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矅敬的死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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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她必须死!”一个女子的声音猛然传入寝宫。
他们三人皆是一惊,但见一人徐徐而入,慢慢走近,正是司寇幽彤。她之后是一个侍卫急急忙忙地冲入,跑在司寇昱敬面前:“陛下,二公主一定要进来,我们实在阻拦不住,还请陛下降罪!”
司寇昱敬看了司寇幽彤一眼,挥了挥手:“你退下吧,不准再让其他人入内。”
“是。”侍卫见失踪已久的长公主竹霜黛与另一个不知身份的男子都在,不由大骇,但只是依言离去。
“幽彤,你为何半夜前来这里?”司寇昱敬一脸的严肃。
“殷枫派人前来说母后突然病倒了,让我尽快赶回去,我想明天一早即动身,所以来禀告父王。”司寇幽彤一边回答,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着宇文逸,很是迷茫。
竹霜黛立时猜到了这不过是一个借口,嘴角微微扬起。
“霜黛,我们好久不见了。”司寇幽彤转向她,不自禁地流露出得意之情。
“是啊,恭喜你终于提偿所愿!”竹霜黛语带讥讽。
司寇幽彤故作不察:“没有想到你竟然会选择他,主动放弃了王位。”
“当初是你要殷枫雇他去刺杀殷灏的?”竹霜黛一下子明白了。
“正是。我得知你们的事情之后就出此下策,可是我并无十足的信心,因为我不能确定你究竟更在乎什么,尤其是当我听闻你不会出席之时我以为自己的计划就要落空了,岂料后来竟然传来你为殷灏舍身挡剑而他被送入天牢消息,从那一刻我就开始了等待——等待你最终的选择。”说话之间,司寇幽彤脸上洋溢着胜利的笑容。
竹霜黛并未露出什么表情,而是忽地想到什么:“刚才你说火霞必须死,难道是你让无影侯下的毒手?”
“是又如何?”司寇幽彤无疑是承认了。
“你为何要这样做?”提出此问的是司寇昱敬。
“那就得问竹霜黛了。”司寇幽彤的语气之中透出几分诡异。
“是飘蕊告诉你的吧?”竹霜黛了然于胸。
“奈何你聪明一世,当初竟然会放走飘蕊,令她重新投靠我……”司寇幽彤说到这里,竹霜黛惊呼一声:“什么?她选择了回到你的身边?”她满是难以置信。
“你以为她不敢吗?你以为我会因为灰鹗之事而杀死她吗?”司寇幽彤猜到了几分,“你太低估你的侍女了,她在最初并没有告诉我与你相关的全部事情,所以在她重新回来之后我非但没有怪罪于她,反而好好相待,与她之间的亲密程度甚至超过了冰秀。不久以后,她终于对我说出了你与火霞、紫流月乃是好友。既然如此,我又岂能将她留下、养虎为患呢?”她的笑容显得无比残忍。
“我现在就走,终有一日你会后悔的!”竹霜黛的耳畔回荡着飘蕊离去时所说的那句话,“那么她此刻如何?”其实她的心中已经有子答案。
“你不是料到了吗?”司寇幽彤果然这样反问。
“你……”竹霜黛眼中的恨意愈浓,**些许杀气。
宇文逸的手暗中搭住软剑,紧盯着司寇幽彤,随时准备出手。
司寇昱敬露出几分担忧之色,心里明白如今唤侍卫前来亦是枉然,所以没有任何行动。
司寇幽彤直视着竹霜黛,脸上并无半点恐惧的神情,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时间一点一滴地流逝着,他们皆在等待——等待发生什么,或者等待什么都不发生。
仿佛隔了一个世纪那般邈远,竹霜黛冲着宇文逸摇了摇头:“算了。”
宇文逸一怔,旋即松开手,目光之中却多了几许不解。
“别再伤她的心了。”竹霜黛只是微微一笑。
宇文逸立刻领悟了,没有说话,表情有些复杂。
司寇幽彤黛眉轻颦,显然不明白竹霜黛此言的意思。
司寇昱敬同样不明所以,不过眼见如此,还是在暗地里松了口气。
“陛下,我还有事情想要请您赐教。”竹霜黛直接了当地道,同时望向司寇幽彤。
司寇昱敬焉能不解其意:“幽彤,既然你明早便要启程,那么回去歇息吧。”
司寇幽彤也是心知肚明:“多谢父王关心,我即刻回宫。”说完,她瞥了一眼宇文逸,若有所思,随后走了出去。
“她已经离开了。”宇文逸确定她没有留在门口偷听之后。
司寇昱敬等着竹霜黛开口,却见她似乎没有听见,一心想着什么,于是不得不主动道:“霜黛,你是想提关于幽彤的事情吧?”
