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是回来的第七天了，北辰。”风生阁的面具师傅水色双手交叠放在膝盖上：“你也开始担心了吧？”
“说实话吗？我倒希望是二公子干的。至少，还有救出来的可能。”北辰吮着指尖沾到的饴糖，回过头去看着一直沉默的白云遏：“云儿也尝尝这个糖，有花香气呢！”
“你喜欢就好。”他仍埋头在书里，半躺在榻上。
“从前天开始就是这样。早晨起得晚，一天抱着书，晚上喝酒到半夜……”北辰掩着口打了个呵欠：“然后……就不许人家睡觉。”
水色斟茶的手一抖，随即微笑：“呃……请用。”
“谢谢。所以我想，这两天我能不能来你这里睡？”北辰吹了吹指甲：“你搬到我那儿去？”
水色再也笑不出来：“……我看你脸色不好，还是回去歇了吧。”
“你撵我？”北辰努努下唇：“我这就走，再也不要看到你！”
“等等，一块儿走。”埋头看书的人终于揉揉肩膀站起来，眼前一黑，翻到在榻上。
“阁主！”水色扶住了，探上脉搏：“是起的猛了，不碍事。”
“我又不会就这样跑了，你急什么？”北辰笑嘻嘻的把人从水色手上接过来。
“查到了。北辰，你先什么都别问。跟我去见个人。”白阁主点着额头：“带上你的玉牌和……”
“好。”北辰点头答应。
他牵着她的手，登上马车：“北辰，我想还是知会你一声……现在要做的这件事和楠芝无关。你还要帮我吗？”
北辰噗嗤一笑：“真是没诚意的知会！怎么不在上车前说呢？”说着，转身要往下跳。云遏抓着帘幕的手一个痉挛，张了张口，看着她的背影，终于什么也没说。然而，北辰一个回身，又一本正经的坐下了：“往后这样的把戏都省省吧，云儿，我们……似乎没有多少时间浪费在这上头。”
“谢谢你。”他脸看着车外，手任由她抓着。
北辰努努嘴：“跟快死的人耍心机，真不可爱！”
“恩，就是因为不可爱才……”他顿住了，把帘幕落下来：“遥临，那个女人怎么回事？”
“是被偷偷跟上的。”北辰把着车窗，有些睥睨天下的架势：“呿，真讨厌。本来她嫌疑就最大，还偏偏要凑热闹！”
“叫她跟着吧。”云遏揉揉眉心：“本以为借她之力可以打开若水的结界。没想到她连结界的位置都探不出。”
“利用完就变得一无是处了。”北辰叹口气：“啧啧，以前的你不是这般无情嘛。”
他似真似假的说：“所以，以前才做了那么多荒唐事。”
“你说的荒唐事倒是什么？呀，到了。”北辰遗憾的笑：“只有等回去再说了。”
他压低声音在她耳边说：“不告诉你！”
穿过玲珑的回廊，北辰开始不耐烦：“究竟是什么人物需要藏这么深，还真拿自己当回事！”
“嗯，是个人物。”白阁主终于摆脱了前几天的浑噩，神清气爽的答道：“说不准你会喜欢他的。”
门童停下来，恭敬的说道：“请二公子稍候。我家主人正在洗漱。”
北辰斜了他一眼，冷笑。
“看不出，你连这种气也受的。”北辰嘲讽的说：“我以为从来都是你叫人等，却不想你还会等人的。”
“哦。撂开了面子，谁等谁都一样的。”他在小室悠闲的喝茶：“有时候这面子不得不给的。”
“是么！早先就听说，白家人最重名誉。咦，这么说起来你倒是个另类。”北辰吹吹指甲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粉嫩的，有种贝类的天然光泽。
“怎么说？”他两手交叠，微笑。
“不告诉你！”她学他的样子呵呵一笑，随手拿起搁在桌上的玉杯把玩。
“二公子请。”门童打量了一下北辰：“这位姑娘就……”
“我可不是姑娘！我是丫鬟呢！不管身边儿这位大爷上哪儿都得跟着不是？”北辰阴凿凿的眼光硬是将那门童刺得缩小了一圈。
“是是！小的再去通报一声——”
“废物！居然连北辰姑娘都不认得！”听得咔哒一声机括打开的声音，再回头，只见一个玉冠华服的男人直勾勾的盯着北辰，许久，才说：“二公子好气质。”
白云遏淡淡道：“过奖。”
“哈哈！一回生二回熟！头一次你拿架子不肯见我，狗屁！现在还不是巴巴的上门来了？怎么，知道自己斗不过你那兄弟了？”那人说话却不似他的打扮那么细致。长相也凶恶了点。然而，一双眸子倒是坦然。
