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衣衫飘飘剑凝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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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九璇很多年后也弄不清自己为何当时不拜杨逍为师,但她很快就觉得自己决定是正确的。很明显的,杨逍不是个好师傅。
杨逍武功高绝,见识广博,那是不必说了,更兼对武道有独树一帜的见解,若武功到了一定火候,与他相处,听他议论,看他演示,定然可发现武学中一片新天地,此中的好处,决然一生受用不尽,潜移默化之中,便能提升到一个新境界,然而如跟他启蒙学武,一板一眼的从头练起,那就事倍功半,不得其意了。
譬如詹春,她十二岁启蒙,其实还不算晚,但天资虽不算差,却非极好的练武之才,更兼天天随父亲打猎,所见之处,无非野兔狍子,所知之理,多是家长里短,杨逍上来便是八卦玄理,那还不把她听得如坠雾中,大晕其浪?偏偏杨逍不会谆谆善诱,耐心指导,只管自己教下去,詹春自然难有成就,照这样下去,真不知道离杨逍“教你在天下少有敌手”的宣言还差几个猴年马月。
朱九璇情况要好得多,她本身悟性就好,因为朱长龄的教学方法其实还更胜杨逍一筹,基础打得很扎实,所以上杨逍的“提高班”还比较有用,不过若一味跟着杨逍的进度走,那就真是没谱的事了,所以朱九璇采用了主动提问的方法,将许多积蓄已久的问题一个个问出来,那是把杨逍当作高中老师使用了,这些问题,杨逍自然轻易便能回答,之后还要兴之所至再做延伸,高谈阔论。朱九璇自然捧场之至,大赞杨左使远见卓识,天下无双,然后再插上几句自己的理解。其实她的学问如何能跟杨逍比,但她两世阅历,殊不寻常,再加上熟读金庸小说,人也聪明知机,又生就吹牛的本事,知道一两分,说的出四五分,叫人以为她知道**分,说出话来往往恰到好处,一来二去,竟将杨逍哄得差点引她为知己。好在她尚有几分自知之明,放低姿态,以学生自居,着实从杨逍那里掏出些东西来。只是这一来,她与詹春之间差距越拉越大,杨逍也只重视她一个,不免心存愧疚,反正她从未有过保密之念,只管将自己会的一股脑教给詹春。
杨逍无意之间见到朱九璇竟替自己教詹春,很是不悦,叫过两人来,对詹春道:“你是跟我学,还是跟她学?”
詹春嗫嚅道:“我觉的璇妹妹讲得比较清楚。”
朱九璇一听此言,向后便跑,以免杨逍将气撒在自己头上,杨逍却只是一笑,道:“那么你就跟她学吧。”拂袖便走。
朱九璇心道:这人怎么跟小孩子一样。连忙跑过去追他,杨逍倒没走多快,只是刚好走到詹春看不见的地方,便让她追上,弄得朱九璇有些不知所措。
杨逍淡淡道:“你要跟我解释什么?”
朱九璇不知如何是好,心想要不要跟他撒娇耍赖,但无奈她上辈子过了十八岁之后便没用过这一招,而且杨逍未必吃这一套,只得道:‘我们都是女孩子,许是比较好说话吧。”想了一想,又道,“堂堂杨左使,总不会和小孩子置气吧。”
杨逍微微一笑,道:‘我倒是并非生你的气,只是奇怪,你居然连家传武功都毫不保留,便没有门派观念吗?”
朱九璇也笑道:“一个人的武功分了派别,已自落了下乘。这话是谁说的啊?”
杨逍微露异色,道:“那是晓芙和你说的吧,没想到她竟还记得我的话。你可知道,如今你和春儿同时学武,她若超过你,你也不在意吗?”
朱九璇道:“一个人的武功高低,除了机缘,天分,勤奋,经验,都很重要,我若不行,靠瞒来瞒去也没什么用,便算有好胜心,也用不到此处,既然如此,为何不大家一起来讨论提高?何况大家都藏私隐瞒,将来武功不免越来与衰弱,鞑虏来削弱我们还不够,我们自己也要来削弱自己吗?”
