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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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在某处看过有关十字架的意义,十字架的横线代表爱,竖线则是神的愤怒。为何神要在爱上加注这把愤怒的利韧?是否人类有了爱,往往就会犯罪恶,憎恨以及伤悲,若爱得痴狂就易生丑态?其实这种说法也不错,十字架本就是种原始刑具,是用来杀人。为何爱非得要受惩罚?因人类是罪孽深重的动物,自出生开始,就注定一生忘却不了前世的罪,这便是原罪。爱可以既温暖充实,又能够使人痛苦悲伤。
爱,或许真的等同于罪恶也说不定。
蓝觅出院后,没有寻找明冉。他不知自己能坚持多久,到实在无法控制时,去死就好,那样一切也都结束。朗芬想要陪伴他,但没有用,蓝觅眼里由始至终都没有其他人的位置。他竭尽所能地消磨时间,持续出入不同酒吧,烂醉而归,如果朗芬不是一直出现,他可能永不会想起她。
虽时间很短,但蓝觅还是会回家,当他真正需要睡眠的时候。
朗芬看着他,眼神焦虑而疼惜,酒精张狂地在蓝觅血液里作祟,他的身体蜷缩得像一只动物,一只找不到出口的盲目动物。那种无声的绝望,从他的皮肤,头发,手指,一丝丝,一缕缕散发出来。渗透在空气里,扩散在时间里。
朗芬的眼泪簌簌直往下扑,她感受到了,这整整一屋子的寂寞和绝望。
早上醒来,蓝觅头痛欲裂,他起身对上床头柜的日历。原来才过去五天,五天而已,为什么时间如此缓慢,每一分钟都延长成一个世纪。蓝觅点燃一支烟,用力呼吸,强烈的思念,不断累积、膨胀,不断侵蚀聚集在他体内,直到心底最后的防线终于瓦解崩溃。
有一刻蓝觅真的希望自己能从世上消失,不再伤害到明冉的生活,她并没有错,她只是渴望真挚的爱,脆弱地向往着过正常生活,她天真的以为自己找到依靠,而这依靠却瞬间变为隐忍的痛苦,以残忍的姿势索走她最后一点贫瘠的情感,体无完肤。即便她是那样谨慎、防备,但最后的动容,还是让她再一次流失掉身体里仅省的能源,此刻的她只能孤独躲回封闭的壳,如一只用唾液及树叶包裹自己的弱小昆虫。
蓝觅匆匆出门,他疯了般在马路上狂奔,清晨地冷风猛烈刺激他的胸腔。他要立刻见到明冉!他决定不再忍耐,不再思考,不计后果,他已没有办法停止!这是早在遇见明冉以前就注定的结果。有时候,蓝觅觉得浑浊的天空背后隐藏着一双眼睛,那是上帝的眼睛,它审视着世间一切,所有人都在设定好的轨道上行走,自知的人惶恐,为无力改变的人生茫然祈祷,不自知的人心安,期待着靠自己的努力创造命运。
蓝觅寻遍整间学校,明冉不在,被告知她已三天没来这里。蓝觅回到明冉公寓,里面无人,他在门口等候很久,终于疲倦,闭眼睡了过去。再次醒来时,他面前站着一个陌生女孩,她绯红着脸问蓝觅是谁,为何在这里。
“你是谁?”蓝觅反问她。
“我是这间屋子的主人!”女孩答地理所当然,想了想说:“你是做什么的?”
蓝觅没有回答,只问:“原来的主人呢?”
“我不太清楚,这房子是大伯帮我租的。”
蓝觅没再说话,转身离开。
“大伯说房东是女大学生。”女孩冲着蓝觅后背大声说:“她以后会来收房租,如果你要找她,我可以帮你!”
蓝觅仍然没有回答,他不可能等到明冉来收房租,他必须快点见到她。他体内的血管在急速跳动,它们狂躁不安,最大限度的提醒着自己对那个女孩的疯狂想念!蓝觅回到家中,喝下冰箱里所有的冰冻啤酒,胃部因为寒冷和畅快抽搐不已。他的意识却仍然清醒,强烈思念带来的痛苦肆无忌惮地折磨他。蓝觅不懂,喝醉的人为什么不能在那种状态下死去,那将会是一种幸福,可他始终是不幸的,上天甚至不再给他醉倒的机会,残酷地逼迫他清醒面对。

失眠的深夜,蓝觅躺在黑暗中辗转反侧,他不知还能如何找寻明冉,如果她永远不再出现怎么办?他渐渐感到喘不过气,翻身下床,摸到香烟来点燃,迅速吸两口,忽然将烟头朝着手腕上撵下去,他仰起脖子,握紧拳头,喉咙里发出隐忍的呻吟。这样的疼痛还不足以缓解他内心苦楚。蓝觅又从厨房的刀架上找来削水果的小刀,用刀刃再次对准手腕上丑陋的伤口,一刀,两刀,直至开始有血从错落的伤口渗透出来,疼痛带来的快感传递到**的每一根神经。蓝觅终于觉得困了,他找来纱布将伤口绑住,蜷在地板上睡过去。
朗芬看到地板上蜷缩的蓝觅,给他盖上毛毯,然后走去墙角抱膝而坐。她沉默地看着蓝觅裹上纱布的手腕,鲜血逐渐渗出,染红雪白,她的眼泪也在黑暗中悄悄滑落。
痛彻心扉的爱是真的,只有幸福是假的。那些曾经以为的花好月圆,在现实面前颓败倒塌,爱,是宿命摆下的一个局。

窗外是哗哗的雨声,一切恍如隔世,蓝觅感觉自己走进一条黑暗漫长的隧道,里面潮湿阴暗,没有尽头。终于,来到苏醒的路口,乳白的浓雾在流动,减退,透过云流的缝隙。远处的天边,微呈灰蓝,烟雾在继续减退,变薄,薄得像一层轻纱。
蓝觅忽然睁开双眼,午后温暖的阳光穿过梧桐发黄的树叶点点班驳地照在他的脸上,他再闭上眼,半响,慢慢爬坐起来。
“现实中有些场景,就像一部演过多次的电影,只是又在记忆中寻不到线索,于是我们说那是梦。”朗芬仍坐在角落里,她望着蓝觅。
蓝觅没有看她,想要站起,手刚接触地面,一用力便生痛。他这才想起手腕的伤口,于是换手撑住地板起来,眼神迷离。
“这样的你即陌生,又让我觉得熟悉,却不记得曾见过。”朗芬也站起来。
“你要去哪里?”她伸手拦住蓝觅。
蓝觅无视朗芬的阻拦,硬身走过去。
“你找到她又怎么样?你想怎么做?”朗芬转身问。
“如果我知道,就不会变成这个样子。”蓝觅露出哀伤的表情:“我必须见她,即使最后一次。”
朗芬眼神一紧:“什么意思?”
“我已没有办法再控制自己,除非消失。若她那样希望的话,我会消失,条件是她来亲手解决我。”
“你明知她做不到。”朗芬冷冷地说。
“我会逼她做到,如同她逼我离开。”蓝觅说完就要走。
朗芬紧抓住他衣袖,发出歇斯底里的声音,混杂着暴躁和哭腔:“不能走,你这个混蛋!我带你去见她,我让你见她!但你发誓不许死,你必须给我完完整整的回来!”
蓝觅回头看她,轻抚她苍白的脸庞:“我发誓。”
朗芬动容,泪水自红肿的眼眶里再次涌出,流淌不息,“你知道么,我不是输在你对郁明冉的一翻真爱,而是我对你的一片痴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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