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谛穿着大短裤从水房滴着水出来，土地神孙可君笑咪咪地问候：“牛仔裤买了么，钱够用吧？”
果然是他捣的鬼。陈谛小学就看过张天翼的《宝葫芦的秘密》，里面主人公想要什么，宝葫芦就给他变出什么，不过变出的东西都是从别人哪里搬运来的。所以呢，陈谛明确地告诉孙可君：“别人的钱财我不要。”
“那几个人的钱财，要么坑蒙获取，要么是受贿所得，钱包里那个数，都是注定该失去的。”孙可君耐心地解释。早上看到陈谛两次拾金不昧，着实出乎他的意外，愈发认定这个孩子有着美玉一样的品质。
“即便是他们该丢，也不意味着就该我所得。无功不受禄，予人小助而受大报，实在是小生我承担不起的。——孙爷要是实在过意不去，就再回答我几个问题好了。”陈谛有意给他出了个选择题。
孙可君果然吓得连连摆手：“小神宁可背着你绕冈夏跑一圈，也不再想听你提什么问题。”
陈谛感觉这位土地神实在可爱，就像遇到邻家退休之后和蔼亲切的大伯，他也兴奋地告诉孙可君，今天他的运气很好，有六家单位通知他面试，有两家可以过去上班。“我还是有点才的，对吧，孙爷。——哎，对了，你刚才说要给我介绍什么工作来着？”
孙可君捋了捋胡子：“嗯，是这样的，老夫知道你不是贪财之辈，伸手拾来之事也不屑为之，但是有句老话，‘有钱能使鬼推磨’，这钱么，无论在鬼界还是神界人界，都是必不能少的，大丈夫不能一日无权，大男人不能一日无钱，钱，就是人在世上的另一种精气神啊。就象你的朋友，昨日沮丧颓废，今日意气风发，变化为何？钱之动也。所以呢，该得之钱不应该推让，取之有道，君子爱财。老夫也就给你谋了一个兼职赚钱的机会。”
“但是我已决定到一家网络公司上班了。”
“无妨，无妨，白天尽管上你的班就是。我与你介绍的活，只需你梦中去做。你总要睡觉吧，只要你公司不是天天通宵加班，便没有什么妨碍。”
梦里还能干活赚钱，真新鲜！陈谛兴趣一下子上来了：“是不是真的？那你快说，做什么，怎么做呀？”
“当然是真的，”孙可君这时反倒卖起了关子，慢悠悠地问，“你是读书人，可曾听说过章炳麟章太炎的名字？”
“当然听说过，大学问家，反清的英雄，和邹容一起坐过监狱，好象还是鲁迅的老师。”陈谛使劲回想中学的历史教材。
“嗯，太炎先生学问很大，本人曾有缘在北京与他见过数面，当时虽然没有电视，但太炎先生的声名影响一点不比当今最红的余秋雨差，其他方面更是没法比的。就是这位大名鼎鼎的太炎先生，就曾长期兼过鬼差，做过东岳大帝的判官，协助大帝判案断狱抄写文书，当然，这一切都是在夜间梦里进行的。”
这事课本和老师可提都没提过，陈谛如听传奇，根本不能相信：“你老不是在编故事吧？”
孙可君正色道：“兼神差鬼差者虽不能说人数众多，但也代不乏绝，每时每地都有的。之所以挑出太炎先生的例子，除了他是名人，还因为这件事被朱镜宙老居士记载在书上，后来又被净空法师讲经时多次提起，小神方才透露给你。世界之大，宇宙之深，你没有听过的事情还多着呢，哼哼。”
见老爷子有些生气，陈谛赶忙赔不是：“算我相信了，口说为虚，眼见为实，至少你现在站在我面前，我相信是有土地神灵的。”
孙可君摇摇头：“什么叫‘算我相信’，还‘口说为虚’，哎，你真是个有主见的倔人。好吧，马上就可以叫你眼见这实，快的话今天夜里你就可以上班。”
“好啊，现在我就闭眼睛睡觉，你数不到五十我就会入梦的。”陈谛说着就把地上凉席上和枕头摆正。
“且慢，且慢，还需经过一次考试。你找工作倘需几次面试，小老儿给你谋个神差当然更要严格把关。”陈可君提出了要求。
面试对陈谛来说早已轻车熟路，“好的，请孙爷您随意考问。”
孙可君说：“我们只做笔试，你找一支笔和纸来。”
陈谛从包里取出笔和本子，非常好奇孙可君会出什么题目，该不会名词解释“三界六道”“二十诸天”吧。
孙可君挺直腰板，一字一句声音宏亮地说道：“想一句可以做你座右铭的话，将它写在本子上。”
陈谛稍加思索，提笔一挥而就，然后将本子恭恭敬敬呈送给孙可君：“请老师批阅。”
孙可君接过细看，本子中间一行字用笔灵巧劲健，结体严谨平衡，颇有法度规矩，却又字字秀郎，筋强骨挺，正是柳体气质。心里暗叫一声好，在当下电脑时代，能写出这样一笔好字的青年实在不多了。同时口中将纸上一行字大声读出来：“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孙可君问：“你习过书法？”
陈谛恭敬道：“自幼家父督促，柳公权《金刚经》和《玄秘塔碑》临得最多最久。”
孙可君微微颌首，再问：“为何选易经里的这句话？”
“后生认为，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概括中国精神，那么这句话就是‘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也一直是我用以自策自励的座右铭。”
孙可君将本子合起来：“好了，原本最担心你的字不过关，现在看是多虑了。晚上我便可领你上班。”
“老师，弟子还有要求和条件呢？”陈谛有点坏坏地笑。
“哦，”这孙可君倒没有想到，“好吧，你说。——另外，我不是你老师，也没有什么可以教你，以后，你就一律称我叫孙公吧。”
“您已经教我很多了，称老师当之无愧。不过如果老师喜欢，正式场合我会称您孙公的。——后生其实并没有要求可提，就是对这件事还有点说不清的疑惑和忐忑。”
孙可君指着他笑道：“你这个机灵鬼，还是不死心想问些问题。不要着急，夜里老夫带你过去，你眼见为实自然便知。另外，有些事你不问我也要说明白的，夜间为神界出差，自然也会耗费精神，不过损耗大略与做一大梦等同，你若感到劳累或不愿再做，可直接与我言说，随时可以停止。至于酬劳么，每夜十块大洋，若做满一个阶段成绩优良，还有另加补贴。”
“这大洋就是号称袁大头的银元吗？”
孙可君点头：“正是，民国八年制造，一块现在大约价值120元左右，有市场可以兑换。”
“哇！做一夜梦就可得1200块，比华为微软工资还要高，太多了。”陈谛不由得叫出声。
孙可君瞟他一眼，“还有人嫌钱多的，劳动所得，无须再让了。——我要走了，有人上来了。记住，最晚子时入梦，到时见。”说完，便隐身消去。
陈谛还没来得及说声再见，外面就响起“笃笃”的敲门声。
书书网手机版 m.1pwx.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