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天空中飘起了细细的雪花，就像那三月的柳絮一般，在风中轻舞飞扬，落在湿润的土地上，落在池塘中，俱化作雨水消失不见，只有在草丛中偶尔才能瞥见一抹雪的气息。
十一月份，又名仲冬，别名畅月，葭月，乃是一年的倒数第二个月。在庄稼人的眼中，仲冬过后便是腊月了，便是一年的末尾了，同时也是一年中少有的能够歇息的rì子。
李母一大早就起来呆坐着望着门外发愣，她看着门外的雪，又想起了儿子小时候的事的点点滴滴。想起了那年冬天他和几个人跑到池塘里去滑冰，结果跌进了冰窟窿，还是她从水里把儿子捞出来，捞出来的时候全身都快冻成了冰坨；他小的时候贪玩不好学习，经常被相公责骂，每当这时候，都是自己好言安慰。慈母严父，只不过表达的方式不同罢了。
相公已经驾鹤西去，只剩下她和儿子相依为命，只盼着儿子能够平平安安成家立业，她也便了无牵挂了。可是事情往往是那么不尽如人意。
算算rì子，少渊已经有将近两个月没回来了，李母年纪大了，不求别的，只求儿子能够安安稳稳的就成。她说去帮李记做生意，自己也是知道的，可是现在却一点消息也没有。
李虎与少渊向来是形影不离的，可是半个月前他回来了，少渊却没有和他一块，还有那个叫愣子的家里也来人来问了，自己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刘基与照玄在家里住了几天也走了，虽说他们尽量宽慰她，说是少渊有李记交代的生意没办好，恐怕要晚点回来。
可是，自己还没到老眼昏花的时候，李虎那是一个说谎就浑身不自在的人，早就从他那里看出了异样，知道他们有事瞒着自己。少渊到底出什么事了，她不清楚，这心里一直觉着不安，最近做梦老是梦见不好的事情。因为这事，吃不好，睡不香，儿子就是她的天，就是她的全部。她倒是宁愿自己多想了，宁愿老眼昏花了。
一动不动，她就在门口的屋檐下呆呆坐着，好似雕塑一般，一只麻雀大概是饿的急了，走近了她的旁边觅食，见她没反应，竟然大胆地跳上了她的肩膀。
忽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响起，麻雀惊得扑棱着翅膀一下子飞走了。直到这时，李母才回过神来。
伴随着“哒哒哒”的马蹄声，两骑快马一先一后冲到了门口，直到院门口才勒住了马。
马上骑士翻身下马，李母瞪大眼睛，竟然是少渊。
不会是我看错了吧，她使劲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郑凡早已一个箭步感到椅子前，“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娘！”
郑凡从安州一路往北，到了龙州附近怕再次遇到马匪，从南边绕道而回，这一绕道，又增加了几天路程。
这一声可谓是饱含深情，自从来到这个世界，这个母亲便对自己好的没话说，对自己百依百顺，百般疼爱，他想起了自己的妈妈和家人。郑凡把自己的思想完完全全融入到了李少渊这个角sè，郑凡已是过去，他现在是李少渊了。
李母还有点不太相信，直到这一声喊起，她才意识到，少渊是真的回来了，这真的是少渊。她愣了一下，双手摸着李少渊的微微冻僵了的脸，半天才道：“少渊，你终于回来了……”
在郑凡，不，现在该是李少渊了，他的记忆中，娘是一个很健朗的人，看上去一点也不显老。可是现在瞧着，尽是老态龙钟之相。她的脸上，皱纹增加了好多，颧骨凸显，头发也白了好多。两只眼睛也已经深深凹了下去，尽是黑眼圈，也不知道多少天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给人的感觉就是暮气沉沉的样子。