竹霜黛猛然回过神来,也不否认。
“我知道这些年以后幽彤为了取得第一王位继承人的资格,对你有些不择手段地行事,就像她曾经雇佣杀手在你前往血影帝国为无影侯贺寿的途中刺杀你……”司寇昱敬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竹霜黛打断了:“你知道又如何呢?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只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司寇昱敬并未动怒,只是静静地接了下去:“我也知道那个恰巧为郎中所救的故事只是你编造出来的,而且你在出嫁被掳之后不仅与‘寒情客’在一起,还设计削弱了‘幻翚三部’的力量。”
“你清楚?”竹霜黛惊愕不已。
“当然,”司寇昱敬点了点头,“我暗中派出的人手早就打探到了。”
“那么你为什么不借机废除我呢?云无痕的遗训不是要让花怜醉的后人世代不得翻身吗?倘若我没有离开神道帝国,将来就会成为皓星帝国的女生,这岂非有违你的夙愿吗?”竹霜黛接二连三地询问,而这才是她内心真正的疑惑。
“因为……”司寇昱敬欲言又止。
“怎么又不说了呢?我已非第一王位继承人,且无心夺回,你还有什么需要顾虑的呢?”竹霜黛如此迫切地想要知道原因,连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

“你是从何处听说‘人间花怜醉,蕊宫云无痕’这句话的?”司寇昱敬突然提了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
“父王曾经念过几次,我一直不解其意,但是却记下了。”竹霜黛据实以答。
“是吗?”司寇昱敬的目光有几分呆滞,仿佛忆起了什么。
“你并不知晓原来父王了解此事因而才会信任你、偏向你,你也才会有机可趁的吧?”竹霜黛冷哼一声,满是不屑。
“的确,在我继任王位之后的某一日忽然在一册书中发现了一张纸,写满了的只是这一句话,我才知道他早已明了,他之所以一心求死……”司寇昱敬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连忙住口。
可惜,为时已晚,竹霜黛已经听到了:“你……你说什么?你说父王一心求死?这怎么可能呢?”
