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远国的孤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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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听得老卫声音有异,抬头一看,只见该同志面色沉凝,全身竟如被人点**般僵住了。我正要发问,老卫用目光制止住我,嘴角略向上一努。我这才发现,在他的额角边,有一个红色的小光点。再斜眼一瞟,王凯歌和旺美的额角和印堂上也分别印着一个红色光电。
我心叫不妙,这不就是传说中的被人用枪指着头了么!
这时王凯歌和旺美也发现了处境不妙。王凯歌倒还镇定,书生气汹涌,一副舍生取义舍我其谁的样子。旺美则是脸色灰白,双腿禁不住地发抖。
老卫轻声说:“是狙击步枪,带红点瞄准镜。”
这时前面传来几句缅甸腔很重的英文:“Dropweaponsandputhandsonyourhead(丢下武器,将手放在头上)”。
我对老卫说:“听他们的,放下枪,把手放在头上。”
老卫慢慢直起腰,将肩上挎着的AK47取下来丢在地上,然后慢慢将把手放在头上,摆出很衰的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
我抬起头,看到大约20米开外,站着五名穿着迷彩服的枪手。这五人身材不高,皮肤黝黑,看样子都是当地的缅人。但见这五人个个相貌穿着都是标准的流氓打手风范,不用打扮就可以在香港黑道片中客串角色。五人手中各端着一挺M40狙击步枪,枪口上配着红点瞄准镜,直直指向我们四人。
我出于兴趣,对军事知识多少有些了解。这M40是越战中美国海军陆战队配备的制式狙击步枪,战后在中南半岛广为流传。该枪使用浮动式枪管,配备瞄准镜后精度很高,800米的有效射程内几乎是指哪儿打哪儿。
老卫低声说:“看样子是掸邦的地下毒品组织。”
我心中一震,这里毕竟属于金三角地区,自大毒枭坤沙向缅甸政府投降后,金三角便处于群龙无首诸雄割据的状态。数万人的“掸邦革命军”一部分被收编解散,其它则分裂成若干大小不一的武装势力,拥有各自的势力版图。眼下的情况看,我们就是误打误撞闯进了一个地下武装贩毒组织的领地上了。
提到贩毒组织,脑海中的第一印象就是一群冷血无情的狂徒,而金三角的贩毒组织,更是在数十年的斗争中以心狠手辣著称。每个贩毒组织的种植基地都是极为隐秘的,眼下竟被我们无意中撞破,想来这群亡命徒必是要杀人灭口的。
想到此,突然有种死到临头的恐惧袭上心头。我努力稳定下心绪,暗暗告诉自己:“春风吹战鼓擂,中国人民怕过谁?一定要下定决心不怕牺牲,排除万难去争取逃命。”
偷眼四望,周围是开阔地,都在对方的有效射程内,唯一的生路就在脚前的这个地下种植场了。看情形这个种植场前身八成就是日军的地下要塞,估计里面四通八达地方不小,应该有藏身的机会,事到如今,与其束手待毙,不如行险一博了。我轻声说:“等下子听我的,大家一起跳下去。”
五名枪手见我们已然丢下武器,便慢慢走进过来。我对旺美说:“告诉他们,我们是中国游客,迷路了走到这里的。”
旺美已经吓得说不出话来,听我这么说,才结结巴巴地向枪手们喊了起来。他的声音听起来很是可怜,叽里咕噜一大串,想来除了翻译我的话之外,还有一大通什么好汉饶命之类的哀求之词。
五名枪手中为首的一个络腮胡子喊了一句缅语,旺美对我说:“他们让我们向前走五步,然后蹲下接受检查。”
此刻我心中极为矛盾,要是不听这些家伙的话,只怕眼下就有杀身之祸,但若是按他们所说的走上去蹲下来,便是彻底地人为刀殂我为鱼肉,最后一点逃脱的机会都没有了。
正在犹豫间,忽听一阵悉索之声,在我们和枪手的草丛间竟爬出一条巨大的蟒蛇。
这蟒蛇足有小水桶粗细,长近六七米,浑身长满了青蓝色的细鳞,身躯扭动间浑身的鳞片闪出点点光芒,当真是既恶心又骇人。这巨蟒昂起扁平的头颅左右转动一下,仿佛在辨别方向。随即一吐口中长长的红色舌信,向我们游动过来。
五名枪手也被这条巨蟒吓到了,一时竟不知到如何是好。转瞬间巨蟒已经到了我们前面七八米处,张开的血盆大口清晰可见。
我心一横,低喊一声:“跳!”随即一扯身边的旺美,向后跃进洞中。旺美到底是被吓坏了,几乎迈不动腿,被我大力一扯,硬生生跌进洞里。与此同时,老卫和王凯歌也跃进洞口。最牛的还说是老卫,竟在间不容发之刻,用脚将AK47勾进了洞中。
我们身在空中时,就听到头顶的洞口外啪啪一阵枪响,也不知道是这些枪手开枪打我们还是打蟒蛇。随即,我们四人重重跌在罂粟花丛上。幸好这些罂粟花经过特殊培养,长得极为高大健壮,被花丛这样一托,四人倒也没有受伤,只是不少的五彩瓢虫在身下被压成虫酱,沾满了一身。
