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回 铁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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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起,大秦武安君白起,一个只会出现在传说中的名字,无论在史书中是褒是贬,这个名字都当之无愧地获得了‘神’的称号,不管是被人颂作战神,还是被人斥作杀神。只是,从来没有人想到,这个曾经率领着几十万大秦虎贲之师纵横**的九州第一凶神,最后的结局居然是被镇封在了一尊傀儡法宝中。
镇封,往往是九州练气玄门最残酷的炼器之法,简而言之,就是强行将修行者或妖魅魔物的魂魄拘禁在法宝中,用拘禁法诀将其控制,使其听从驭者驱使,这么一来,本是死物的法宝便有了灵性,不但使用起来如臂使指,更因为保留了了被镇封者原本的经验和技艺,从而能发挥出种种不可思议的妙用。更有阴狠毒辣如魔门炼气士,更能够将原有魂魄的灵智保留下来,相当于把被镇封之人活生生拘禁起来,生生世世,永远不能反抗,不能超脱。
就连看似正大光明的儒门,也少不了镇封炼器之法,其实各家各派皆有此术,就本质上并无正邪之分,只是驱使起来略有不同而已。法家术法虽然刚直强劲,却摆脱不了残酷凌厉,法家既非正,也非邪,也正因此,天下炼气士对法家一脉并无太深了解,更何况自秦亡于暴政以后,法家已是声名狼藉,从此便销声匿迹,今日突然有这么一件镇封了传说人物的法家遗宝横空出世,怎不教人心生诧异好奇之心?
这时,众人抬头仰望,方才发现这尊铜甲巨人竟是遍体伤痕,层层嵌合的厚重青铜肩铠上数十道深深的沟壑纵横交错,胸甲片片残缺,几处铜钉断裂,如犬牙差互,更引人注目的是,整尊铜人周身都是厚厚的铜绿,碧鳞光华闪耀,如同在海水中浸泡了千年的古物,即使如此,丝毫不能掩盖的血腥戾气依然沉重如山,迎面而来,迫得人呼吸一滞。
这尊巨像仅仅回头一瞥,已经将久经沙场的血色气魄发之于外,震撼人心,一时之间,修为较弱的炼气士都不由气息一滞。
长天之下,双雄对峙。
拉美西斯二世,赫利俄斯之光照耀的土地上最强而有力的法老王,在他的时代,法老的名字等同于神。以他为原型的魔像,融合了无数精确到极致的天文历法和神奇的算术,进而得到利用太阳神力量和光荣的锻造机会,再历经数千年的考验,最终才雕琢出这堪与诸神搏杀的埃及第一魔像!它是埃及炼金文明的巅峰,这一点毫无疑问。
而大秦罡戍金人,则是九州千年一出的逆天之物,正是秦皇祖龙利用一个万载难逢的机会,收集数百年春秋战国的磅礴杀气,冶炼而成的千古战阵第一杀器,同样标志着九州文明的一个顶峰。
只是,九丈高的法老雕像在十五丈高的罡戍金人面前,亦是如小巫之于大巫一般,只能仰望其高。
对阵的两个俊彦同时发出一声清叱,两个巨人同时猛踏地面,千步距离转瞬而至,数息之间便搅在了一起!登时,只听得半空中隆隆作响,一圈圈气浪裹着铜屑和砂石扩散开来。
罡戍金人借着十五丈的高度重击而下,拉美西斯二世雕像只能抬手招架,却是落了下风,但就算是这样,两者足以移山填海的巨力,也使得半空中的那一小片虚空扭曲起来,气潮涌动,如同马上就要爆裂开来一般。
夏朝云口中念念有词,吐字刚劲,罡戍金人随之步步紧逼,双拳交替,以最简单的方式迫得埃及魔像连连后退。
阿布辛拜勒神庙首席祭司,辛赫鲁斯的纤长双手交织出一个金光煌煌的五芒星印,带着一串虚影接连打在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上,黄光骤然闪耀,依然无法停止住魔像后退的颓势。
罡戍金人每走前一步,埃及魔像就要退后一步!
不仅仅是因为罡戍金人无与伦比的巍峨体魄,更因为,一个在安逸祥和的神庙门口静静坐卧了数千年的埃及魔像,论杀伐气势,永远不可能比得上一个伴随着大秦方士漂泊海外,在浩浩汪洋的惊涛骇浪中与无数洪荒海兽,鱼蛟鲸龙生死搏杀了两千年的罡戍金人!
一拳击出,则毫无余地,一往直前,则杀气横生!这便是昔日大秦军团的士卒人人会使的拳法:“破军”。两军生死相决,拼的就是气势,过河的卒子不能后退,这就是这一招破军裂阵的拳法的最终意义所在。
每一招每一式,都源自昔日白起在肃杀军阵中战斗的本能,每一拳看上去都并无曲折,也无波澜,然而在霸气凛冽的青铜巨拳之前,任何变幻都是枉然,避无可避,就像没有魂魄的金属魔像化身为人一样,金人拳影翻飞,丝毫不留情面,将埃及魔像招架的臂膀打得石屑纷飞。

一拳击开埃及魔像并拢防御的双臂,顿时又是平平无奇的一记崩拳挥出!
