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日，明冉来桐桐学校参加校庆，结束后拗不过桐桐要求，答应留下住一晚。
夜间天空忽然飘起细碎雪花，这样清淡的小雪，几乎不应称作雪，更像是“风花”。今年的第一场雪，夹杂着初冬的凉寒，在悄无声息中到来。
明冉将手伸出窗外去感受，雪花很快融化，带给肌肤微刺的冰凉，而后是淡淡炙热。她收回手，望向桐桐，温和问道：“功课复习的怎样？”
“没有问题，不用担心。”桐桐用手指卷着自己的头发，笑了笑说。
“那就好。”
“姐，”桐桐看着明冉，眨巴着眼，似乎想了想：“那个人，上次送你回家的那个人，他还好么？”
明冉心不在焉的应着，眼睛紧紧盯住窗台上的一处，她伸出自己的手臂，两只手慢慢靠近，然后一个快如闪电地合拢。
“怎么？”桐桐诧异。
明冉不语，弯起嘴角，把手举过去，慢慢张开一条小缝。
桐桐好奇地俯近，眯细了眼睛看，有一点微微地，一闪一闪地光亮停在明冉手心围起来的小小黑暗中。
“是萤火虫！”桐桐兴奋地叫道。
明冉冲桐桐点头，又合拢双手，小虫子刚刚张开翅膀便又困在了手心里。
“姐。”
“嗯？”明冉偏一下头。
郁桐微笑着看明冉：“你很快乐，对吗？”
明冉微一愣神，掌中的荧色光亮便画出一个漂亮弧度，消失在窗外。
“那个人，他好么？”
“哪个人？”
“那天送你回家的人。”郁桐嘟着嘴，“我记得他，我曾忘记将便签给他。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明冉转头望她。
“还有，他喜欢你。”桐桐的小脸变得古灵精怪，她俯在明冉耳边吹气：“他喜欢你，你也喜欢她，所以姐才变得很快乐。”
明冉愣住，瞬间大脑好似被定格，探不出头绪，她动了动嘴唇，问：“你从哪里听来这些？谁教你的？”
桐桐见明冉神色不佳，有点害怕，犹犹豫豫地匾下嘴，老实交待说：“是阿琴，阿琴说的。”小女孩委屈的低着头，两处眉头拧着，“阿琴说，两人互相喜欢，就是恋爱，就会很快乐。”
半响，桐桐抬起脸，无辜的望向明冉，满眼求证，“姐，阿琴说错了么？”
明冉静静望着她，将她拉进怀里，呢喃着：“桐桐，我的好桐桐。”
近来，日子似乎太过顺利，顺利到差点忘记自己与蓝觅的关系。人真奇怪，不愿接受事实便不去想，以为不想就可当作并无其事，自我催眠，忘记一切。可惜，梦总会醒，或许已该是面对的时候。
清晨，蓝觅在学校出现，明冉正打算回去，看到他先是一愣，很快神情变得柔和，轻声说：“你来了。”
蓝觅与明冉并肩走了一会儿，然后两人在校外的草坪坐下。早晨的阳光很清淡，温和照在他们身上。
“我昨晚想了很久，有些事，我们必须告诉桐桐。”明冉顿了顿，肯定地说，“即使她永远不懂，她也有权知道。”
“你并没打算瞒她。”蓝觅看向明冉。
明冉苦笑：“可我想瞒她，我其实害怕她知道，害怕她可能出现的任何反应，害怕，她不原谅。”
蓝觅抬眼望向远处：“你会因此改变主意么？”
沉默半晌，明冉慢慢启唇，“不会。”
蓝觅静默不语。
他们的不远处是一片花丛，藤蔓交缠，风一吹花瓣就紫茫茫地飘了一片，花香沁鼻，那花一片纯紫，花瓣呈荚果螺旋形，叠加重瓣，开得极美。
蓝觅起身，向花丛走去，伸手栽掉植物顶端的小截花簇，似在编织着往回走，明冉疑惑看着他，蓝觅则将编好的小东西放在她手心。
是戒指，草戒指，周身缠绕紫色花瓣，明冉轻笑，淡去愁容。
“这是苜蓿，通常作牲畜饲料，那边那些都是野生。”蓝觅坐下说。
明冉凑近闻了闻，“很香。”
“它有个特别的英文名。”蓝觅转头看明冉，“Clover，She¬－lover。”
明冉心中微颤，轻轻重复：“Clover。”
为什么，突然会有想要流泪的感动？
“人说左手无名指，其筋脉通往心脏，只要套住它，便能套住爱人的心。我不信这些，但刚才，却突然很想它灵验。”
明冉握紧手心，垂着头不看蓝觅，良久，她问：“你知道为何有些人生来就注定不能在一起么？”
“不因违背伦理，也非害怕谴责，而是有人会受伤，他们身边最重要的人，会受伤。”她坚定地看向蓝觅，“我们无罪，但若伤害到那人，我们有罪。”
蓝觅慢慢搂过明冉，掌心轻按在她肩头，“你没罪。强迫你留下，强迫你抛开身份，强迫你来爱，这一切，你只是受害，你的痛苦与挣扎我都看到，却因我自私的**，不惜伤害任何人，也不愿停止。是我有罪，即便罪该万死，足下十层地狱，我也须完好活过今世。因为，不离开，保护你，爱你，是我今生唯一的事。”
蓝觅将草戒指缓慢而坚定的套上明冉左手无名指，拥住她，在她耳旁低喃：“我爱你，明冉，对不起，我爱你。”
我爱你，我爱你，我爱我。
明冉眉心纠结，紧抿住嘴唇，终于伸手环住蓝觅孤独的背，紧紧环住。
爱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如此被迫地爱上一个人的感觉是什么？
在不停的伤逝中，在不间断的灰色回忆中，在抑郁的沉溺里，因他鲜明的爱，而终于告别生命中的暧昧不明。
明冉沉默着，微微抖动的双肩却泄露她伪装的平静。
蓝觅察觉，拉开彼此距离，对上她的眼，却发现她面庞已布满湿痕。
蓝觅心中酸楚，却什么也说不出，他抬起手，想要拭去她的泪，却被一把抓住。
“明冉？”
她身体颤抖得愈加剧烈，声音低哑，“不要，不要再温柔，求你，不要再对我温柔。我们以后会变成怎样？我真的，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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