不错,学起来改天用。
「瑞瑞,这样好吗?」老板已经站在身边:「要是那女孩把你刚刚的话到处嚷嚷怎麽办?」
哼,装模作样的老板,看到刚才那场戏,不心花怒放才怪!
「算了,有一好就没两好,我哪能不顾你的心情?再不把那女孩赶走的话,晚上我就惨罗!」
「你倒很了解我……」他终於轻轻笑了起来,危机警报解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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