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感悟涂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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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一拍即合后,立马行动。
夏晨溪带着柳欣,兴味盎然地在大街小巷闲逛乱窜,海吃海喝,在这家小店里吃一盘桂花盐水鸭,来一碟状元豆,在那个铺头上喝碗鸭血粉丝汤,嚼个双味烧饼,连街头巷尾的地摊也不放过,东尝一块萝卜糕,西啃一个麻香素菜包子,遇上卖什锦豆腐脑的和如意卤干、牛肉锅贴、千张丝的,也要弄上一点来尝尝新,解解馋,还咂吧咂吧地吃得蛮香。
就这样,男人和女人花掉了差不多两个小时,吃了十来个品种,直到把肚子填得满满的,才不得不鸣锣收兵。
在收搜美食的过程中,有趣的花絮自然不少,让柳欣当时觉得最为开心,事后倍感难忘的一幕,是在小巷地摊上品尝鸭血汤时出现的。
那是一条狭长的巷子,里面一个门面挨着一个门面,挤挤密密的,塞满了鸡毛小店。巷道上人来人往,声音嘈杂喧哗,有个卖鸭血汤的地摊,就摆放在川流不息的人流一侧。两张小桌子,几只小竹凳,便撑起了地摊的场面。
问明价格后,柳欣和夏晨溪在竹凳上优闲地坐了下来,夏晨溪张口要了两碗鸭血粉丝汤,随即付足现钞,提前买了单。
等候中,生性好动的柳欣闲不住,眼睛飞快地转动着,前后左右四处张望,似要发现点什么才甘心。
目睹眼下这个民风浓郁的环境,柳欣很自然地联想到了自己少年时代时,重庆闹市区解放碑周围一带的背街小巷。那些地方,柳欣太熟悉不过了,初略一看也是这么的极富人气和草根气,且缺乏秩序,因为在这些地方,难得看到警察和城管人员的身影。
但是只要认真观察就不难发现,无序之中,似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发挥着影响力,起着平衡各种矛盾、协调各方利益的作用,使得街街巷巷保持了必要的和谐。
这只无形的手,正是依靠街头巷尾苦谋生计的人们,彼此之间达成的并无文字约定的默契。也可以说,是在众人心中建立起了一条人人都得自觉遵守的潜规则——为了自己的生存,你可以伸出一只脚,侵占一点公共空间,与此同时,你还得缩起一只脚来,为别人留点立足之地,因为别人也要活命。
看到这些,柳欣觉得身边弥漫着一股浓浓的乡情,胸口里头一下子涌上了许多温柔,仿佛自己并非身在南京,而是坐在重庆城里的一条窄巷中,正点点滴滴地感受着故乡的亲近。忽然之间,柳欣那双闲不住的眼睛有了新的发现,楞楞地盯着一处墙壁不再转动。原来,柳欣被墙上的一行小字吸引住了,当她看清楚小字表达的内容后,禁不住噗嗤一下笑出声来,脸上刹那间飞起了淡淡的红潮。
夏晨溪不解地望着乐得不可开交的柳欣,眼里写满了诧异和费解。
柳欣翘起鲜亮的手指往墙上一指,意长深味地说:“啰,你看看,你自己看嘛,看看那上面写的是啥子嘛。”乌亮的眼睛里,跳跃着诡秘的火苗。
依照以往积累的经验,夏晨溪知道墙上的文字涂鸦,一般来说不尽文明的无聊字句居多,不过偶尔也会冒出一些很经典的文字,令人耳目一新,连声叫绝。
比如有一回在深圳,夏晨溪路过一处建设中的大酒店时,发现建筑工地的一侧,在写有某某大酒店的绿底白字的围墙上,那个“大”字的右上方,绿色涂料被人用硬物刮破了一点,露出了墙面的白色石灰。于是乎,围墙上的“大”字,就滑稽地变成了“犬”字,如此一来,这“某某大酒店”也就变成了“某某犬酒店”。夏晨溪当时觉得这个黑色幽默很好玩,忍不住开心一笑,但笑过之后,心里却有一股酸苦味翻涌不息。
夏晨溪觉得透过这个现象,反映出的是贫富差距拉开后,社会矛盾正在日趋加剧的现实,值得人们深思和重视。那个在大字上恶作剧地添加了一点的人,绝对不会是一个有钱人,有钱人自己经常入住大酒店,是不会拿自己开涮的。那人也不会是个小孩子,小孩的手够不着那么高。
极有可能的情况,是在工地上辛苦劳作了几个月后,还拿不到工资的民工,借此发泄积淀在心头的牢骚,向不良老板发出呛声。所以一直以来,夏晨溪对墙上的文字涂鸦颇为留意,并且总是以透视社会现象的眼光,来看待其内容。今天走了不少路,夏晨溪感觉有些疲乏,才没有及时发现身边的涂鸦。
听见柳欣发问,夏晨溪顺着柳欣纤手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发现墙上歪歪斜斜地写有两行文字:“好好学习,早割包皮。”欣赏完这件妙趣横生的民俗作品,夏晨溪也忍不住打了一串哈哈,笑得脸上的肌肉都微微发酸。
“这是谁写的呢?”柳欣用手托着略略有些偏斜的头说:“是大人写的,还是小孩子乱涂乱抹的呢?”
