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迁徙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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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庆年间世扰俗乱,灾祸不绝,民不聊生。颙琰虽然除掉了和珅,图谋重振朝纲,然终因朝政积弊太深,回天乏术,独木难支。此时白莲教如枯木逢春起死回生,教徒遍及全国,盛极一时。就连那宫里的太监,军营中的官兵和官府里的差役,都有不少人暗自加入了白莲教,派往龙潭客栈的官兵和衙役虽然都要经过严格的筛选,其中依然藏有白莲教的人。
话说两个白莲教骁骑将军被捉之事令龙潭客栈里的教徒们深感震惊,消息通过他们飞也似地传到了白莲教二师兄张喜旺的耳朵里。张喜旺不听则罢,闻听此消息后不由地怒从心中起,切碎口中牙,心想这俩人是我亲自把他们由陕西带来山东的,倘若有什么闪失让我如何向教主交待是好?
是夜,忽然狂风大作,乌云翻滚,张喜旺带着二百余精锐骑兵趁此暗夜神不知鬼不觉,风驰电掣般地顺风直奔龙潭客栈而去,一面白莲教的旗帜在火把的辉映下呼呼啦啦地随风飘扬。二百余铁骑的奔腾声、骏马的嘶鸣声、“反清复明!”和“报仇雪恨!”的呐喊声交织在一起,犹如排山倒海。当龙潭客栈的官兵,衙役和村里的团丁发现他们要躲避时,已经为时已晚。白莲教的骑兵怀着对官军和衙门的血海深仇,如入无人之地,砍瓜切菜般地将这些刚刚死里逃生和手无寸铁准备逃命的官兵,衙役和团丁任意斩杀,霎那间血肉翻飞,尸横村野,在场的二百多人无一生还。即便如此他们仍觉得难解心头之恨,闯进村里挨家挨户寻人杀戮,因村中妇孺老朽听到喊杀声后纷纷逃进庄稼地里,方幸免一死。
再说那两个白莲教的骁骑将军被龙潭客栈里的白莲教内应救出后,他们用门板将此二人抬到了张喜旺的马前。张喜旺春风得意,威风凛凛地端坐在马鞍之上,见他们都还活着,喜出望外道:“二位将军受惊了,不知为何竟会陷入清狗的魔爪?”
年长的那一个摇了摇头紧接着又叹了一口气,然后咬牙切齿地道:“没想到白阳教那个该死的陈鹏早已投奔朝廷,而我们却依然蒙在鼓里不知实情,被他用花言巧语骗入此地,险些搭上性命,幸亏二师兄来得及时,若再迟一步,想必天亮后我们只有来世方能相见了......”
“不知那王鸣翔大侠现在何处?可否安好?”张喜旺急迫地问道。
龙潭客栈的一个白莲教内应道:“这王鸣翔大侠看来八成是被什么高人给救走了,多亏他们在牢房的后山墙开出了一个大洞,我们才得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二位将军救了出来。”
张喜旺闻听此言失望地叹了一口气,道:“原本以为总算有缘能和他见上面,高兴得我饭都吃不下,要是能说服他加入了白莲教,白莲教就会如虎添翼所向披靡。唉!孰料又是南柯一梦!”
那白莲教内应道:“只可惜如今他与二位骁骑将军一样,都中了陈鹏的奸计,被清狗挑断了脚筋,已成废人一个......”
张喜旺愤恨地道:“可惜!可惜呀!真乃汉人天大的不幸,这些狠毒的清狗又犯下了一个弥天大罪,罪不容诛......”
说话间一个亲兵呈上一只首级来,他一见那首级难抑怒火中烧,嗖的一声拔出腰中长剑,猛然刺入那首级的脖颈,挑在剑尖上,昂首向天道:“苍天为证,我张喜旺今日暂以二百余清狗的头颅,祭奠滑县战死的数万名白阳教死难兄弟,他日若得颙琰的脑袋,再祭他们的在天之灵......”
张喜旺言罢挥动手中长剑,将那颗首级抛起在半空,当首级快要落下之际,说时迟那时快,只见他猛一挥剑,把那颗首级凌空劈成两半,但见脑浆四溅,众弟兄一起欢呼,振臂高呼:“反清复明!反清复明!报仇!报仇!”
