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明冉早醒，她睁眼在床上躺很久，才慢慢掀被起身，寒冷立刻袭上失去温暖庇护的身体，明冉下意识拢紧睡衣，套上满载冷气的拖鞋，浑身无力。
推开房门，一眼便看到朗芬靠坐在沙发上，明冉微滞，轻声招呼。
“昨晚没睡好么？”朗芬见她一脸倦容。
“还好。”
明冉停一会儿，见朗芬没再问话，便挪步走去卫生间。
她关紧门，按下锁，走至浴镜前，徐缓抬眼，凝视镜中的自己。
这是一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本就容貌平凡，个性不讨喜，如今再加上肮脏的身体。呵，郁明冉，世上还有比你更令人厌恶的么？
头又开始晕眩、疼痛，明冉皱眉，闭上眼，用手掌使劲拍打脑门。痛仍在加剧，她身子忽然不稳，忙扶住浴盆边沿，使自己站定。
明冉拧开龙头，卫生间里顿时充满‘哗哗’水声，她从容将头伸过去，冰凉刺骨地水流直冲下来。她冷得剧烈一抖，头皮痉挛，却不肯停止，反而将龙头拧到最大，冰冷刺激多少掩住一丝疼痛，慢慢的，连意识也开始模糊。终于，她身体倾斜，跌在地瑟瑟发抖，发上水迹立刻侵湿衣衫。
“郁明冉，你做什么？快开门！”门板外传来朗芬焦急的声音。
明冉动了动身子，想挪去开门，却使不出力气。
很快，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声响，然后门被打开。朗芬见明冉躺倒在地，忙扶起她，大声责备：“你在做什么？疯了吗！”
明冉虚弱微笑：“我头痛。”
朗芬半起身关上龙头，顺手牵过毛巾，“头痛就吃药，你这是做什么？”她迅速为明冉揉干湿发，又去拭她额头，“这么冰，你到底要不要命！”
“没关系。”明冉伸手拉住朗芬胳膊，“死不了。”
朗芬停下来，认真看着她，“你在自虐，后悔了？那为什么说分开？”
明冉不愿正视那双幽深的眼眸，她垂下眼，轻声说，“我不后悔，与他没关系，以前是我不清醒，怪不得别人。是我的命，怪不得别人。”
朗芬微微叹气，对上明冉双眼：“你这副模样谁都能看出问题，连眼神都仿佛一夜间失去光彩。觅不傻，他看得出，也知道一切。无论曾发生什么，生活都要继续，还活着就比什么都重要。你需要振作，你现在笑得比哭还让人心酸。”
明冉侧首凝睇，良久，低缓道：“振作么。”
“好难。”
“为什么？”朗芬问。
“你问为什么，”明冉扯动嘴角：“我该怎么答你呢。”
朗芬苦笑，“你如此消沉，甚至连妹妹，美术，都可以抛下不顾么？”
难堪的沉默弥漫开来，沉静的表面下，混乱的因子不停扩散，像是不能制止地涟漪。明冉感到无比疲惫，头脑晕沉，身体又疲乏又狼狈的感觉十分真实，好像有小虫在血管里爬行，又痒又痛。她将头倚在瓷砖墙面，闭上眼，微微启唇：“能消失多好。”
“那样，有再多想法，也无力顾及。”
“若真想消失，又何苦让我救你回来，活葬在雪里，不是更好。”朗芬冷冷说道。
明冉心下一紧，唇边泛起一抹惨然微笑：“对不起，我一直说糊涂话。”
“为蓝觅，你大可不必这样沮丧。”朗芬一语破的。
明冉心漏一拍。
“他又怎会放弃？你还是不懂他，但至少，相信他吧。”
明冉未回答，良久，静静抬眼望向朗芬：“你为何愿意帮我？”
朗芬浅笑，眼睛却深沉，她想了想，说：“大概，是为蓝觅吧。”接着出手拉起明冉：“回床上休息好么？”
“会湿的，你的床。”明冉摸摸自己还潮湿的头发。
朗芬扶她回到卧房，用电吹风一点点帮她吹干头发，暖风使明冉的身体松懈下来。
“好了，睡吧。”
明冉叫住她，轻声道：“谢谢。”
朗芬立在原地，没有回头：“不要谢我，做这些不是为你。”
明冉不再说话，轻轻闭上眼。
谁能否认，我们是孤独的。只要闭上眼，就会明白，无论是快乐背后的痛苦，还是痛苦尽头的希望，能明白我们的人，终究只有自己而已。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