“都有可能。”夏晨溪沉思有顷后说。
“小屁孩会写这种东西吗?不大可能吧。”柳欣对夏晨溪的回答有些不以为然。
“现在的小孩,都早熟,什么稀奇没见过?什么事情不懂得?一上网,再**的事儿也都见识了,见识了就被启蒙了,哪像我们小时候那样,都快长成大人了,还不晓得什么是**、怎样才能**,更不晓得这娃娃是怎么生出来的,是从哪里生出来的。”夏晨溪不失幽默地说。
“哈哈哈,有意思,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啊,好恐怖,哈哈。”柳欣禁不住纵声大笑起来,丰润的嘴唇像风中的玫瑰,尽情绽放着,开花开朵,鲜灵活泼。
“没有必要大惊小怪吧,墙上的文字涂鸦也好,还有那些被人们恣意喷抹成了画面的涂鸦墙也好,是市民交流心声的一个平台,算得上是城市中的一道人文风景。”
“你这观点,有点另类也。”
“算是我的一点见解吧。我在巴黎观光时,发现当地的一些街道上,涂鸦墙随处可见,有些涂鸦墙甚至称得上蔚为壮观,涂鸦作品一幅连接一幅,少说也有好几十幅,而且是用彩色颜料喷涂的,图画夸张得很,字体又粗又大,十分醒目,可巴黎人似乎并未受到多大影响,还不是照常过自己悠闲浪漫的生活。而且,不少的巴黎人还就喜欢欣赏涂鸦墙上的美术作品。”
“那些东东好看吗?”
“我觉得很好看呀,巴黎街头的涂鸦爱好者,思维多是发散性的,作品极有创意,通过画面能够感觉到,他们的灵魂在墙上晃动着。”
“你看问题,似乎总喜欢从不同的角度去看。”
“是吧,我已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怀着一颗包容的心,让极端世俗的文化和极端高雅的文化和谐共存,相互烘托,正是巴黎人的高明之处。就像在塞纳河畔,国家级的奥赛博物馆和个人经营的流动书摊并存,交相辉映,体现出的是文明的多样化和文化结构的多层次,满足了人们不同的精神需求。产生于民众之手的涂鸦墙,是传递社会现实的一面镜子,内中传出的诸多信息不容忽视,作用不可低估。”
“有这么重要么?”
