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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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何况我也不敢真出手打这只“苍蝇哥哥”啊!
换个方式好了:「“哥哥”,难得有这麽个“全美黑帮联合祝寿兼相亲大会”,你这个台湾代表总该出去好好周旋、拓展人脉、顺便为国争光才是,怎麽老跟在我身边?」
黑鹰故意往我身边再挪近些,将音量压低著说:「……你知不知道银狼离开前对我说了什麽?」
我摇头,二个小时前老板过来跟黑鹰握手时的确说了些话,可是当时我闪了神,没听清楚。
「他说:黑鹰,你的手要是敢碰瑞瑞,我剁了它;你要是敢离开瑞瑞三步远,我灭了成德会……」
我的脸惨白,老板,你……果然天生就适合混黑道。
「所以“弟弟”,你要我怎麽办?我可是冒著生命危险在执行任务……得小心翼翼跟紧你,连你的一根头发都不敢碰掉,即使会场中有美人对我抛媚眼,我都得视而不见──好辛苦!」
他大大叹了一口气,让我对他好生过意不去。
「对不起啦!他老是这样小题大作的,结果害的你也是寸步难行──这样好了,你看中意会场哪个小姐……或先生,我陪你过去搭讪好了。」我义重如山地说。
听了我的建议,他果真将一双邪溜溜的眼从会场东边转到西边、又从前门转到後院,末了,他说:「每一个都机智巧诈、居心叵测……算了,我还是喜欢你这种大巧若拙的类型……」
我全身紧绷拉起警报:「……你……你又来了,还有,我说过我的脑袋是大愚若智大而化之,用来读读死书还可以,拿来跟你们这群狐狸辈的人比,只能算是小巫见大巫……」
「大而化之不代表笨,只能说你是不执著、也不太在意世俗评价……」他一副等著瞧的表情:「至於大愚若智应该是你懒的争辩的藉口,顺便提醒我别对你产生兴趣吧……」
我被他的一番话将的动弹不得,良久才道:「……所以说我哪能跟你们这群狐狸斗?若要比起心机,我是自叹弗如、甘拜下风啊……」
黑鹰阴鸷的脸又难得开朗地笑了:「其实你这样就最好了,聪明不耍心机,天性淡泊又不强求,难怪银狼迷恋你迷恋的要命,简直当成菩萨在供奉著……」
「菩萨?这是什麽**喻?」我这个做“弟弟”的忍不住给“哥哥”瞪过去:「你自己又怎麽说呢?台湾黑道界少有的知识份子,你的聪明才智拿来分析我倒是绰绰有馀……」
他眼角一弯,又成一脸坏胚子的模样:「过奖了,其实我现在最有兴趣的是你弟弟……」
又被他成功的吓到心脏险些麻痹。
「你……黑鹰,我不是告诉过你,别打我家人的主意?我弟虽然拥有跟我一样的勇气美貌智慧与才华,可是未成年,听过儿福法没?乱动他的话你可是会吃上官司的……」
黑鹰邪佞的扬扬眉,果然坏的彻底:「少唬我了,再过两个月他就满十八岁了吧?我看过他的相片,眉清目秀、长的跟你很像,在校成绩也不错,推甄应该会过吧……」
「你怎麽会有他的照片?」我脑中闪过一张面孔,可恶,要是我人在台湾,一定立刻跑过去掐死他:「……是David提供的资料?……」
「你认识“情报银行”的David?难怪你会事先知道龙翼会派遣专机到台湾去的事……」他终於恍然大悟。
「……别碰我弟弟,黑鹰“哥哥”,我已经身不由己了,可不想他再淌上台湾的黑道……」这辈子,我头一次如此郑重的警告别人。
「放心吧,这两三年我大概也没空,台湾近来崛起了几个新兴势力,一直觊觎我成德会既有的地盘;会里一些脑筋顽固不知变通的老家伙又老是扯我後腿,反对我经手正当生意……内忧加上外患,我哪有閒去撩拨你弟弟?」
听他这麽发牢骚,我倒是放心了,一方面是终於保住了我那笨弟的贞操,二方面是回到台湾後,这个黑帮少主肯定没什麽多馀的时间来打扰我跟老板的生活。
忍不住笑了起来,在等待情人的这两个小时里,有他一起陪著口舌相争倒也不错,否则只是在这会场里看漂亮的宾客来来去去,也太枯燥乏味了;我俩又同是台湾过来的,在这里是生面孔,也不会有什麽人特意前来认识。
况且,很难得能在聊天时遇上针锋相对的敌手,这个角色黑鹰扮演的不错,对我的观察他倒也细腻──我是单纯、却不笨,不喜欢思考太过复杂的问题,人生哲学只有一句话:简单就能过好生活。
遇上老板後,我的生活更简单了,因为他包了一切大小项杂事去,我只要撒撒娇、耍耍赖,让老板能在心态上更加地轻松惬意,将情感全都投注到我身上就行了……
「“哥哥”,看来你真的不简单耶,有句话说能者多劳,你年纪轻轻就一肩挑起帮里的事务,连龙翼会的大老都指定你办事,难怪David说你相当受器重……」