当下也顾不得恶心,立刻站起身来,顺手拉起旺美。老卫身手矫健地一跃而起,抄起AK47向着洞口就是一梭子,一边嘴里还在忿忿地问候着洞外诸位流氓的父母亲长。
枪声过后,只见洞口一阵尘烟弥漫,无数的土石如雨点般落下。之后洞口显出一个麦斗般大小的蟒蛇头来。只见它张口吐信,露出两派尖细的利齿,二目如灯,狠狠地盯着我们。
我心想,好像书上说蛇类都是高度近视嘛,如何这厮恁得炯炯有神?当下不及细想,招呼诸人向洞深处跑去。
刚跑出十来米,只听背后一声呼啸,百忙中扭头一看,只见该巨蟒如神龙夭矫般自空中跃下,扑入花丛中。我心叫不好,这孽障难道真和我们耗上了?看它这个块头,只怕把子弹打完了也不见得能干掉它。
老卫也听到了响动,调转枪口对着巨蟒就要开火。我心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按住他的枪口。只见那蟒蛇落在花丛中后便陡然没有了刚才那份凶恶,竟似醉汉般懒洋洋地盘在罂粟花中,斗大的头颅慢慢在花中左摇右探,不时吐出舌头舔舔花朵,一副怡然自得的样子。
我们这才明白,原来这位蟒兄是位瘾君子,专好**罂粟,刚才洞口一开,花香飘出,它便被吸引而来。还好我刚才想到了蛇类应该以嗅觉为主,似乎不像看到我们的样子,不然老卫一开枪,必要惹火这位仁兄,届时情形就不好说了。
我心说,NND,这地方果然邪性,连蛇都要吸毒!不过以前倒是没有听说过蛇类嗜毒的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和这霸王罗刹虫培育过的罂粟品质特别有关。
就在这时,耳边警铃声大作,从洞内另一端涌出了足有二十来名实枪荷弹的枪手,一边向我们这里开枪,一边冲了过来。
我一看不好,连忙招呼兄弟们快逃。好在这个地下洞**弯弯曲曲,加上罂粟花开得近一人高,略一猫腰就能被掩护住,后面那些枪手倒也不容易瞄准。刚跑出两三百米,忽听前面格直声作响。抬头望去,只见前面洞口上安装着一道厚重的铁闸正在缓缓落下,要是被堵在门口,岂不是正好被棚里牵驴瓮中捉鳖了。
当下我呼喊一声快跑,加快脚下的步伐。谁知道旺美毕竟被吓破了胆子,见到闸门落下,心中一慌,被花丛绊倒在地。我到底不能丢下他不管,只能停下脚步把他拉起来。就这么慢得一下,眼见得闸门还有几十公分就要落地,四人方才跑到距离门还有十来米远的地方,确实是赶不及了。耳听到背后枪声愈近,当下心中一声叹息,看来这番老夫要和兄弟们在此地下埋骨了。
就在这时,耳边一阵呼啸,但见那条巨蟒如腾云驾雾般从我们身边飞窜而过,直奔铁闸而去。原来这位蟒兄本来在消受毒品,虽然皮糙肉厚却架不住一群凶人枪打火烧,当下受惊而逃。只见这畜生腹部在地下一弹,身体便向前窜出数米,真如同陆地飞行一般,电光火石间竟将半截身子钻进闸门下。
但是毕竟还是稍晚了一步,闸门卡察一声落下,正好拦腰卡在它的肋骨上。数百斤的铁闸门压在身上显然不是很舒服,这巨蟒嘶叫一声,浑身鳞片翕张,紧接着蟒身奋力一弹,竟将厚厚的铁闸门弹起了一米多高,随即窜进洞中。
此刻我们四人正好跑到门前,顺势一猫腰从门下钻过,只听得背后咣当一声,被蟒蛇挣坏了牵引装置的铁闸重重砸在地上,我们顿时陷入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之中。
我们四人此番死中得活,都是吃惊不少。大家僵立在当地,浑身上下竟如虚脱一般,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听得彼此浓重的呼吸声此起彼落。
大约过了半分钟,我渐渐回过神来。正要找射灯,忽然在四五十来米的远处出现一束光亮,渐渐向我们逼近。
一片漆黑中,那光亮十分刺目,由于事出突然,我们都静静伫立在原地,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老卫则举着枪,随时准备给来人一家伙。
光亮渐进,我认出是一个人手中擎着一支火把再向我们走来。再走得近些,我心中咦的一声,大叫古怪。
原来举着火把走来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他的穿着打扮却是我自小在电影电视上熟知的——身着中国国民革命军黄呢陆军军装,腰间扎着宽面双孔式皮带,头上的圆筒形布制军帽当中嵌着青天白日徽章,肩头上配着金底三杠一星的少将军衔。
原来在这不见天日的缅北地底要塞深处,竟有一位白发的**将军。
那一刻,我竟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感觉,好像时光机器在某一片断出现了错位,让21世纪的我面对着一位犹如历史电影中造型的老将。
王卫二人也是大为惊诧,一下子竟说不出话来。旺美本就是吓得不清,自然更向我们身后躲。
老将军端详了我们片刻,突然用南方口音很重的普通话问我们:“你们是中国人?”