谁料天有不测风云,正当他们欢呼之际,几道亮闪突然划破夜空,紧接着是惊天动地的雷鸣,张喜旺浑身打了一个激灵,对身边的人下令道:“此非雷鸣季节,如此撼山动地之雷当属异兆,为防不测即刻撤离!”

马队奉命立即列队,一阵人喊马嘶过后,列队完毕。受伤的两个骁骑将军被抬到了一辆事先准备好的轩车之内,马队顶着狂风开始了艰难的撤离,天公仿佛有意雪上加霜,此刻又降下了浓雾般的细雨,四野一片雾雨朦胧。一路之上冷冽的秋风裹着冰凉的细雨笼罩着马队,将士们蒙此凄风苦雨倍感寒意,对天骂咧咧地叫苦不迭。
正行进间,暗夜中忽然号炮齐鸣,喊杀震天,无数的火把和灯笼照耀如同白昼,数不清的绿营兵身披蓑衣头戴斗笠呐喊着冲向前来,但见弓如满月,箭似飞蝗,顷刻间白莲教的马队便落入了箭雨之中。
张喜旺和他的精兵们背对背飞快而熟练地舞动着手中的兵器,将那些因受风雨阻挡而飘忽不定的箭只纷纷拨落平地,官兵见状只得收住脚步,一个三品顶戴的参军端坐在马背上,厉声喝道:“大胆张喜旺,我已跟踪你多日,还不快快给我下马投降,如若不然,今夜定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张喜旺哈哈笑道:“你这只满清的走狗,汉人的败类,祖宗八代的脸都叫你丢尽了,有何颜面和我搭腔?今夜你休要仗着人众逞强,有种的和我走上几个回合!”
那参将怒道:“小小毛贼不知天高地厚,满汉本是一家,岂容你蛊惑人心,聚众造反?待本官先取下你的项上人头,以振我军威!”言罢,舞动手中大刀直奔张喜旺而去。
张喜旺原本见官军人多势众,心中委实有些发怵,现在见那参将催马过来要与他单打独斗,心中暗自窃喜,急忙催马向前迎战。
这二人在阵前来来往往打了二十余回合竟未分出胜负,双方军兵山呼海啸般地呐喊助威,正所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那参将力大无穷,一向靠勇猛取胜,二十余回合打下来,张喜旺觉着虎口有些发麻手腕酸痛,心中不由地暗暗叫苦,正想掉转马头,不料官军中又冲出一人,此人乃一名游击,从三品顶戴,火光中但见他只生得身高丈二有余,虎背熊腰,甚是英武,那游击大声喊道:“反贼休要猖狂!”言罢催马冲上前来。
原来这游击见参军二十余回合没有取胜恐他恋战滋生不测,便飞马过来助战。张喜旺原本就想撤,见又上来一个,更无心恋战,拨转马头就跑,但见那游击用手在腰间摸了一摸,一扬手,一把银亮的飞刀后面缀着一根红绸条,快似流星直奔张喜旺的后心飞了过去,只听噹的一声,那飞刀犹如击在石壁之上,应声落地。白莲教的马队齐声欢呼,高喊道:“刀枪不入!刀枪不入......”
那游击素闻白莲教的许多将士有刀枪不入之术,兀自不信,如今见此情景竟将信将疑,吓出了一身冷汗,急忙勒住马,喊道:“速调弩弓手!”
白莲教的兵将都领教过官军弩弓手们的厉害,那可是人人都有箭无虚发,百步穿杨的真本领。张喜旺闻听游击要调弩弓手,不由地也冒出了一身冷汗,遂下令道:“顺风突围!”
没等官军的弩弓手们冲上来,白莲教的二百精锐铁骑发了疯一般借助大风的威力如同洪水猛兽向官军冲了过去,官军将士中有许多人因躲闪不及横遭马队的冲撞践踏,非死即伤。起初白莲教的骑兵势如破竹,无奈绿营兵势众,人越聚越多汇成了人山人海。他们蜂拥而上拼死向前拦击搏杀,白莲教的许多马匹浑身伤痕累累站立不住砰然倒下,马上的骑兵转眼间便被冲过来的官军将士碎尸万段。当张喜旺奋力当先率马队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包围之时,身边仅剩下三十余骑,众人互相对望,只见马已是血马,人也都成了血人。张喜旺见状仰天长叹,泪洒荒野,他怎么也想不通这些汉人为什么要如此为满人卖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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