李少渊的眼角湿润了，他凝视了娘亲一眼，道：“是孩儿不孝，累的母亲担忧，孩儿给母亲请罪。”说罢，恭恭敬敬磕了一个头。
李母极度溺爱他，又怎会舍得让他受一丁点委屈，连忙扶起他道：“少渊，你这是作甚？娘没怪你，见你好好的我就开心了。”
“可不是，孩儿好好的，您看，我还胖了一点呢。”他穿着棉袄略显臃肿，倒真像发福的样子。明明知道是在宽慰她，李母还是愿意去相信这个事实，她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意，儿子平安回来，她最大的一块心病就除了，她慈爱着道：“还没吃饭吧？娘这就去给你做饭。”
风风火火站起来，她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哎呀，真是老糊涂了，家里面什么也没有，娘也不知道你今儿个回来……”
李少渊拉住他的手，把他扶回在椅子上，笑道：“娘，不用忙活了，我们吃过了，不信，你问二愣子。”
耿二愣子自始至终都在旁边看着，听见他说到自己，连忙张嘴笑道：“可不是，婶娘，我们忙完生意，紧赶慢赶地回来。午饭早吃完了，这不，大哥说怕你着急，紧着赶回来了。”
“你这孩子，也和少渊跟着瞎胡闹。”李母装作恼怪他一番，又道：“你家里来人来寻你消息了，让你回来的话就赶紧回家去。”
“哎呀，坏了，回去肯定要被老爹骂死了。”耿二愣子道：“大哥，我先回去了啊，过几天再回来看你。”
郑凡一把拉住他，叮嘱了一番，才放他回去，有些事为避免老人家担心，最好还是圆一下话的好。虽说回来之前早说过了，但是有必要还是再说一遍，临了还硬塞给了他几卷宝钞，不要也让他要了。
待送走耿二愣子，李少渊便端了一个凳子坐在娘亲旁边娘两个叙叙话。他隐瞒了自己遇到马匪的事情，儿行千里母担忧，老人家年纪大了，还让他为自己担心受怕，心里着实是过意不去的。
他倒是如实说了自己在吐蕃的经历和所见所闻，说到奇异处，母子两人一起感慨，说到惊险处，特别是驯马的时候，李母很是好奇，也很是为郑凡担心。
她道：“少渊，以后别干这些危险的事了，驯马，马的xìng子可野着呢，不小心被它伤了可是不值。”
李少渊牵过马追风白马来，拍着它的脑袋道：“娘，你看，这就是我说的那匹马，它叫追风，驯马也不是很难呢，想当初这家伙不是xìng子也得很，还不是照样被我收服了，现在对我可是服服帖帖呢。”
仿佛是回应李少渊的话似的，追风白马响亮的嘶鸣了一声，弄得李母惊奇不已。
…………
李虎自从与哥哥李少渊失散后，在路上遇到了刘基与照玄二位。三个人找到了朱七七与王扬管事，让他们帮忙找人，没想到他们吓破了胆子，不敢答应。三个人只得自己寻找，当然是躲躲藏藏的，怕被剑州马匪知道。没想到找了数rì，音讯全无。刘基又猜测可能是回去了，他们又匆匆赶回来。
哥哥的失踪，李虎一直恼怪于自己，又看到李母失魂落魄的样子，更是内疚。今rì正蒙在被窝里失神，不想却听到了马嘶声。原本以为是过路的，也没在意，可是刚才追风一记响鸣，在他听来似乎很是耳熟。
他一咕噜爬起来，随便套了件衣服，忙不迭跑出去。
他老爹李六一看到这里，惊道：“这孩子，这么急着去干什么呢？”
李虎三脚两脚跑到李家院子，见着郑凡活蹦乱跳地，在门口愣了一下，大声道：“哥哥，你可回来了，你不知道，我一直担心你，我怕……”说到这里时，见李少渊一个劲朝自己挤眉弄眼，便刹住了话，不再言语。他原本也是瞒着的，不想刚才一高兴，差点没嚷嚷了出来。好在李母正在兴致上，也没注意到这些。
兄弟两个见着面又是好一番言语诉苦，自是不用再复赘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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