从老将的口音和相貌穿着,我可以肯定他一定是中国人,于是回答道:“我们是中国人。”
老将军没有说什么,但是可以看出他目光闪烁不定,心中似乎在思考什么。
躲在我身后的旺美也感到了当中国人的好处,连忙跟在我后面答道:“他们都是中国人,其实那个马马虎虎的说,我也是中国人来的。”
老将军微微点点头,轻声道:“中国人,嗯,好。”突然间,眼光一变,牢牢盯在老卫身上。
这时候,我们身后的铁闸门一阵响动。估计是追兵到了,却被铁闸挡住,正准备将铁闸门抬起来。我急忙道:“老先生,我们是无意间来到这里的,绝对没有恶意。现在后面有一群枪手追赶我们,请您帮帮忙。”
老将没有回答,突然间迈进一步,一伸手将老卫带在腰间的中正剑抽了出来。这一下子出其不意,老将的动作又极其敏捷,我们竟来不及反应。但见老将握着中正剑在火把前仔细端量了一下,将剑还给老卫,问:“这把剑是你的?”

老卫接过剑,回答道:“是我爷爷留给我的。”
这时只听背后咯吱一声,铁闸门已经从地上被撬起了一道缝隙,清楚地听到外面很多人用缅语在吵嚷。
老头目光一扫,对我们说:“跟我来。”
在接下来的十几分钟内,我们跟随老将在地下东一绕西一拐地前行。这个日军地下要塞地形极其复杂,干道纵横密如珠网。日本人的精细在这个方面就有所体现,我曾在内蒙古呼伦贝尔参观过日本关东军在海拉尔修建的地下要塞。整座要塞修建在十余米的地下,由多条干道交叉组成,内中设有指挥所、发电厂、弹药库、观察站等等建筑,以及数十个钢筋混凝土的明暗碉堡,规模十分惊人。
而眼下这位白发的老将军对道路十分熟悉,在很多我看来毫无标记的岔路口熟稔地选择方向。我们根本无法记住走过的道路,唯一能够做到的就是紧紧地跟着他。
大约在错综复杂的地下通道中穿行了二十分钟,我们从一个狭小的洞口钻出,眼前豁然开朗,竟是一个上百平米见方的大厅。与其说是大厅,不如说是一个规模庞大的地下仓库,当中摆着一张大方桌,还有几把气派的老式高背椅子,四壁则摆满了各种军用铁箱,也不知道是什么年代的,有些上面印着青天白日徽章,还有几个箱子上勉强能认出有US的字样。
老将回手一按墙壁上的电钮,一道铁闸门从洞口处落下,将一人多高的洞口封闭住。
老将回过头,看看我们道:“这里是安全的,掸邦的人找不到这里。”说罢大马金刀坐在当中的一把椅子上,并示意我们坐下。
我看看除了老头自己坐着的一把椅子外,其它几把椅子都是满布灰尘,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坐过。不过当下也不是讲究的时候,于是道声谢也坐了下来。
老头扭头向大厅另端的一个洞口喊了一声:“阿驼,出来给客人们倒茶。”
但听得声音落地,洞口处走出一个人来。此人确是人如其名,果然腰背驼得可以,头几乎要垂到地上了。这样一来倒看不清五官面相,只是看出来头发都已灰白,想来年龄也不小了。
此人一手拎着茶壶,一手托着几只茶杯走到我们面前,笨手笨脚地给我倒茶。我才发现这位仁兄满面泥垢,也不知道上次洗脸是哪一年。见我看他,开心地咧嘴一笑。但见他一笑间,面部肌肉扭动,呈现出一种卓然不群的特别气质。我当下心中豁然开朗,原来这位老兄是个弱智。
这位阿驼给大家倒完茶后,垂手立在老头身旁,一幅很听话的样子。
按说喝茶我也是颇在行的,也知道要一看二闻三品的道理。看看茶汤红亮通透色如重枣,知道是上好的陈年普洱。不过当时确实是渴了,加上心中事情太多,却也不便再多计较,端起杯子来一口喝干。老卫喝茶和喝水一样,一口咕咚了事。旺美则是忐忑不定,茶水沾沾嘴就算是喝过了。唯有王凯歌丢不下文人风范,一边小口品着,一边嘴上啧啧赞道:“清纯正气,四品兼优。更为难得的是初入口甜苦酸涩,诸味杂陈,细一品却诸味消融,只剩一片无味之味,妙哉妙哉,敢问老人家这个可是三十年的老金瓜?”