“反正,我是这么看的。我甚至想到过,那些没有条件上网的小孩子,也许正是透过类似的文字涂鸦,最早接触到性知识,了解到一部分性的秘密,从而受到了起码的却是必要的性启蒙和性教育。现在的世界是一个开放的世界,我们在试图了解这个世界的时候,不可能总带着封闭的心态,也不能老是用一副过于近视的眼光去观察,而应保持开放的心胸和长远一点的眼光。”高谈阔论时,夏晨溪的一双眼睛,交替地盯着墙面和柳欣的脸。
这些话,柳欣听来觉得既新鲜,又言之有理,她喜欢夏晨溪的元素,在一点点地增多。
“喂,你那边还有涂鸦呢,很精彩哟。”夏晨溪往柳欣肩膀靠墙的一侧指了指,活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十分的兴奋,脸上堆满了坏笑。
透过这坏笑,柳欣知道夏晨溪不怀好意,但好奇心牵引着她扭转脖子看了过去。刹那间,一行模模糊糊的小字出现在柳欣的眼前:“这年头,关系在于走动,感情在于心动,拥抱在于激动,抚摸在于颤动,男方在于**,女方在于扭动,**在于互动,射精最好别动……”柳欣乐了,她想大笑一场,可又不好意思笑出声来,只好紧抿着嘴唇一阵闷笑,抿得腮梆子紧鼓鼓的,笑得双肩触电似的不停地耸动。

看着柳欣这副模样,在夏晨溪的脑海里,又一次浮现出了梁爽的身影和姿容。夏晨溪想到,要是梁爽看到这里的涂鸦,大概也会和柳欣一样,乐得颠颠狂狂的。经过如此一番畅想,夏晨溪的心儿早已醉了,他对柳欣的感情,跳跃式地变浓变稠,眼睛也已晕乎乎的,在柳欣迷人的梨涡里打着转,不情愿视线有任何的转移。
走出小巷,天已黑尽。
夜幕下的南京,浓浓的秋韵收敛了,商业中心区繁华的夜景则高调登场。幢幢高楼大厦霓虹放光,华灯流彩,被装扮得如同上台亮相的大花脸,精心描绘着色彩不同、图案各异的脸谱,以极尽夸张的姿态,竟相争夺行人的眼球。
众多商家推出的各式各样的商业广告,不惜用华丽的灯光、突思奇想的词汇争艳夺彩,争风吃醋,充斥着富有刺激性和煽动性的商业元素。其中的一个地产广告上,竟然标有一段疯狂炫耀财富的的文字:“资本——家——掌控一切。”初看惊人一跳,感觉太出格了,玩过了头。细细分析,又难以抓住人家的小辫子,因为广告策划者在这句话中,巧妙地运用了两道破折号,从而增大了文字的理解弹性,让人们可以作出颠覆性的联想。
宽敞的大街上,车水马龙,街道两边人行道上,人头涌动,都市的空间一下子变得窄小了。
柳欣和夏晨溪都想继续深聊未尽的话题,于是默契地选择了归去,准备在晚上好好地过把“啃椅族”的瘾。
“你想喝点什么?”回到大酒店,在大堂吧落脚后,夏晨溪把脸朝着柳欣凑过去了一点,殷勤地问了一句。
“——茶!”柳欣稍稍犹豫了一下,便作出了明确选择。
平日里,柳欣晚饭后喜欢煮小半壶手磨咖啡,然后半坐半躺在沙发上,一边欣赏电视剧或阅读报刊,一边慢慢地品饮咖啡。但今天的情况不一样,柳欣觉得和刚刚相识的异性在一起喝咖啡,不尽合适,也不太自然。
男女单独处在一起时,咖啡往往是催情物,喝上后,那种很暧昧的味道是难以忽视的,所以还是留有余地为好。这,便是柳欣内心的真实想法。当然,这想法,柳欣是不会在夏晨溪面前吐露半点的。
“碧螺春!两杯!”听明白柳欣的意思后,夏晨溪随即向服务员扬了扬手,发出明确指令。在喝什么样的茶上,夏晨溪没再征求柳欣的意见。
“男人,就是男人,温柔和礼貌都相当有限啊。”柳欣心里暗暗想到。
“在想什么呢?”夏晨溪看柳欣望着大门出神,有些不解。
柳欣闻声转过脸来,冲着夏晨溪婉尔一笑,脸上露出诡谲的神色,她柔声地说:“我在想啊,下午转新街口时,你没有说出的看法,会是一些什么样的高见呢?好希望你继续发言,更期盼着你的看法能给我一种独到感。”
“到底是吃报业饭的,跟踪追击有一整套啊,想弄点新闻?想抓条活鱼?”夏晨溪的眼睛簌地一亮。
“会给我这样的机会吗?研究员先生”。柳欣是在夏晨溪递给她的名片中,得知对方有这样一个职称的。冰雪聪明的柳欣没有忘记拿这职称,将夏晨溪开涮一通。
“我不是腕儿,也不是知名的公众人物,出不了新闻的。”夏晨溪肩膀一耸,两手一摊,表示无能为力。
“别自作多情的啊,我可没想让你本人出什么新闻,能说出你的看法就行。新鲜的独到的看法,也是让人感兴趣的活鱼嘛。”柳欣不肯轻易放过夏晨溪,并决意套牢他,让他为《港九早报》多写文章多作贡献。
自从编发了夏晨溪的文章后,柳欣对编辑工作有了一套新的思路,她认定自己负责的版面若要有所突破,非得网住一批思想活跃、视野开阔、观点新颖的作者不可,这样方可保证源头不断有活水潺潺而来。
“看法是有一些,可我的看法可能来得有点陡,不一定符合主流社会的价值判断,不知道会有多少人赞同,更不知道你这个才女会不会投赞成票。”夏晨溪摆出一副故弄玄虚的姿态。
“不一定非得别人都赞同嘛,只要你的看法不是拾人牙慧,又占得住理,就是好的看法。”
“就不怕引起读者的争议?”