黑鹰听来相当高兴:「能被情报银行的David如此评价,我还真是感到荣幸……」
「将来你一定能成为一代枭雄,说不定还能当上总统!」再送他一顶高帽子戴,反正不用钱。
黑鹰笑的更开心了。
沉稳的脚步声在我们身旁停住,好听的低音男声在耳边回荡,像每晚情人用那布满茧的手掌游移在肌肤上,是能刺激我全身感官的天赖──
「你们两兄弟的感情看来挺好的,聊天也可以聊得这麽愉快……」
瞧吧,这就是老板,明明想装成一般客套的询问,偏偏我就是能从他的话里嗅出点酸味来。
「Vincent……」黑鹰举举双手,似乎暗示老板他在这两小时内确实谨守分寸、没乱碰我:「我们只是碰巧聊到一些有趣的话题,有兴趣听吗?」
老板脸上挂著客气的笑,话中却有咄咄逼人的气势:「……哦,譬如说什麽呢?」
「Vincent大哥……」这回我先发制人,故意往情人身上碰一下,再放一个甜甜的笑:「是这样的,我还有一个弟弟,人很天真可爱,却有一只不长眼的老鹰想吃了他……」
情人眯著眼问:「你的弟弟?」
「若是我想教训那只老鹰,你会帮我出头吗?」说著我微微低头,却在情人视线的死角处,给了黑帮少主一个有意无意的恶笑。
「我很乐意帮你拔了那只鹰的羽毛……」老板像洞悉了什麽,摩摩我的头,说:「……只要是你的愿望……」
瞧吧,黑鹰,聪明智慧要用在这种地方才好……
宴会正酣,老板揽著我肩头,状态自然地说:「周瑞少爷,你头一次来我龙翼会吧?吴老想见见你呢,跟我来……」
不知道他到底打什麽主意,我嗯了一声,撇下不以为意的黑鹰,就被拉到会场中一处放置著几张大红绒沙发(违规词)的地方。
宴会的主角吴老坐在沙发(违规词)中,刚送走另一批前来致意的客人;另一边还坐著两位唐装老者,同样精神烁烁、带著难以形容的威严,在我们走近时投以审视的眼光。
老板在他们身前几步处停下脚步,向著三人微微点了点头,接著对我介绍:「瑞瑞,这位是吴老,你见过的老狐狸……那两位伯伯是陈老、孙老……」
想是附近没什麽閒杂人等,老板也不再别扭的喊我周瑞少爷,甚至不客气的直指自己老子是老狐狸──喂,这样不太好吧?百善孝为先……
不过,我还是要有礼貌,免得人家以为我爸妈没教好小孩,所以我谨守本分,对著三位老人家稍稍鞠了个45度的躬。
「吴老爷、陈老爷、孙老爷,我是石瑞,谢谢你们招待我来纽约玩……」希望不会再有下次了,就算有下次,也希望是我心甘情愿的陪老板过来……
那三位老人家也对我点了点头,其中身材比较矮小的孙老爷问我的亲亲说:「Vincent,你隔了两年回来,生活上有没有什麽不习惯的?」
「还好,就是野狗变多了……」他垂下眼,面色如常:「刚才我已经给了那些狗适度警告,孙伯伯,你可以打电话给狗主人知会一下吗?就说我下手不知轻重,只怕吓到他了。」
孙老点点头,站起身来,满意的笑著说:「……Vincent,要你回来果然是对的,我们早被那些狗烦的不堪其扰,偏偏主人财大气粗,一意孤行,现在我们可有筹码找狗主人谈谈了……」
说完,他对仍坐在沙发(违规词)上的吴老陈老使了个眼色,步履从容的跟几位护卫走到内室去了。
吴老也笑的开心,对我招手说:「……小瑞,过来我身边坐……」
岳父召唤焉敢不从?我偷眼看了看老板,见他脸色如常,没什麽表示,我放心的走上前,一**往吴老旁边空著的位子坐下。
吴老热络地抓住我的手说:「小瑞呀,这几天Vincent带你四处玩的还愉快吧?」
看到我的手被别人又拍又握的,即使那人是自己的老爸,老板原来没表情的脸也开始浮现一丝怒气。忍著点,这只是老人家疼爱小辈的表示啦,我倒是有些受宠若惊的……
「嗯,我玩的很开心,吴老爷,谢谢你让黑鹰带我来美国……」我尽量笑的自然,心中却飞快地想著要如何冲淡横在这两父子间的紧张感。
这时候陈爷把老板叫到一旁说话,他不放心地看这里一眼,我微微一笑,暗示他别担心……岳父?我会想办法搞定他的。

「小瑞,看的出来Vincent那小子很喜欢你,只不过他的脾气倔的像条牛,很难相处,往後你得多担待……」
这感觉──好像父母将女儿托付给另一个男人的场面话,听的我心下一阵火热,忍不住回握吴老的手,信心满满地保证。
「吴老,请放心将你的儿子交给我,我石瑞在有生之年,一定会好好照顾他,人生路上互相扶持、相伴到老死!」
一口气说完,**!这段求老板他爸允婚的台词我练习了好久,趁此刻时机正好,就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吴老果然被我的话弄到一阵错愕,他大概没想到这辈子居然有人要求他“嫁”儿子吧?可我是吃了秤铊铁了心,今天一定得磨到吴老首肯为止。
如果他不答应,我就诱拐老板回台湾,再也不踏上美国的土地!
