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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蓝觅轻开一旁的衣柜,拿好衣物,再关上。他略微犹豫,还是走去床边,拉过一条毯子为朗芬盖上。
刹时,朗芬伸手握住蓝觅手腕,蓝觅回身,却见她依旧闭着眼。
“不要走。”朗芬低声说。
蓝觅不语,稍微用力挣脱朗芬。
“我父亲去世了。”
蓝觅停住,一脸诧异:“何时?”
“你关心?”朗芬反问。
蓝觅垂眼,顿了顿,说:“节哀顺便。”
“怎可对我这样无情?”朗芬睁开眼,泪水自眼角滑落,“你如何能做到?”
她苍白着脸,满怀悲凉:“你年少无助,我一遍遍教你认识色彩,为你背弃亲人,沦落贫穷,你选择美术,我全力助你!我们共同生活十三年,你怎能对我如此残忍?”
蓝觅望着她,温沉的眼底有什么闪动着,他走过去,抚住她的脸:“若能选,你一定不愿爱我。”蓝觅凑近她嘴唇,轻吻下去,“如果真有来世,别再遇见我。”
朗芬胸口一窒,心脏似被细线紧紧缠绕,她用力抱住蓝觅,失声痛哭。
蓝觅心绪动荡,他将这唯一熟悉的女孩重伤至此,却无暇顾及,他心内,明冉是所有。蓝觅闭上眼,轻推开朗芬,再睁开时眼底已平静。
“觅!”朗芬从床上跳下,不顾一切抓住他手臂,“觅!不要走,再陪我一会儿,求你!”
蓝觅回身,扯出一抹笑,伸手轻轻将朗芬额前的碎发钩到耳后。
房间很静,窗外偶有两声鸟叫,朗芬将头靠在蓝觅肩上,紧握他的手,似害怕一松开他就消失。朗芬一直沉默,语言是最脆弱的东西,它无法跨越现实,它留不住蓝觅,无论如何也留不住。
终于,蓝觅抽回自己的手。明冉知道时间已到,他要走了,刚才那般妥协不会再有,是父亲的死让他动容,走出这间房,他依然是冷漠地,一往无前的蓝觅。
朗芬凝神注视蓝觅离开的方向,注视那个模糊的背影。仿佛她身上有种微妙的过去从未感受到、从未怀疑过的东西就要萌动生长,仿佛突然间得到了心理上的某种宽恕,它与躯体分离,穿过空旷的空间,摆脱了过去一直黏附不去或使之犹豫颤动的微不足道的一切。
她突然发现,原来连绝望都是如此飘渺的东西。
今年冬季很冷,气势汹猛,有谁能像海水那样守护住自身的温暖呢,在寒冷里活着是高贵的。冬日的薄阳斜射在窗上,成排的树干裸露在寒风中,满地雪白。
明冉倚在床边,指间绕起丝丝烟雾,静静地,身体似凝固在晨曦中。蓝觅默默看她,明冉近来烟瘾疯长,有时甚至连吸数支。她习惯抱膝而坐,异常沉默地凝视自己的画作,蓝觅不知那时她在想什么,她瘦削的后背看上去异常孤独,而他却无法靠近。

或者孤独是一种无法摆脱的东西,它与身俱来,深藏在每人心中,对于有些人而言,孤独深深浅浅地漂浮在生活的所有层面。无论在多么喧闹的场合,它照样能够如同毒牙一般咬噬人心。
明冉梳妆完,与蓝觅道别:“今日公布赛事名单,我晚些回,你自己吃饭。”
“外面冷,把它带上。”蓝觅阻止她正欲开门的动作,将羊毛围巾绕在她脖上。
明冉没有动,伸手去触摸围巾,抬头看向蓝觅。
又是这种眼神,痛苦与不安沿着蓝觅脊梁缓慢上升,他脑中一热,跨上前抓住明冉手腕,推她在门板上激烈亲吻。
明冉惊讶,蓦的睁大眼,却不做任何反抗。
蓝觅放开她,直愣愣盯住她,明冉不解,不知所措地回望他。两人沉默僵持,许久,蓝觅说:“我爱你。”
明冉的心突然就柔软起来:“我知道啊。”
蓝觅又望明冉一会儿,才为她整理好弄乱的围巾,开门说:“路上小心。”
冷空气一瞬间侵袭进来,明冉应一声,压了压下巴,转身出去。
这次是美术界三年一度颇受关注的大型青年赛事,每所院校仅限一名参赛者。美院今次的校内选拔已结束,参赛名额为明冉。
往办公室领取资格证的路上,明冉遇见欧阳秋。
“等等。”欧阳秋叫住擦身走过的明冉。
明冉停下脚步,转头看她。
“恭喜。”欧阳秋虽笑着,笑容里却没一丝暖意。
明冉不动声色,也微笑说:“谢谢。”
欧阳秋慢慢收起笑意,挑眉缓缓道:“成功了?”
明冉定定看她:“什么意思?”
欧阳秋冷笑:“你不爱蓝觅,却与他在一起,难道不为窃取他才华?”她一脸蔑视,“看样子,你成功了。”
明冉表情未变,仍是笑着:“卫冕冠军技不如人,输了头衔,就口不择言诽谤他人,不可笑么?”
欧阳秋闻言却也不脑,继续道,“你一月不到,画技突飞猛进,若是无师自通,我该赞你好本事么?”
明冉轻轻笑出声来,她侧头望向清冷天空,眼中笑意全数淡去:“谁让他不爱你,即便想窃,只怕也求师无门。”
“我自然没你的好运气,只不过。”欧阳秋语气一顿,突然停下来。
明冉没接话,等着她说下去。
“这场赛事对我很重要,若无蓝觅发挥作用,你短期内不能赢我。所以,你能将本属于我的机会让给我么?”欧阳秋的话严肃得恰如其分。
“对不起,不可以。”明冉答得很快,显然不容商量。她心内冷笑,这便是千金小姐的优越感?有求于人,却也可理直气壮。
答案似乎在意料之中,欧阳秋看着她,轻笑:“那便算了。”
明冉没再说话,径直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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