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断血禳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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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久没有再听到怀中少女的啜泣,泠王低头看去,却见那张清秀绝逸的脸容上小巧的鼻翼翕合有度,呼吸悠长均匀,唇角微微挂着笑意,想是哭得累了,竟睡过去。
是梦到亲人了么?泠王怜惜地抚摸着少女背上柔滑如瀑的青丝,一时竟有些痴了:若是当年没有那么多变故,我们的孩子也该有这么大了吧。
“你出来的时间够久了,真是越来越不顾及自己的身份!”一个男子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让泠王的身形微微颤了颤。待来人进了亭榭在石几上坐下,泠王方才转头看了眼面色阴鸷的大司命,又低下头去盯着少女睡梦中的神情。
“嘿嘿,倒当真没发觉过,你还颇有些做母亲的天赋。”朝阙的笑容带着几分玩味,“只是你也该晓得,她是双星之一。”
“呵呵……”泠王冷笑,“大司命谋筹机断,帷幄天纵,莫非还有顾忌的东西?该不是自知罪戾难罄,心中畏怕了吧?”
怕?捩转命数,掘饮黄泉尚且不怕,还有什么是值得我畏惧的?大司命的唇角掠过一抹苦涩,终究不愿让这对自己轻鄙恨恼绝代天人的女子看出来,讥讽:“莫非你心中便不曾怕过?煌融终究是那人的骨血,‘双星分轨,离乱将倾’,到时你这个做姨母的,就忍心看他首当其冲,命途无稽?”
“怎么会不怕……”泠王虽不愿顺着对方的话想下去,也深知其中蠹害,神色瞬间复杂起来,纤秀的手指轻抚着少女吹弹得破的面颊,却有轻微的颤抖,“可是看看这孩子,不过与我初掌玄龙印时一般年纪,只是那时尚有母王握临族政,我不过形式上先一步嗣承王统罢了,她却要在这个时候面对命运如此残酷的剥蚀……”
是啊,你在她这般年韶的时候,便有冠绝五部的风姿了呢……仿佛被女子的话勾起了对往事的回忆,大司命阴鸷冷冽的面色倏地有了几缕温暖,语气也缓和了许多:“可也不过是个凡人,况且我若是为五部,为煌融对她施以‘断血禳星’之术……”
“‘断血禳星’之术?”泠王蓦地变了脸色,眼中便有怒焰腾起,“大司命当真好手段,莫非以为有了黄泉草的助力,便可以逆易命轮,改刻星盘么?”忽然又是一顿,声音中的恨意又重了几分,“漪莹当年习得我部三大禁术之一的‘玄阴寒蠹’,怕也是拜你所赐吧?”
“呵呵,你早便知道,这时又何必来问我。”看着对方目眦欲裂的神情,朝阙脸上方才的几分暖意也褪化开去,冷笑,“昔日泠王一嫁,五部崩乱,此刻本司命不惜动用禁术折损寿数脱劫于那人的骨血,泠王是该谢我还是恨我?”说完起身走向女子,锋刃一般的目光盯住了对方怀中熟睡的少女。
泠王眼中神色复杂变幻,起落交迭,却是片刻便有了决断,左手将怀中少女抱得更紧,右臂伸出,素手在宫袍的长袖里陡然翻转,便托出一方墨色玺印,上面雕刻着一条精致的黑龙,目角威凛,鬃鳞戟立,几欲踏印飞去。泠王银牙一咬,眉黛间便有紫气聚合,明眸中闪过一丝决绝之色,托印的手瞬间捏变莲诀,那方雕着黑龙的玺印随着泠王诀印的变化旋转飘升,潇湘榭内的水塘里蓦地低低响过一声龙吟。
“怎么,隐忍了这么久,今日竟要为一个凡人祭出玄龙印与我动手?”看到女子眼中的决绝,玄色星袍的大司命似乎并不慑于对方的气势,竟有一丝快意的微笑浮现在嘴角,说出的话却是刻毒无比,“许久不曾见到你这般容色了呢,除了一年前应诺以你们母女平安为代价委身于我。”

“住口!”受到羞辱的泠王脸上瞬间现出厉色,指掌间便有玄光缭绕,却被一只白皙冷腻的纤手握住。泠王一愣,低首看向从自己怀中抬起头来的少女,却见她冲自己微微一笑,起身挡在泠王面前,眉间便不见了喜怒:“大司命既说‘断血禳星’之术可助王主脱出双星离乱之象,却不知此术有何利害?”