吴老轻叹一声,缓缓说:「……Vincent这孩子,十八岁以前都跟妈妈住在台湾,也不知道有我这个父亲,直到他妈妈病死了,我才差人把他接了过来。为了不让有心人利用,我也没认他这个儿子,只以弟子的身分留在龙翼会……」
我安静、睁大眼,听著吴老娓娓诉说那段我所不知道的、老板的过去。
「听到他与投效到我门下的天使杀手James在一起时,我气了好大一阵,没办法相信他居然会喜欢男人……」
提到James了,我恨恨地瞄老板一眼,却见他正专心聆听陈老说著什麽。
「……不顾我这老头子的反对,他硬是决定跟James在一起,直到两年前受伤,跟我要求退出龙翼会回到台湾,我还纳闷,为什麽他会如此绝决地与James分手……」
「因为……James背叛了他吧……」我低低说。
「Vincent有一流的身手,出神入化的枪法,果断睿智的判断力,这些优点将他推向黑道公认的超一流杀手之列──只可惜他对感情放的太重,即使知道James打算杀了他,也不忍痛下毒手要了对方的命……一个人远离这个是非之地……」
是呀,从前他也是像疼爱我一般的宠著那个叫James的、像天使一般的年轻人吧?若不是受到了背叛,我跟他应该会像两条平行线,一个在纽约、一个在南台湾,老死都不可能往来……
老板他爸,你……对我说这些到底是何用意?要说是挑拨离间也不像,可是却成功地让我的心情盪到谷底。
发现我脸色不对劲,吴老赶忙说:「小瑞,Vincent过往的事你别往心里去,其实我很高兴你们能在一起,比起那个心机深沉的James,我更喜欢单纯的你,也知道你的确能好好照顾他,让他不至於愤世嫉俗的过完人生……」
「……」话梗在喉咙,我不知该如何回应,虽然我嘴巴上满满地说会照顾他,其实心知肚明,被照顾地好好的是姓石名瑞的我。
「我儿子……就拜托你了,也请你常常提醒他,偶尔回来看看我这个老头子……」
「这麽说,你真的愿意将Vincent交给我罗?」我有些不太确定的问。
吴老哈哈笑,用手摸摸我的头,就像老板常做的那样,父子果然就是父子,血缘这东西啊……哎!
纽约的最後一晚,老板在床上抱紧我,问:「今晚老狐狸跟你提了什麽,还握著你的手说了好久好久?」
我清清喉咙,转了个背对著他的姿势:「……也没什麽,他只是跟我讲了些你从前跟James交往的情形……」
老板的身体立时绷的像琴弦般老紧。
「这死老头……都过去的事了……」他的声音好沉,听不出他说这话时的情绪究竟是怎样。
我缄默一会,问:「老板,我问你……当你发现James想杀你时,为什麽没有一枪毙了他?是因为……情分仍在吗?」
老板的手从背後环紧我,就著这个姿势在耳边细语:「……错了……我之所以不杀他,一个人回到台湾去,是为了让那个人夜夜不得安宁,害怕随时可能发现真相的我跑去索命……」
看不见情人的脸,却觉得他似乎正轻轻地、邪纵地笑著。
「……这比一枪杀了他还要好……」
他的身体炽热起来,在这样严肃的气氛下,不该有的**竟然轻易昂扬了。
「……相反的,瑞瑞……若是你背叛了,我绝对毫不犹豫一枪杀了你……然後陪你一起去……」
我笑了,心情悠悠如清风朗月───
久违的星期五晚上,老板在厨房忙著晚餐,我──哼哼,不怀好意地打电话给David。
「David,今晚等你来打麻将哦!」我故作愉快、毫无芥蒂的说。
「……小瑞……今晚我忙……没空过去……」他心虚,左推又闪、一直避不见面。
「你真的很忙啊?我已经叫大个去接你了,现在就在你门外,快些开门让他进去吧!」
我边说边想像著大个破门而入时,David惊慌失措的惨样。
没三秒钟,电话那头传来大叫声:「……你不可以……擅闯民宅……」
───电话断讯中───
廿分钟过後,大个已经用他那台50cc的小小达可达将人带过来了,时间算的真凖,我刚把晚餐放在餐桌上呢!