杨逍凝思片刻,道:“你若有这样的心胸,便胜过了许多所谓的高手,倒有几分先贤大家的风范了。嗯,古今大贤宗师,莫不是心胸宽广,气量过人之辈,我明教多是我行我素,不肯让人者,出得高手,出得豪杰,却定然不能出一代宗师,也许我杨逍可以教出来也不一定。”说到这里,不禁露出几分期许之色。
朱九璇本不过随意说了几句感想,没想到竟被杨逍升华到如此地步,不由大感尴尬,又不好打断他,只有傻乐几声。
杨逍突然脸色一变,沉声道:“我说的话,你要一句句记在心里,不管你是如何不在乎也好,现在都轮不到你对旁人指点品评。你须得完善自己,足够出色,才能妄谈教导他人。不论你天资如何,你学武才几年,会几项武功?有几次交手经验?有什么心得体会?你又怎么验证你的体会是否正确?你家传武功走的阳刚一路,你怎知是否与我教春儿的有冲突?倘若有冲突,你可知道会有什么后果?学武之人,最忌自以为是,耍小聪明,须得诚诚心心苦心修炼,到一定时间,便能融会贯通,自成一体,这才有你去指导他人之凭。然后感悟渐多,阅历增长,便可授徒,那要选良材,择心性,因材施教,各不相同,至于自创门派武功,乃至新的武学之道,到这一步,便是千载难逢的绝世人物了,如今天下也不过张三丰一人而已,哪有你这么胡闹的?你自己也说勤奋重要,可教授你数日,我知道你天资甚好,却不见你比他人勤奋,若这样下去,你便将来能追上我杨逍,也定然不能成为一代宗师,那真是白费你的一番心性了。”

朱九璇很惊讶杨逍居然说得出这样的话,以杨逍的高傲个性,居然要她虚心学习,低调努力,倒有点喜剧效果,但转念一想,果然这几年确实有些任性了,似乎就没她不敢干的,而且总是成功,似乎她也认定自己神佛保佑,所向披靡了,并未虚心学习,更别谈勤奋苦修了,若她一直保持好运连连,混个高手也许可以,想再进一步,那是休想。至于什么宗师不宗师,她到没什么考虑,成为张三丰有什么好?穿个道袍在山头上歇着,那不是她想过的日子,她喜欢冒险,喜欢随心所欲,那么在这个武侠世界上,过她想过的生活,最需要的就是绝世武功,就要用她数年甚至数十年的的勤奋苦练来换取。至于是不是还有机会学其它武功,那就要看缘法了,就算不再有什么绝世秘籍,凭她的现有资源一样可以成功的。
至于杨逍寄予她的希望,咳咳,也只是希望而已,就像杨逍对纪晓芙的想象,始终只是想象而已。
当然,这家伙不会知道,多年之后,上面那句话提到的两件事都偏离了她现在想象的轨道。世间之事,本来就是变幻莫测的。
想到这里,朱九璇行礼道:“九璇受教了。”这句话说得很是诚恳。
杨逍点头道:“若是虚心,事情便有可为,你以后不可再胡乱指导。说来一阳指算得一门绝学,只是你家所传,似乎颇有漏洞,到底算不上第一流的了,如今我教你一门弹指神通,你先练练看。”顿了一顿,道,“这门指法更像暗器,只要掌握好运气线路,便能使用,并没有单独的内功,但需要深厚的内力做基础,本来不该这么早教给你,但我瞧你悠闲地很,那就好好练吧。”
其实练弹指神通并不困难,困难的只是朱九璇根本没法练。她在一年前才勉强培养出来的一缕内息根本不足以支持弹指神通的运转,杨逍只是道这种事情急不得的,便不再管她,自去教导詹春。自从上次之后,杨逍耐心好了很多,也开始循序渐进了,詹春功夫大有起色,只是绝不敢再听朱九璇的话,见了她都恨不得绕道走。
到朱九璇能将树上叶子用石子射落时,她正好满六岁。这两年她练武态度大有改观,配合锻骨篇的效果,加上杨逍这个也算良师的指导,也算小有所成,更兼身材长高不少,六岁几乎追得上十岁的朱九真。但她相貌始终只能称的上可爱二字,与朱九真已初露端倪的少女般的美艳完全不同。
一日,朱长龄夫妇将九真和九璇两个人叫过来,道:“如今你们也有一定功底,可以考虑用兵刃了,我们商量了一下,叫你们分开来,一个跟我学判官笔,另一个跟你娘学剑法,你们想学哪个?”
朱九真抢先道:“我学剑。”
朱九璇考虑了一下,学剑比较有女侠的感觉,判官笔比较别致,似乎都不错,既然朱九真选了,正好她也不必为难。
朱长龄心下微喜,正好他也比较看好朱九璇,能亲自教导自然更好,他深知妻子武功也不过平平而已,这次若非她自己提出来要分一个去,自己本来也打算都自己教导的。
朱夫人笑了一笑,道:“真儿到喜欢娘的剑法,正好你武家妹妹也开始学剑法了。”
朱九真闻言,大为不乐意,便道:“我还是学判官笔吧,娘,好不好?”说着便扑到朱夫人怀里撒娇。
于是事情便定了下来,朱九璇开始学剑法。听到朱夫人是“越女剑”传人时,朱九璇心里微微失望,因为越女剑虽算是一门不错的剑法,但威力到底有限,何况武烈也正好教授女儿这门剑法,既然朱夫人也教,便不再去看武家的。朱夫人脾气甚好,教导极为耐心,自然比武烈强上许多。
学了数日,便觉越女剑法十分怪异,一招招似乎本并不相连,衔接十分生硬,似乎无论如何不能合成整套剑法,但却是犀利非常,好像原著并未提到此事。又学一段时间,剑法中不合理之处渐多,也颇见散乱,朱九璇实在学不下去,多次问朱夫人招法之中诡异之处,朱夫人总是敷衍几句,便继续教授。
好在她不止一个老师,倒并非没有转圜的余地,当然跑去问杨逍。杨逍最不爱牵扯她家传武功之事,在她死缠烂打之下,才同意帮她试看一下。
朱九璇一招招演示出来,试一招,往往便要顿住,要么就随手硬拉下来再试下一招,最后几招实在使不出,索性只摆几个架势,让他看明白便是。
杨逍看到其中几招时,竟情不自禁击节赞叹,又看了几招,便露出思索之色,以致最后几招竟没看入眼中,见她使完了,便凭着记忆,自己一招一招的顺下来,他天分极高,又见多识广,衔接之处已颇见顺遂,虽仍有斧凿之嫌,到底使这门剑法初具雏形。
朱九璇兴奋道:“太棒了,比我娘使得要好。”
杨逍自不会因为胜过了朱夫人而欣喜,只是皱眉沉思,良久,慢慢道:“不知璇儿这回运道如何,不过我倒可以肯定,这绝非越女剑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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