司寇昱敬一脸的尴尬,无言以对。
“所以你先前才会说早就料到他在那场战争之中必死无疑,到底是怎么回事?”竹霜黛凝视着他。
许久,司寇昱敬吐出一句话:“因为竹宁。”
“竹宁?母后?可是当时母后早已失踪,她与父王之死又有何干呢?”竹霜黛益发迷惑不解。
“你真的想要知道吗?”司寇昱敬盯着她,眼神背后暗藏着什么隐秘。
“是!”竹霜黛虽然觉得没来由的紧张,仍然坚定地回应。
“那好吧。”司寇昱敬终于说出了昔年的往事,“司寇矅敬在一次私访民间之时对竹宁一见钟情,她虽然并非出身名门,但是身家清白,所以不久之后即被迎娶入宫。司寇矅敬对她用情极深,即位以后力排众议立她为后,而且相当专一,再未纳过其他女子为妃。
“然而,竹宁心中却另有他人。原来她曾经有过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为了躲避战乱,竹宁举家迁入皓星城,与他失去了联络。但是竹宁始终对他念念不忘,当初她并不愿意嫁给司寇矅敬,只是碍于王命难违。后来,竹宁感动于司寇矅敬的满腔深情,也就渐渐接受了他。
“岂料,十数年之后那个男子找到了竹宁的家人,被告知她早已出阁,如今正是皓星帝国的王后。可是他并未就此放弃,打探到竹宁前往寺庙烧香的消息以后便预先混入其中,趁她一人祈福之时突然现身。竹宁不曾忘怀于他,立时旧情复燃,此后一直经由贴身侍女传递快信,甚至偷偷与他相见过几次。男子不断唆使竹宁随他私奔,竹宁念及与司寇矅敬的夫妻恩情以及出自天性的母爱迟迟不肯答应。
“可惜……”司寇昱敬骤然停下,眼中稍纵即逝一抹犹疑,继而道,“可惜她最终还是敌不过自己的感情,决定在司寇萱漠的周岁宴席之日与他私奔,因为那时的守卫必然最为松懈。果然当晚竹宁待了一会儿即称身体不适而回房休息,实则是依照事先的安排暗自出宫,与他碰面,然后一同逃离。待得司寇矅敬前去探望她的时候方才发现,尽管立刻下令紧闭城门,同时飞骑通知各地严查过往人员,但终究为时已晚。其后虽经多方搜寻,却再无任何关于她的下落。”
“怎么……怎么会这样呢?”竹霜黛诧异的连话也说不连贯。
“后来我无意之中知道了这件事情,并派出人手去各地寻找,终于在一年之后探查到原来他们在事过境迁之后选择居住在月风帝国的都城之内,是所谓‘大隐隐于市’,反而令人难以猜到。我命人将此事暗中禀报司寇矅敬,他从派出的探子口中证实了这个消息。不过,他依旧存有疑虑,便亲自前去求证……”
听到此处,竹霜黛脱口而出:“难怪当年有一段时间父王称病不理政事,却又不许我们去看望,说是害怕会传染。”
“结果,他确实找到了他们,其间的详情我不清楚,只是最后他独自归来,而据回报他并未杀死他们,他们还是生活在那儿。我想此事必定对他打击重大,于是留神观察,发现他频繁前往竹宁以前的寝宫,每一次都是一个人黯然神伤,而在议论国事之时他也总是会不自禁地出神。我知时机已至,若再拖延则会让他重新振作起来,所以进言称月风帝国近来将有所动,目标就是我国,我们理应先下手为强。我料及他需要发泄,一定会亲自率军出征,事实果不其然。另一方面,我预先派人潜入月风帝国的都城,将竹宁二人引致边陲重镇,并且安排司寇矅敬目睹他们的亲密与恩爱。他受不了这等刺激,心灰意冷,在第二日对阵之时随意就选了皇甫维来结束自己的生命。
“嗣后,我知道原来早已清楚我的身世,这才明白他当初除了因为竹宁的缘故之外,还有彻彻底底为先祖恕罪之意。”司寇昱敬叙述了一遍事情的来龙去脉。
整件事情完全在竹霜黛的意料之外,她感到心中有什么东西轰然坍塌,脑中一片紊乱,眼前的景象重叠、分离、重叠……逐渐什么都看不清,身子一软,向后瘫倒。
幸而宇文逸早有防备,及时接住了她,温柔地道:“霜黛,我们回去吧。”他的脸上写满了焦虑。
“回去?”竹霜黛似乎没有听懂。
“是啊,我们回谷。”宇文逸一边说着,一边替她把脉,发现和原先一样,稍稍松了口气。
“不!”竹霜黛摇了摇头,陡然恢复了神智,冲着宇文逸微微一笑,“别担心,我很好。”
宇文逸明白自己无法改变她的决定,所以也未再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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