「鸿门宴……」David进门时咕哝了句,手中除了寸步不离的notebook外,还另外提了个大袋子。
大个随後跟进,久别重逢,面对最好的麻吉,我忍不住张开双臂,要跟他来个大大地拥抱:「大个……」「石瑞……」
老板及时出现,揪住我们两个,像掰开异性相吸的磁铁,硬生生地分开了。
「瑞瑞,我记得告诉过你,不许跟别人抱在一起的。」他冷著脸说。
我委屈的扁扁嘴,看看大个,又看看情人:「可是……可是大个是我最好的朋友,况且这次他又帮了我大忙……」
老板果然挨不住我装可怜的模样,无可奈何叹了口气,抓住我跟大个的手交叠在一起。
「那你们就握握手好了,这可是我所能容忍的最大极限……」
面对这样的醋罈子,连大个都甘拜下风,我们看著握在一起的手,装腔作势摇了摇、相对哈哈大笑。
老板走回餐桌前,经过David身边时,意外地展开愉快的笑容,说:「David,你也来啦!我在纽约时还一直惦记著你呢,多亏了你才让瑞瑞有了这趟纽约之行……」
情人在威恐恫吓方面特别有天份──
David陪著笑,将纤长的身材隐在大个後面,说:「哪里,别客气……」
伸手不打笑脸人,看到他笑成打也打不死的蟑螂样,即使想骂他也骂不出口;接著他又款款移著莲步,嬝嫋的紧靠著我,说:「小瑞,这些给你。」
把手上的大袋子交到我手中,里面是一叠一叠整齐的黑字白纸。
「……这是代你上课的几天帮你做的笔记,还有针对那几个授课的教授,我把他们过去几年间的讲义大纲及考古题都整理了出来,你这学期的期末考,甚至是下学期的毕业考──都没问题了!」
对他的气愤,在弹指间──灰、飞、烟、灭!
大个在一旁听了好生羡幕,大声抗议:「咦,为什麽不顺便替我做一份?」
「你?想的美!想要的话,到我家打扫一星期就给!」大概是忆及被大个逼去上课的冤仇,David又恢复了往日气势。
我赶紧出来打圆场:「大个,我们选的课差不多,再影印一份给你就好啦!」
转头我又忍不住说起眼镜男:「David,你也别老是欺负我麻吉嘛!大个有很多的打工,还要上课,若是再逼他去你那打扫,就有虐待的嫌疑罗!」
大个猛点头:「对、对、还是石瑞了解我……」
David不敢再表示任何异议,不过这不代表他怕我、或是觉得我的话有理──「狐假虎威」听过没?David怕的是我背後的老板。
吃完饭,二话不说上牌桌,洗洗搓搓之间,David随口问:「小瑞,纽约还好玩吗?见到吴老爷子没?」
「吴老?我想他还蛮喜欢我这个女婿吧!」话刚说完,左右两边的大个David一副心绞痛发作的样子,老板则脸微红,似笑非笑的看著我。
「难怪人家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这下子你可得了个超级大靠山了……」David揉揉又疼又紧的胸口,打趣地说。
我点点头:「所以David,你可不能再干出卖我的事了,否则我有的是办法治你!」
看他稍稍受惊的眼神,我暗自得意,可能是吃多了老板的口水,自己恐吓人的功夫也进步神速。
David随手丢了张牌,脸转向老板,换著话题说:「对了,Vincent,你们滞留美国的那几天,我听说纽约发生了些有趣的事呢!」
老板眼不抬、眉不动,淡淡问了句:「有趣的事?」
「刚开始是市长坐著专用座车,到机场迎接澳洲姊妹市市长来访时,座车前头那只纯银打制的小标志被不知不觉打掉了……事後勘查,是被枪击中的……」
老板不置可否的应了声,考虑著该不该丢掉手中的牌。
「……隔了两天……」David愈说愈带劲:「预定在公开场合演讲的市长,虽然为了前天的突发事件加强了身边的警力,却在上台前一分钟发现,演讲桌上的麦克风被子弹给射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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