老头一笑:“难得你有这番见地,这块同庆号的一品金瓜贡,算到现在应该有五十多年了。”
王凯歌一惊一乍道:“哎呀不得了,同庆号的金瓜贡是当年乾隆钦点封品的贡茶。据我所知,自同庆号大胡先生去世后,近四十年都没有一品金瓜,想不到今天有缘尝到,实在是有幸啊。”
老头难得遇到知音,高兴得满脸皱纹乱颤,眉飞色舞道:“小兄弟也是茶道中人,我这里还藏着有宋聘号的百年广云饼和傣家的秘制腊跺,要不要一起尝尝?”
我心想现在都不知道身处何地,哪里有心情品尝论道。眼看王凯歌眉开眼笑地就要应下了,正要开口打岔,倒是一旁的旺美接了腔说:“老人家太辛苦了,我们随便喝喝就算了,不用那样大张旗鼓大有作为的。”
老头微笑道:“不妨事。”
旺美急道:“妨事的,相当妨事的。您还是快点休息一下——顺便看看我的这个肚子能不能回天无力?”说罢也不管煞不煞风景,掀起上衣,露出自己的一张大好肚皮来。
我们这才想起来,这位老兄身上还有个冰冷梆硬的肚皮在。现在一看,冰化的面积比适才又扩大了许多,而且崭青碧绿,整个肚皮好像一面晶莹剔透的翡翠镜子,虽说颇为古怪,却也十分漂亮。
我心说,想不到这蛊毒如此犀利,嘴上还是忍不住赞道:“到底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你这个肚皮活脱脱就是块的上等翡翠嘛,好像还是老坑玻璃种的,不错不错,我看你就不要治了,留着回家买票参观,一定能发达。”说着食指大动,想用手指去叩弹一番,但又想到可能有毒,比划了一下把手缩回来了。
经这么一番折腾,旺美又急又臊,眼泪几乎都要流出来了,只是向着老头连连作揖。
老头弯下腰仔细打量了一下,点点头道:“不碍事不碍事,是有些毒气入体,不过中毒不深,用些药拔一拔就好了。”
说罢吩咐阿驼找出一个特制的竹筒,放入一些药粉,然后用火炙热,像拔火罐一样扣在旺美的肚脐上,过得几分钟,将竹筒拔下,只见里面有一汪闪着青光的混水。老头让阿驼将竹筒洗清后,重新装药炙烤拔毒,重复地三四次后,只见旺美的肚皮渐渐显出肉色来,用手摸上去,也开始有了热呼气。
我看了也放下心来,口中叹息道:“好好一块翡翠,变**肉了。”
老卫道:“老先生,我们四个人一直形影不离,为什么单单他中毒,我们什么事情也没有?”