“有争议不是更好么?办报办出了争议,至少说明这家报纸善于制造注意力。现在不是提倡注意力经济么,我巴不得咱们的早报,能够多多吸引读者的注意,哪怕读者是在争吵中,在众说纷纭中,把目光投向我们报纸的。办报纸,最可怕的就是办得死水一潭,无人理睬。”
“你很精明啊,用这样一副眼光从事编辑工作,你肯定经常捕捉到有价值的活鱼。”
“这种大话我可不敢说,抓住一条算一条吧,哈哈。我现在只想盯牢你这个怪物,一个思想奇奇怪怪的怪物。你的脑袋瓜就像杜十娘的百宝箱,里面装满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我倒要看看你这个另类能不能给我一个惊喜,你不会让我失望吧?怎么样,现在可以说说你的看法吧?”柳欣在一点一点地加紧收网。
“可以,不过——你得满足我的条件才行。”夏晨溪笑眯眯地望着柳欣说。
“想讹诈我啊,把我的胃口吊起来后,才说还有条件,简直和恐怖分子的滥章法差不了多少,德性!”柳欣假扮微嗔地回应夏晨溪。
“别上纲上线的好不好,我的条件很温柔。”夏晨溪不为柳欣的娇嗔所动,对自己的条件不轻言放弃。
“那你先说出你的条件,看我应不应该答应你,然后才谈得上可不可能满足你,总不能你挖个坑,我就乖乖地往里面跳吧。”冰雪聪明的柳欣寸土不让,固持己见。
“犯不着这么紧张,像提防什么似的,我又不是阶级敌人,也不是拉登,呵呵,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个问题。你在从事编辑工作的同时,也搞学术研究吗?”夏晨溪改变了策略,将自己的条件,也就是这个还算温柔的问,直接亮了出来。
“我?搞学术研究?开什么玩笑,我只是一个文稿贩子,一个优秀的服务生,为报社服务,为读者服务,也为你们这些作者大老爷服务,你糟蹋人也别这样糟蹋啊,真是的!做人可别太CNN啊。”
柳欣的这番玩笑式的抱怨,如同柔柔的鸡毛掸子轻打在夏晨溪身上,把他逗乐了,但笑过之后,夏晨溪并不想把心存的疑问轻轻放过,他说:“我注意到你今天在街头上,说出的一番对中外名妓的看法,很有见地,也很专业,充满了学术性见解。”
“拜托,你就别给我刷浆糊,灌米汤了,谢了,我脸皮有点薄哟,你说的这些添油加醋的鬼话,听着让人犯牙酸。”话虽这样说,但柳欣的脸上分明挂着得意的微笑。
“我说的是实话,你一定认真研究过这类问题,否则,你不可能熟悉到这种程度。”夏晨溪坚持着自己的看法。
“我只是糖沙板栗,热炒热卖而已,我人都来到会场上了,见了你们这些大学者,大教授,大研究员,总得和你们有点共同语言吧,要不然,人混不熟,话搭不上,没人理我睬我的,谁会把稿子交给我们报社啊。我要是空着双手回香港,老板那边怎么交差啊。”柳欣装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说。
“看不出,你这个人心眼挺多的,耍滑头无人能比,狡猾狡猾的。”两人在交谈中,频递着眼神和微笑,也都在享受着对方的眼神和微笑。
“那你呢,良心大大地坏,总想寻找我身上的毛病,是不是?死啦死啦的!哈哈,我哪算得上狡猾,只不过是有那么一点点小聪明。”说完,柳欣又开始打起了哈哈。
柳欣笑起来时,一脸的童真,让夏晨溪仿佛又看见了梁爽那张天真无邪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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