一声沉闷的巨响轰鸣而生,漫天碎石迸散,石屑飘飞!天方洲巨像立时一个趔趄,陷入到烟雾中。眨眼之间,滚滚烟尘转瞬间被风吹散,众人只见得拉美西斯二世雕像居然已被打飞到数十丈开外!一个如同拳头状的深深巨坑赫然印在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胸前,呈蛛网状的裂纹以这方圆数丈的巨坑为中心,还在向四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散开来,一股股石灰烟尘随之喷薄而出,显然是一式重创的杀招。
也就在眨眼之间,拉美西斯二世雕像被架开的双手同时落下,两道交叉的金色光焰滋长升腾,恍如阿蒙神的炽热怒火,在双手上化为光刃,迎风怒斩而下,敏捷得丝毫不像一尊九丈高的巨石像。
光刃怒撞,一时光雨纷飞,罡戍金人的膝盖上登时金焰升腾,厚重的铜绿竟然立时融化,露出下面锃亮的铠甲,拉美西斯二世雕像顺势急追而上,一道道太阳真火汇聚而成的光柱在它巨大的双手中汇集生成,接连撞在罡戍金人厚重的铜甲上,来自太阳的高温瞬间就把金人胸前苍翠的铜绿烧得漆黑!
这才是辛赫鲁斯一直隐藏的杀招!根据元素规律,任何魔像都必须有魔法阵才能驱动,而能够支持像罡戍金人这般巨大的魔像活动的魔法阵必定极为巨大,只能够镌刻在胸口或后背,只要这一招“赫利俄斯的荣耀”能够洞穿罡戍金人的胸膛,扰乱这个可怕东方魔像的驱动阵法,那么罡戍金人必定会立刻倒下。
然而,九州的罡戍金人显然是一个特例,只见这金人身形猛然一伏,万丈金光便从它头上掠过,也藉着这下伏之势,罡戍金人重重两拳砸在地上,沉闷的震动声猛然响起,大地突然开裂,两道深不可测的巨大裂缝如同两条狂龙奔涌而来,一路将无数深厚的泥土砂石高高抛飞而起,形成两条长极而又宽极的巨壑,地表骤裂,拉美西斯二世雕像身形一矮,竟是膝盖以下都陷入了巨壑之中,动弹不得!
昔日长平一役,白起下令坑杀四十万赵国降卒,赵军莫能逃脱,今日,在这足以活埋千军万马的巨壑之下,拉美西斯二世的雕像和辛赫鲁斯同样能体会得到当年四十万冤魂的绝望。
罡戍金人开始奔跑,每一步踏下都使战靴深深陷入大地,大地轰隆作响,而拉美西斯二世雕像双手仍在奋力挣脱裂缝,一时间胸前空门尽露。
眨眼之间,罡戍金人和埃及魔像的身影骤然交错!夏朝云剑眉横竖,怒吼道:“破军!”
如闻将令,罡戍金人半蹲在地,就在数息之内,它宽阔如城墙的肩膀猛地舒展开来,登时拉出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巨腰微旋,身上的铜甲钢索发出接近撕裂的断裂声,身上环绕的无数法家咒文猛然一亮,大如房屋的巨拳在半空中划出一道致命的气痕,青色光影一闪,那拳以瞬雷不及掩耳之势正正轰在了天方洲魔像本来已经受到重创的胸膛上!
那砰的一声巨响如同惊雷,嗡嗡作响的声波和音爆刺痛了所有人的耳膜,那是两种最坚韧的事物碰撞在一起才能发出的声音,只是,这席卷大地而来的近乎实质气浪的音爆,连炼气士也难以承受。金属震荡之声不绝如缕,到处都是巨石落地和翻滚之声,一时间,整个云梦泽上空尽是浓烟滚滚,沙尘蔽天,交锋的两尊魔像连同它们的驭使者都被笼罩在无边的沙尘中,看不真切。
整整数十息之后,在场的所有人惊骇地发现,两根擎天巨柱撑在大地上,支撑着一方已经看不出形状的巨石,如同一个屹立在无名岛上的高大石门,赫然竟是拉美西斯二世雕像的下半部分身体!而罡戍金人,依然在石门前保持半蹲的姿势,默默立在大地上,身上落满了厚厚一层来自万里之外的灰土,如同满载历史的沧桑。
短短一百息,已是尘埃落定。
是以,后世的游人途经埃及名胜:阿布辛拜勒神庙时,往往疑惑不解,为何四座雄伟的拉美西斯二世的塑像中,第二座塑像没有上半身?根源就在此处:它的上半身,已经永远留在了九州云梦大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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