老头道:“此种毒粉乃从交尾的雌雄罗刹虫体中粹取出来的一种腺液,混合罂粟花粉和几种药物后制成的,对人的无甚大碍,但是罗刹虫一触到就如醉如痴,必然追逐舔食。后为放蛊者所用,将此粉撒在路上以为标记,引导罗刹虫找到罂粟花。通常来说,人即便是吞食了这种粉末也无大碍,只是有一节,千万莫被此毒粉触到肚脐。一旦触到,蛊气就会从肚脐侵入脏腑。看来这位小兄弟是无意中让毒粉触到了脐上,所以才有会中蛊之祸。”
我们于是明白,真是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我们因为好端端地站着,最多脚下沾了些毒粉,所以到没什么要紧。唯独该旺美同学生怕中蛊,趴在地上向四方神灵磕头祷告,谁知聪明反被聪明误,自己却中招了。
想到此节,我们三人不禁相视一笑,旺美也自觉尴尬,嘴里含糊嘟囔了几句。
老头问我们的来历。因为现在形势不明,我和老卫都不愿细讲。可是王凯歌这厮机心全无,觉得我们算是被老头救了性命,加上自己又被人家引为茶中同道,更是要涌泉向报,于是便一五一十把在中正剑中找到银戒,然后经侯三栋指点来到缅甸寻秘的经过道了出来,全然不顾我和老卫在一旁给他暗使眼色。
老头听了脸色阴晴不定,缓缓道:“你们所说的那枚银戒指,能否借给老朽一观呢?”
我白了王凯歌一眼,心说都是你多嘴吧。王却装着看不到,嘴上直顾催着老卫说:“老人家要看看那戒指,你快点拿出来吧。”
老卫被挤兑到这份儿上也没招儿了,只得把藏在身上的戒指取出来交给老头。老头捧在手中看了半天,脸色十分古怪,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许久后他叹息一声,缓缓道:“冥冥中真有天意,想不到世上竟真的会有这枚戒指!”
听着老头言语有异,我们急忙询问端详。老头没说话,只是从身边的阿驼项中取下一条链子,又从自己脖子上取下一条链子,放在左右手中让我们看。
我们定睛一看,惊得是目瞪口呆——原来两条链子上各有一枚同我们手中一样的银戒。
说是一样,仔细对比其实还略有不同。我们的戒指上转动巨轮的怪神双眼是睁开的,老头身上的那枚是双眼紧闭的,而阿驼身上的那枚则是左眼睁右眼闭。除此之外,其它的样式花纹都是一模一样的。
我也真是没想到,原来这银戒在世界上原来还有另外两个伴儿,当下心中千头万绪,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是老卫反应快,问道:“老先生,您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这两枚戒指?”
老头神色激动地答非所问道:“天可怜见,我当真以为就此结束了,想不到有生之年居然真的能找到这第三枚戒指。”
说罢拿起一听啤酒,自己先喝了一大口,这才打开话匣子。
不说不知道,一说吓一跳,真是他娘的沧海一声笑,世间风云潮。
该老将姓龙,名秉奇,云南人士,算起来同当年的云南王龙云算是同族本家。该龙老头年轻时正赶上孙中山鼓吹三民主义,放着地主家的公子哥儿不当,脑子一热投笔从戎报考了云南讲武学堂,后来也不知道是因为成绩好还是有背景,又被保送去了黄埔军校五期,成了蒋介石的学生。自此后,跟随老蒋南征北战东挡西杀,也立了不少功劳。其间还捎带参加了对我江西红色根据地的围剿,自然中央红军面前吃过些亏,也算是多少有些历史遗留问题的。
后来37年抗战爆发,龙老头隶属第八军,顶头上司就是滇系名将李弥。第八军在两广湘鄂战场上同日寇鏖战数年,龙老头虽屡次负伤,所幸也没有死,故而累计军功扶摇而上。1944年,远征军反攻缅甸,第八军参加了著名的松山大血战。是役之艰苦卓绝伤亡惨烈,在整个抗日战争中亦属罕见,第八军以极重大代价取得了松山攻坚战的胜利后,龙老头也累计军功升至93师少将副师长,达到其抗日生涯的最辉煌之顶峰。
辉煌了没两天,内战爆发。抗战中令日军威风丧胆的第八军在徐蚌战场上被解放军打得四面开花,兵团司令李弥在龙老头保卫下化妆改扮逃出重围,虽说不上体面,却也毕竟是此役**方面杜李邱三大主帅中唯一全身而退的。
后来50年的元江战役中,第八军更是全军尽墨,龙老头率93师一部从湖南退往广西。尚未喘息,追兵又至,93师7000余众无奈何中从广西退往缅甸边境。
真是风水轮流转造化弄人,六年前龙老头率军自缅甸凯旋时,“归来夹道万人看,朵朵鲜花掷马前”,是何等的威武雄壮。而此时再到国境线边,竟成了有家难投有国难奔的一行孤旅。国境线上,三军恸哭。龙老头再向北方投下最后一瞥后,踏过国境线走入了缅甸的土地。那刻残阳如血,鬓边已添白发数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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