“姑娘也知道那则预言?”朝阙先是一怔,随即堆起笑容,“王主待姑娘终究不一般,竟将这些都告诉你了。”
“大司命误会,这件事却不是王主告诉我的。”凉瑶淡淡一笑,“说来也奇怪得很,似乎龙族中对这则预言并不刻意隐瞒,难道竟是故意要我和师兄知晓?”
“嘿嘿,我族内务,姑娘还是少过问些的好。”朝阙负手看着少女,神色莫测,“暂且不论姑娘从何处得知预言,但姑娘既然问起,本司命也无须遮掩。‘断血禳星’之术乃我北天玄龙部三大禁术之一,自我从家父那里学成以来尚未动用,是以也不知威力如何。据说施术者可凭受术者血液为媒改变受术者的命星运轨,所谓斩血断命,掌生注死,不过如此。”
“难怪会被列为禁术之一。”凉瑶揶揄笑道,“便是因为大司命只得一半龙族血统,才会对这般有分量的后天术法属意有加吧。”
蓦地察觉到身后女子轻扯自己裙襟,凉瑶却不以为意,直视着面前男子阴沉下去的目光:“大司命还没说清楚呢,这‘断血禳星’之术对我会有什么影响?”
“姑娘胆识过人,本司命佩服得很。”若有所思地盯了少女片晌,朝阙笑道,“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本司命若对姑娘施以此术,姑娘以后的生死运命,皆要受我控纵。”蓦地一顿,眼底竟闪过一阵黯然,“当然,若是他日姑娘修为臻抵天人,远胜于我,亦可越逆星轨,钳制于我,便是取我性命,也不过反掌之间。”
正当泠王惊诧于大司命瞬间闪露的容色,白衣佩剑的少女却已笑了起来:“如此,大司命岂非要担极大的干系?但大司命肯为王主安危,五部社运甘冒不测之险,却是让凉瑶刮目相看了。然则……”少女脸上虽有笑容,声音却冷了下来,“偏巧凉瑶是个跋扈独标的性子,最不愿受制于人,若是喜怒都要听命于人,活在世上岂非无趣得很?”
“莫非姑娘就不为王主思量一二?”朝阙叹息,“王主未及弱冠之龄,却身罹‘玄阴寒蠹’,又值五部神离,暗潮涌宕,若是加上双星变数,真不知能否应付地来……”
“朝阙,莫忘了融儿身上的‘玄阴寒蠹’可是要溯源于你!”明显看出凉瑶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动摇,泠王终于忍不住叫出来,“若是让王主知道你便是当年元凶,便是苍王顾及,怕也难保你个全尸!”
你竟要我死么?朝阙心中冷笑:“元凶?什么元凶?泠王这话却让微臣不解了。不错,说来当年澄阳郡主以身份凌压微臣习得禁术,微臣确有失职之罪。但微臣早已向苍王谢罪,此事在五部之中也非辛秘。泠王方才的话,却是有些让微臣担当不起了。”说完不再去看瞠目怒视的女子,“凉瑶姑娘,若是你愿让我为你施这‘断血禳星’之术,本司命可以玄龙部司星一脉名誉起誓,绝不会对姑娘有意为难。”
“呵呵……玄龙部司星一脉,便是自沁梨那里传下的微薄嗣承么?”泠王语气中的轻厌任谁都听得出来,“也难怪,只有那种背弃了宗亲血族的女人,才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抬头看到对方遽然青白的脸色,女子蓦地看向大司命身后,“融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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