“呵呵，只怕屈尊来见你的不是什么二公子。咦，我更好奇的是，你怎么认识我？”北辰故作天真的抬起头，看着比自己高两个头的楼湮将军。
“不是二公子？”那个被称作将军的男人从腰间拔出火器：“什么人！”
北辰压低了声音冷笑：“哦，这就是‘我也许会喜欢’的那种人？”
“不过是个无名小辈——白溯这个名字，大约没人记得了。”不理北辰的冷嘲，他说：“毕竟是英年早逝的人，常常出现的话，总不是件好事。”
“你是——”形式粗糙的将军哈哈大笑：“没想到啊没想到！原来祈昊这地方也有这等荒唐事！倒别说，我还真听过这个大名！来人，摆宴。”
“不劳将军。”白云遏从袖中掏出长卷，缓缓的打开了：“请将军把二公子答应给予的土地指给在下看。”
“怎么？你会允给更多的土地？”男人冷笑：“还是，打算把身边这个大美人送我？”
“在下只是想估算一下，你们楼湮应该怎么亡才合适。”他看着他虎目圆睁，意味深长的冷冷一笑：“此刻你抢得越多，到时候死的就越惨。最好……还是想想清楚。”
“你不过是个被逐出家门的狗，有什么资格说这话？”楼湮国的将军不甘受辱：“就连你白家如日中天的二公子也要敬我三分，你算什么东西？”
“注意你的措辞，大将军。这是在祈昊的地盘上，而且——很不巧，出了这扇门右拐，就是我风生阁的分阁。哦，将军或许并不忌惮一个小小的江湖组织，那么……”他站起身，手掌按住桌子：“你以为白沐还是如日中天么？他保不了你！”
“呸！说到底还是想叫大爷撇下二公子跟你合作。你个小毛孩子，少跟我玩儿花样。只要你条件开的好，大爷自然疼你多些，怎么样？”
“看来楼湮国的人都是这种脑子，呐，不谈也罢。”白云遏神情无奈：“楼湮是太久没有得到教训么，还是你们真就觉得自己的火器天下无敌？”
“若非天下无敌，你白家又为何低三下四的求我楼湮的皇帝出兵？”将军乜斜着冷笑：“你们祈昊人，不过说大话有本事而已！如今祈昊的结界开启，楼湮出兵攻占建城是轻而易举的事。不服气的话咱们疆场见！”
“将军也知道是结界开启才叫楼湮小国有机可乘么？那么，如果你们大军倾巢而至之时结界突然关闭，会怎样？”白云遏啜了口茶，铺开了绢面地图，手指轻点：“当初只听你们要卖给朝廷火器，算是边关交易，我无话可说。如今竟要出兵呢！呵呵，祈昊有人打的开去楼湮的结界，也就有人关的上。”
“小公子，你是江湖混的久了，想法倒是天真！你以为几句恐吓就能叫楼湮收兵？”
“你知道为什么朝廷允诺将凤鸣划给你们？”云遏接着说：“二公子又为什么答应把宁远作为谢礼？”
“胡说！谁知道什么凤鸣宁远的！”
“敢吃的话，就要敢承认。”
“凤鸣啊……”北辰笑嘻嘻的插嘴：“呐，将军还是答应朝廷的条件好些。真要得了凤鸣，咱们说不准能住个邻居呢！呐，突然想起来……前些日子好似有扶摇宫的人追杀二公子，将军听说了吗？”
“你们……”
“你与二公子的契约书，被鄙阁不成器的手下无意中截获了。说来汗颜……与朝廷的那份‘契约书’倒是跟鄙阁的下属签订的。所以，未接到任何回应的白源现在可能在皇椅上如坐针毡呢。”
“你这小杂种耍我！”楼湮的将军一挥手，冲出几个伏兵：“弄出去宰了！”
“要说杂种……白源和白沐才是地道的杂种。”云遏紧紧的攥着拳头，冷笑：“你脑子还不是一般的笨。都跟你说，契约是跟我签的，自然，这个接应地点也是我的地盘。”
“赶尽杀绝么？”北辰笑笑：“什么嘛，一本正经的求我来，就是看你耍威风来的？”
“非也。”挑起高自己半头的楼湮将军的下巴，云遏一字一顿的说：“楼湮的将军，现在改变主意想和我好好谈了吗？”
“你要如何！”
“这……威逼利诱北辰姑娘比在下技高一筹。”
“可以用鞭子么？”北辰将楼湮的将军上下打量：“蜡烛呢？碎瓦片？千叶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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